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要是你哪天结婚了呢？”她声音低低。

    这种好时，不会长久。

    男人靠在椅子上，没有回答。

    “我不结婚。”过了一会儿，他回答。

    女人靠在他肩膀，握着他的手，十指纠缠，没有说话。

    车内寂静无声。

    “我想起来了，”

    过了一会儿，女人却又突然说话。从他肩膀上抬起头，她看他眨了眨眼，眼睛有点红，是自己扯开了话题，“我想去成安区那边——张波你把车往前面开，我知道那边有个姻缘庙，”

    “周先生你和我去庙里，”她握了握他的手指，低声说，似乎有点难堪，“我们一起去求个同心锁挂在那颗姻缘树上，说是很灵的——到时候你就算把我甩了，”她看着他，勉强笑了起来，“我也要你，天天晚上做梦，都梦见我。”

    男人靠在椅背上，看着她微红的眼。

    封建迷信，一向不可。

    可是如果是劳动人民朴实无华的精神文明需求呢？

    其实，她是不信这些的。当时和孙强在一起，他们也没少去进庙拜佛，结果显而易见。

    佛不渡人，唯有自渡。

    只是个精神寄托罢了。

    车子停在山脚的时候，停车场还有一半的车和人。姻缘庙就在山上。不需要门票，山脚不远处就是两米多宽的石板小道，两边郁郁葱葱的树林，偶尔一些卖凉水和祭拜用品的小亭子夹杂其中。

    很长的一段石板路，累的人气喘吁吁。

    “要不还是算了。”

    穿着高跟鞋爬山实在太累，刚刚的伤感和激情也已经退却，她坐在半路的青石板路上喘气，觉得自己体力耗尽，是已经渡过了河。

    她其实也可以放过周先生的。

    不要这么执拗，她可以一别两宽。

    主要是这山实在难爬了，姻缘显然太难。

    “把鞋子脱了，打赤脚爬，”

    可是男人站在旁边沉着脸，却不肯放过他。刚刚他一直陪着她慢慢的走，如今脸上也毫无异色，“你穿着高跟鞋，还要怎么爬山？”

    举目望去，一棵顶满了红绳红布的大树已经遥遥在望，就在前方。

    是她想要的终点。

    “可是我走不动了啊。”女人揉着脚腕叹气，日光落在她的裙摆，如浮光跃金，闪闪发亮。

    下山的游客拄着棍子路过，看了看路边的这对男女。

    美人儿发丝如瀑。

    “走不动，就脱了鞋慢慢走。”

    男人站在旁边沉着脸，绝不允许她半途而废。手里没有串儿，他脸色沉沉，“林素你下次再要我有空来陪你来爬山，又是什么时候？”

    0591

    9.真是巧了

    9.

    路边的小亭子里居然就有卖鞋的。

    小白布鞋，工业产品，制作简单，50软妹币一双。雪白的脚塞到了白布鞋里，林素还找店家要了个袋子把自己亮晶晶的水晶高跟鞋装了起来。

    穿着新鞋踩在地上，脚果然舒服多了。

    就是感觉自己矮了一头。

    抬头一看，周先生站在旁边低头看她。姻缘树还在他的上方。

    她站了起来，跺了几下脚试了一下脚感。小腿好像没那么疼了。于是提着袋子试着走了几步。

    “给。”

    袋子太重了。犹豫了一下，她到底对他伸出了手。

    男人站在原地，低头看着她直直递过来的手，皱了眉。

    “做什么？”

    “老周你帮我提一下，”男人就是要拿来用的，不管是什么地位的男人。又有游客下山路过，她让开了路，然后又一不做二不休，干脆把随身小包也一起取下来强行塞到了他手里，“你帮我提一下，我腿疼。”

    他说得对。这种机会，也许再也不会有。

    一步，两步。

    所以才要珍惜。

    人无百日好，花无百日红。山就在这里。心脏噗噗的跳动着。脚落在石板路上，大腿小腿依然在微微的酸痛。

    在于过程，不在于结果啊。

    男人提着袋子和包跟在身后。气定神闲。

    “我走不动了——”姻缘树还在前方，她扶着路边的树喘气。

    一个男孩背着一个女孩，从旁边爬上去了，气喘吁吁。女孩在男孩的背上笑着，声音悦耳。

    她看向了旁边的男人，眼睛亮晶晶的。

    “自己走。”

    提着袋子的男人皱了眉，察觉了什么，神色沉沉，“你不自己走，哪里来的诚心？”

    女人就在这里。她做了剧烈运动～脸红扑扑的，胸膛起伏，已经滟出了汗。黑Tshirt湿出了一块深色。她喘着气看他，红润润的嘴。

    每次“剧烈运动”的时候，她都是这累极气喘的模样。特别是某种时刻——动不了几下，就哭闹着要在下面躺。

    那个时候他可以帮她，这个时候他帮不了她。这次的路，她必须自己走。

    “行路难啊。”

    女人绝对不承认自己有什么想法，只是胸膛起伏喘气，又甩了甩酸痛的腿。

    勉强爬到山上的时候，女人的一条的命也已经去了半条。

    喘气，拍照。拍景色照。

    没有拍人。

    山顶一个巨大的平台，一颗巨大的榕树，树上绑满了红色丝线和红布，同心结层层叠叠。树下摆着一圈香炉，烟气环绕。不远处还有个庙，庙里人潮涌动，看起来人还不少，庙前也是一堆的香烛纸钱。

    她没有进庙，也没有急着跪拜，而是一边喘气，一边抬头看着这层层叠叠的丝线。有些红布已经绑得太久了，风吹日晒，红色都滟上了一层灰。

    其实，她不信。

    不过，来都来了。

    “我愿意和周先生长相厮守。”

    这话太肉麻了，她说不出口，也没有必要。旁边就有卖同心丝带的，还说是庙里开过光。她买了一条带子，也不写名字——只是抓着他的手腕，意思意思的缠了几圈。男人低着头，沉默的任由她摆弄；然后她解开这条带子，踮着脚开始往枝干上系。

    背后伸出了一只手，帮她拉低了枝丫。

    带子系上去了。

    男人的气息就在身后。他的手一松，枝丫弹回，在空气中恍恍荡荡。

    抬头看了那条丝带一会儿，她心有所感。又低头点燃了一束香。然后她站在树前，把香举过了额头，闭目凝思。

    女人黑T蓬裙，一双白鞋，一个人举着香站在树前祈祷。

    四周人群散动。

    男人站在她身后，沉默。

    “咦？老周？”

    突然一个声音从旁边传来，笑意吟吟。

    女人闭着眼睛举着香，一动不动。

    “老周，还真的是你。我差点以为我眼花。你怎么也到这里来了？”

    来人笑嘻嘻的，声音很年轻，越来越近，已经到了她身后。这人语气随意轻松，又有些大大咧咧，“手里提的啥？你也来这里求姻缘？还是想求个二胎？”

    居然真的是招呼身后这个“老周”。

    林素闭着眼睛站在原地，忍住了好奇心。

    这个年头，敢这样直接喊周先生老周的——除了“那个圈子”的几个，她还没见过其他人。

    这人是她以前见过的人，之一？

    过了几秒，她睁开了眼睛，上前一步插香，身姿娉婷。

    “这个是你的，女朋友？”那个声音还在身后笑，似乎是在打量她，“女朋友”三个字甚至还顿了顿，颇有些意味，“我倒是没见过真人——”男人笑，“你带她来是求子？”

    “喻二你怎么也在这里？”

    周先生的声音终于响起，他终于打断他，声音沉沉，“今天还真是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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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0.老周你藏那么深干嘛

    10

    是很巧。

    突发奇想来拜个庙，居然还能遇到仇人。把香稳稳的插入香炉，林素转过身。

    周先生旁边果然已经站了一个人。

    高，壮，一身肌肉，皮肤微黑，笑嘻嘻的，一口白牙。

    一双军靴。眉目俊朗～～身材果然很板正。

    兵痞子？

    这个“久闻其名不见其人”的喻二，原来是长这个样儿啊。

    周先生站在旁边微微皱眉，沉着脸面容不显，看起来情绪倒是保持了稳定。

    “嗨。你好呀。”

    周先生看起来没有要马上拔刀血溅五尺的意思，林素站在原地，笑吟吟的对仇人打了一个招呼，又看了看旁边沉着脸的周先生。

    周先生没有对她使眼色。

    “好。”

    这个喻二居然笑着回应，又大大咧咧的站在原地上下打量她，目光直接。林素站在原地，尽量大大方方的让他打量。这种目光，怎么说呢？就是很奇怪的感觉——探究。考究，评估？他这种目光在她身上，居然渐渐让她有了一些压迫感，就像是和最开始见到周先生那几次？是上位对下位的直视，不枉多让。

    面前阴影一晃。

    似乎是发现了她的不适，周先生提着袋子微微往这边走了几步，伸手把她拉到了自己身边。

    女人松了一口气，又赶紧对仇人大哥笑笑。

    “你怎么也来了？”中山装皱眉。

    四周人影卓卓，三人站在一边，大隐于市，并不显眼。

    “我来——公务。”男人咧开了嘴笑，露出了一口白牙，视线还在她身上，“没想到还看见老周你。带女朋友来玩？女朋友原来这么漂亮，老周啊老周，这就是你不对了，怎么老是藏着掖着的？”

    男人似嗔似怒，又似玩笑，“平时也没看见你把美女多带出来走动走动。下次吃饭都喊上一起啊。”

    这个人，看人的眼神怎么都不转弯的？说话也直接。林素大大方方的对他笑了笑，又趁机看了看他的手指。他的手指干净，果然没有染香。

    不是拜佛。

    “再说吧。”

    眉头皱得更深了，拽着她胳膊的周先生沉着脸，“她性格内向，吃饭也不见得要去。”

    唔。看了一眼周先生紧绷的下颚线和阴沉的脸，林素笑了笑。

    可是她其实很喜欢参加一些社会活动的啊！

    “老周你藏那么深干嘛？”

    被直接拒绝了，男人真的笑了。也不以为意，他甚至还拍了他一巴掌，咧着白牙笑，“是怕我们看见了？掉肉了？对了老周，你家公子的满月酒都还没请我们喝——”

    “下回一起。”

    “哈哈。”

    “那行，下回我把大哥喊上。”

    “那就这样。我这还有事，那下次再一起吃饭啊。弟妹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林——”

    “哥你慢走。”周先生的声音已经打断她，“你开车来没有？我司机在下面——”

    男人笑了笑，又看了看她，挥了挥手，已经自己转身，沿着石板路往下去了。

    林素站在原地，看着男人的身影越来越远，直到淹没在了树丛里。

    S市，真的卧虎藏龙。随便遇到一个，都是“那谁谁”。

    可是呢，如果不认识周先生，就算是这个人站在旁边，自己也不会知道他就是“那谁谁”的。

    不会有交集。

    现抱大腿也来不及。

    “还在看什么？”

    头顶一个声音突然响起。

    林素扭头，看了看旁边的周先生。男人沉着脸，正眯眼看着她红扑扑的脸。

    “啊？不是要目送一下吗。”

    不知道他怎么突然发作，林素有些委屈。她脸红——她脸红，是因为爬山热的，香烛熏的，看见客人啊不是仇人，激动的！目送是礼貌，明明他自己刚刚也在看啊。

    “去拜你的像，”

    男人提着袋子站在原地，神色不动，“赶紧的，好好给我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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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1.桃花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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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到西海湾的时候，天都已经蒙蒙的黑了。

    “哎呀。”

    “嗯，嗯。”

    鞋子一踢，也没管后面的男人，林素听着电话，一边往沙发上一扑，趴在了客厅的沙发上，又踢了踢小腿。她其实挺忙～比如小吴，今天已经给她打了三个电话了，一会儿问墙上的窗户开的大小，一会儿问是不是可以和鲍师傅签合约了，一会儿又问合约要不要找个律师先看看。

    “你去找张律师，”自己的朋友圈里也是有几个律师的，林素趴在沙发上说话，“先和他联络，请他安排个人给我审下合同。鲍师傅那些人的合同先签三年，我待会把张律师的微信推给你，你先看看，再来找我。”

    签三年，也差不多了。

    小吴是她的助理，要带起来，也需要一段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