等他放下了手机，她邀请他，又看了一眼不远处一直在路边缓行着的红旗。她可以去请李秘书下来帮忙拍的。

    “不拍。”男人递回了手机，皱了眉。

    其实如果她非要拍一个的话，也不是不行。

    “哦。”女人却点着头，收起了手机。

    “晚上我有个饭局。”

    沉默了一下，男人看了一眼忙着翻照片的女人，又说，“和李市长吃个饭，你也可以一起去。”

    “啊？”女人抬起头，似惊似喜，“我也可以去？”

    “老周你放心，”女人收了手机，又捻了捻大衣的衣襟，挺直了背，一脸我懂的表情，“你这么提携我——我一定好好表现！”

    “也不用你表现，”

    到底是自己带的人，男人默了又默，看着她的脸。提携——他又皱了眉。想起她活泼好动，到底又多叮嘱了一句，“就像以前和李波石三他们吃饭一样就行了。”

    不需要她长袖善舞，也不需要她能说会跳。好好坐在一边吃饭就行了。

    “行行！”女人满口答应。又想起了什么，“可以合影不？”

    “不行。”

    “哦。”

    周先生换了套房。

    周先生还换了酒店。

    五点的时候，林素站在套房镜子前，看着镜子里衣着正式的自己。黑大衣，白打底衫，黑裤子，黑高跟鞋，小礼包，职业OL范儿，神采奕奕。

    马上要和市长吃饭，她内心其实还是很激动的。心脏这都噗通噗通的。虽然她以前也见过周先生的“一些朋友”，但是那时候都没有介绍职位。这有着正式抬头的，这才是第一个。

    这算是正厅了吧？

    在古代也是三品大员了。

    手机里还有她刚刚百度到的照片和李市长的简历。刚刚微信里王姐也说她要去吃饭去了，是和谁来着——经开区的刘书记。

    刘书记归李市长管吧？

    汉城也是经济大市了。

    孙强这个削尖了脑袋想往上爬的——还有那个小师妹。林素看着镜子里自己温婉大方的脸，不知道怎么的又想起了那个瘟神。他一心想往上爬，林素又突然想起来大二的时候孙强还说过他家里叔叔想给他介绍一个“家里有几百万的独生女”——在知道他已有女友的前提下。林素凑近了看自己的唇，今天的唇色还挺低调——背后已经有了人在敲门，是在催她。脑疯一褪去，人也经历多了，一回忆过去，就好像越发的好笑了起来。

    不怪她心冷。

    也许是真没缘分。

    “走吧。”又看了看自己，她转身笑吟吟的去拉周先生的手。

    红旗开入了偏僻的二层小楼。

    李市长吃饭的地方还挺低调。

    “周主任身体可好？”李市长是个精瘦的白衬衫干部，戴着眼镜，相貌平平。看见了客人的身影，热情的迎了上来，笑容满面，“上次进京开会，还有幸见过了一面。”

    “好着。”周先生和他握了握手，“感谢李叔挂念。”

    李市长的目光落在了她身上。

    林素站在旁边，保持住了微笑。

    “这是林素。”周先生这样介绍她，“我女朋友。我爸妈也见过了。”

    0623

    22.清酒三杯

    22.

    李市长的目光落在了她身上，似乎又重新认真的看了看她。站在周先生旁边，林素保持住了得体的微笑。

    周先生爸妈已经见过她了？她怎么不知道？

    毫无印象。

    她忍住了看周先生的冲动。这种事情是可以胡编的吗？

    李市长看了看她，笑容满面，招呼了入座。

    菜点陆续的上了上来。主菜是一盘清蒸小鱼，搭配了七八个菜式，四五个人，倒也显得不算很奢靡。

    就是这么小的一盘鱼，还没有昨天余张朋友请她吃的大。这么大一个市长，也太清廉了吧。

    “上次见到了周主任，他忙着，我们就见了十分钟。”

    “我有和他谈了下现在的城投债务的问题，他倒是说还在考虑出台政策怎么处置这一部分债务问题。”

    “现在全国这个问题都很严重，央府要求严控国资的资产负债率，”周先生坐在旁边慢慢说着话，林素拿起了筷子。李叔市长和周先生的关系看起来很奇怪，像是熟识，又像是亲近，叫着叔叔，却又不像是长辈和晚辈。林素吃了一点青菜，看着两个人都没怎么动筷子。她拿着筷子夹了条小鱼到自己的碗里。拇指大的鱼，鱼刺还没剔——她拿筷子戳了戳。

    “鱼刺可以吃。”

    旁边有人说。

    “哦。”被周先生发现了，林素脸色红了一秒。

    “这原本是X省那边的水定鱼，”李叔市长笑了起来，“我们汉城引入之后做了一些改良改种。个头虽然不大，但是鱼刺软绵，可以直接入口，尝尝，味道还不错。”

    “哦。”林素笑了笑，拿着勺子小心翼翼的送入口里。果然口感鲜美，肉感爽滑细嫩，是不错的佳品。

    “注意是注意到了，但是各地的情况都不一样。要具体情况具体分析。有些地方政府借款上瘾——”

    李市长举起了酒杯，周先生回敬。两个人聊了一会儿城投债务，也没什么结论，就是交换了下意见；然后李市长又问了下周s长和家人的情况。

    还有周临。

    “身体都好着。”

    周先生还在慢慢说话。说好了要好好表现的，林素抓紧机会拿起了酒杯给这位敬酒，这位“全靠周先生才能得见”的男人也端起了酒杯。

    “祝李叔叔身体健康，阖家幸福。”

    看起来不像是纯粹的官场应酬，什么“步步高升”之类的话反而显得生分了。可惜也没有机会说下她的事业——在这样的官员面前，自己那一点点事务所和小餐厅的事业，好像也显得微不足道起来。

    也不知道王姐那边怎么样了。她恐怕也想不到吧，此刻她都已经混上李市长这桌了。

    “难得来了这里，不如好好逛逛。明天让吴秘书陪下你们。汉湖逛过没有？去逛下汉湖。李白也曾经来过这里，留下来脍炙人口的汉湖三篇——”

    “不用不用了。”汉湖三篇她当年也背的痛不欲生，林素却不敢擅专，看了看旁边的周先生，只是赔笑，“明天我们就要回去了。”

    “才刚到，怎么就又要回？”李市长酒杯一顿，看了看周先生，“可惜王书记这几天进京去了，其实我也想请上他一起——”

    “下次还有机会。”周先生拿起了酒杯，“这次为私事而来，也不好麻烦王书记。”

    “砰！”

    车门关上了。

    后备箱里面是李叔市长的秘书放的特产，说是要给周主任尝尝。林素看着主宾告别，视线又随着车子的发动远去了。她坐在车子后排复盘，总觉得自己今天表现一般，不像是王姐长袖善舞，端着酒杯就可以来一段；也不像是那些社交达女，能把主宾都哄的喜笑颜开。

    周先生坐在一边，神色倒是一如既往。

    今天的酒局两边都是浅尝辄止，喝的酒甚至还不如平日里和他猪朋狗友聚餐时多。

    真真的只有清酒三杯。

    “周先生李市长和你家什么关系？”想问，于是就问了。就因为“知道周先生来了”所以巴巴的来陪上这么一顿。

    也没有拍照合影。

    好像是真的不适合。

    “算是爸的门生。”

    珠子拨了拨，男人倒是说了，“当初他调到w州政府，爸也是出了力。”

    林素沉默了。

    “有些关系，从表面上，是看不出来的。”

    男人靠在座椅上，神色不露。

    “嗯。”林素嗯了一声。

    “要试试，才知道。”

    0624

    归素1.锦衣夜行

    1.

    竹子开花节节高。

    先是入职了好的公司，又认识了社会精英们；鼓起勇气承担风险，到底又有了好的回报。天和才成立不到一年，以其专业的能力，热情的态度，及时的效率加入了好几个大公司的供应商库，比如采薇，无量，ZXC等等，受到了客户的赞扬；并且还在为加入天意的选择范围努力着；她的餐厅也按部就班的装修着，营业执照下来了，健康证也下来了，菜单拟好了，就连招牌样式都定下来了。

    “归素”。

    这是经过老板娘·林在好几个名字中精心挑选的名字。首先，这个名字点了老板娘名字，第二，归素，谐音归宿，带给人美好的感觉，朗朗上口。第三，当然是餐厅财源滚滚，小钱钱全部都“归素”啦！

    田园的装修风，搭配深灰色的字体，风格一致，也有一种厚重的感觉。

    完美。

    就连密锁，都宣布开始盈利了。

    真是美好的一天。

    八万块的裙子套在腰上的时候，林素微微吸气，又看了看裙子里的自己。裙子并不暴露，黑色的裙摆微张，只微微露了一些雪肩，黑色的布料衬托着肩颈明亮的白。她拿起了黑色的小手包，又看了看自己微红的唇色，还有脖颈和耳朵上的澳白。

    男人身姿玉立，一身深黑色的西装，就在镜子里的身后。

    好适合照相的。

    “要不要先给南总和林小姐来个合影？”

    女人所见略同。今日是无量年会的大日子，这会儿南先生的助理和秘书已经到了，化妆师还在帮她补最后的妆，June已经笑吟吟的走了过来，“林小姐您今天这套衣服好美诶。”

    “好啊。谢谢。”

    June一向很会说话。

    此刻当然也有无量的人举着摄像头，可能是拍什么花絮什么的。长枪短炮当然比手机拍的好，林素看了看自己身上这身价值八万的香衣～那六千块的裙子在脑子一晃而过～南先生已经在秘书的邀请下理着袖子走了过来，眉目冷峻。

    他看看她。

    她看看他。

    两个人都还没合影过。

    “南总麻烦您坐在沙发这里，林小姐您坐在南总旁边沙发的扶手上——”

    摄影师显然已经有了想法。

    “很好，很好。林小姐你往南总这边靠一靠，可以把手放在南总的肩膀上。轻轻的——不是那侧，是靠着您自己的这侧肩膀。”

    “噗嗤。”

    林素一下子笑了起来，收回了手。她就说呢，让她伸长胳膊搭着南先生的肩膀，差点搞的和“好哥们”似的。如今老板冷着脸坐在沙发上，知机的秘书和特助都弯腰下来帮着老板娘整理着裙摆，老板娘在摄影大师的指点下，手肘折叠，搁在了南先生的肩膀上，终于摆出了小鸟依然状。

    黑裙红唇，雪白的珍珠，漂亮的脸和眉目冷峻的事业成功的男人。

    “咔嚓。”

    “咔嚓。”

    曝光灯闪烁，留下了女人神采奕奕的笑容。看了看南先生脸上的不苟言笑，她又想起了那张照片——厚厚的雪，笑着的年轻人。

    “延礼你咋不笑？”

    June还在问她要不要单独照几张。他的下属就在这里，林素却又凑了过去，眨巴眼睛看他的脸，“因为你天生不爱笑？”

    男人低头看了她一眼。

    女人的手已经伸了上去，戳他的脸。

    咔擦。

    好像大师又抓拍了一张。

    南先生拿掉了她的手——哎，林素叹气。四周的人装得忙忙碌碌。这么明显的梗居然没人笑，看来游戏公司的员工已经跟不上网络的潮流了。

    “来给我照几张！”她站起来，很快振作了精神。

    这么漂亮的裙子有些正式了，也不能天天穿。不拍照发朋友圈，那不是锦衣夜行？

    0625

    归素2.脑门一亮

    2.

    21年。

    21年的艰辛，21年的隐忍，21年的努力，终于迎来了今天的辉煌。盛装的女人坐在宾利车上，看着窗外。车子缓缓前进，车速已经降了下来，距离会场还有几百米。路上已经开始张灯结彩，外墙全息投影每隔百米播放着《第二纪》的宣传片，Cospy的人群也在车外往会场方向陆陆续续的步行前进着。大概因为车辆太多，偶尔还能看见警察忙碌的身影。这就是无量的21周年庆啊——黑色的西装就在旁边，慢慢的，她握紧了拳头，好像终于感觉到了什么。

    今日也不是她的Cospy，是他个人成就的21年庆典。

    身边的这个，是大佬，是杰出的企业还是资本家；是行业内的高山仰止，是破布斯的常驻嘉宾。此时此刻她能坐在这里，其实还真的是阴差阳错；其实大概率她应该属于外面Cospy的一员——不，她根本不玩游戏，也许连一员都不会有。

    真是奇妙啊，居然坐在这里。

    红布，彩灯。

    树木掩映之间，一大片的coser齐聚，围着一个工作人员说着什么。宾利缓缓前进，她发现了什么，趴在窗边跟着缓缓扭头。

    “这是什么？”旁边有人也在问，“怎么这么多人？”

    “应该是自发来凑热闹的coser，没有请柬，”秘书也在看着窗外，又回答，“前段时间有听说网上有人组织在外面“与量同庆”，已经搞成了coser聚会了。营运那边也有关注这个，有准备预案，待会也会给他们同步直播会场。”

    “给他们发点水和点心，”男人的声音响起。

    南先生居然不抠门了，神奇啊——林素扭头去看他。男人的下颚线冷峻，又看了她一眼，“注意安排人守着。”

    咦。对他的客户还挺好的嘛，简直让人大跌眼镜。心里还在吐槽着，林素坐直了身体。在秘书一连串的收到里，会场已到，车子停了下来。红色的地毯，红白色的幕墙，有人拉开了车门，林素提着裙子，款款下了车。

    咔嚓咔嚓，闪光灯爆闪。

    工作人员好多，大家的目光似乎此刻都在她和南先生身上。

    不认识吗？八万块的裙子可美了，林素挺直了背。

    “爱陶艺的方总还有五分钟到。”

    又有人在南先生耳边耳语。

    高大的男人已经在接待处站稳了，又看了看她。暗示意味很明显。

    哎呀。

    糟糕！

    露出了对着镜子练过的得体微笑，林素脑门一个激灵，自觉的走到他身边站稳。捏着小黑手包，手却在人看不见的地方偷偷握紧，林素感觉自己百密一疏，乐极生悲，一路来居然也没想起这一茬——主要是没有经验，也没人告诉她她居然还要站在这里迎宾的！她是谁？她在哪里？她凭什么站在这里？站在这里的是破布斯几千亿，她一个几千万的人凭什么站在这里啊？她是不是应该先自己进去找位置坐着？！

    可是南先生的西装就在旁边，他也没让她进去的意思。

    站在这里？

    迎宾？

    宾？

    她不行啊！滥用劳动力！

    说干就干，马上上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