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牧偏头，目光和沈云渡对上，硬生生扛了两秒，不能再多了，边嘀咕边起身离开了位置，显然非常不明所以。
方牧走，在前桌坐下，沈云渡坐回自己的位置，坐姿随意，肩颈挺直，和她隔着不远不近，但十分绅士的距离，书愉身子这次彻底从紧绷到彻底放松下来。
她能闻到他身上好闻的味道，甚至怀疑他来学校之前洗过澡，不是教室里书本和憋了一晚上的沉闷的味道，而是属于少年的干干净净的气息。
他身上的气息，一直很清爽，很容易让人联想到清晨树梢上被第一缕阳光照耀的雾。
方牧心大得跟蠢二哈差不多，指不定还少一窍，很快就把刚才的事情忘了，手臂搭在沈云渡桌上，跟沈云渡聊昨晚没来得及玩的游戏，眉飞色舞，乐呵得像个傻子。
书愉单手托腮，白嫩的小脸被压着微微鼓着，纤细的指缝间露出一点白软的肉肉，心不在焉地听着两人聊天，有一搭没一搭地写着答案，少年始终懒懒散散，不紧不慢，偶尔轻笑一声，胸膛微微颤动，嗓音低沉又撩人，听得人耳朵发麻。
她写着题，忽然被方牧猛然提高的声音拉回了神，眼眸看见草稿本上的三个字，组在一起就像是她的小心思突然暴露在明晃晃的阳光下，她猛地一惊，托腮的手压下来，拍在桌面，细白的手挡住了那三个字，声儿还挺响。
方牧说话的声音一停，蒋芙奇怪地转身，沈云渡也偏头望过来，黑眸散漫。
书愉放在桌上的手指蜷缩着，掌心向下盖住那三个字，掌心冒着汗，突然觉得这个早晨有点热，热得她的脸烧得慌。
她觉得她真是魔怔了，只是那么简单的一句话，都能开心成这个样子。
真不争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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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大潮伴随着铃声走进来，在门口看了一圈，拐到教室后面，打量了许久的黑板报，走到蒋芙过道旁边，夸道：“蒋芙，你这个黑板报做得可以啊。”
蒋芙从书本里抬头，听见这话脸就一红，笔没放下就摆手否认：“老周不是我弄的。”
她侧过身坐，手指指向书愉：“是书愉，是她负责的，根本没我的事。老周你别夸我了，夸错人了。”
忽然被点名，书愉在迷茫中下意识抬头，微微上翘的狐狸眼对上周大潮惊讶的目光，还来不及反应，接着见他高兴一笑，堆着满脸褶子地夸她：“书愉，你这很厉害啊，老师都不知道原来你这么强啊，可以！非常可以。不是老师我偏心我们班啊，我今早也看了隔壁几个班，都没你搞得好啊。人才啊。”
一堆漂亮话砸下来，把她抬得好高，书愉被夸得不知所措，她几乎没有经历过这种直白的夸奖，当下真的很懵，下意识转头看向沈云渡寻求帮助，讷讷道：“是沈云渡厉害，他、他写的字好看。”
沈云渡偏头，漆黑的眼眸跟少女略微无助的目光对上，琉璃瞳孔里倒映着书愉的影子，看出她的不自在，手里的笔一顿，抬眸懒洋洋地笑：“老周，字我写的，你怎么光夸我同桌，不夸我？”
周大潮还处在激情中，因着刚来那天发生的事情，他对书愉始终有两分怜爱，偏偏少女性子还颇为绵软，没什么脾气，看着就很好欺负，他就想着多夸夸，多赞两句，最好能让书愉性子再活泼一些。
现在听见沈云渡讨巧的话，被打岔，一顿，反应过来后，周大潮都听笑了，却故意板着脸道：“你听到的夸奖还少么？还用我夸？”
见到周大潮的注意力被不露痕迹地被吸引过去，周围一圈人的目光也从她身上挪开，书愉小小地吁了一口气。
沈云渡啊了声，笑得肩膀抖，拖腔带调道：“谁会嫌好话多啊。”
周大潮故意道：“我看你现在是骄傲得找不着北了，还要人夸？就不能跟你同桌好好学学，人家多谦虚啊？”
沈云渡眉骨一挑，懒洋洋道：“难啊。我同桌是乖孩子。”
周大潮本就喜欢沈云渡，这会儿快要憋不住了，藏在嘴里的笑溢出来：“书愉是乖孩子，那你呢？”
沈云渡没脸没皮：“我坏啊。”
听见这话，书愉愣了愣，也忍不住弯了弯眼眸。
这个时候，走廊忽然来了几个人，有老师有学生，在教室外面等着，手里还拿着本子。
教室里氛围有些躁动，不少人往外看去，接着又看向身后的黑板，议论的声音渐渐响了起来，偶尔也有朝沈云渡和书愉看过来的。
沈云渡的字漂亮而锋利，特别有格调和风格，功底很强，班里没人认不出来。
大概是他们也没想到，他会突然参与黑板报，还全是他一个人写的。
至于书愉，昨天下午，他们就知道她竟然有这个技能，不得不说，能力达到一定程度，好的只能发出赞叹声，也是特唬人的。
外面几个人继续往前走，从后面进来了，周大潮回神，转身挥手让全班安静，边叫边往教室后走，胖乎乎的肉颠着，迎上最先进来的老师脸上的笑。
那个老师在教室外头就在看黑板报了，走进来的时候低头跟周大潮说着什么，脸上笑着，周大潮嘴里嘴角的笑就没停下来过，说的应该是好话，要不也不至于这样。
那个老师偏头跟拿着本子的人说着什么，很快几个人就走了，看这架势应该要到隔壁二班。
早自习结束，黑板报的成绩也下来了，早读课的时候周大潮站在讲台上，拿着新鲜出炉的奖状，笑得跟朵太阳花似的。
“同学们，告诉大家一件喜事。这次的黑板报评选，我们得了第一名啊，奖状也在这儿了。”周大潮兴奋地展示手里的试卷，两手拿着边边举在头前，为了让大家看清楚，展示完了放桌上，又道，“这次黑板报负责的的同学是书愉和沈云渡，真的给班级争光了，全校这么多班级，能拿第一名不容易……”
他夸了几分钟，然后说：“大家给他们点掌声。”
教室里的其他人都看了过来，接着稀稀落落的掌声变得密集，震耳欲聋。
书愉抿唇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忽然感觉到一道强烈的目光，她稍稍偏头，接着视线跟李歌俏对上。
隔着鼓掌和嬉笑的人群，她看见李歌俏脸蛋绷着，眉头死死皱着，胸口剧烈起伏着，眼睛的愤懑满得就会溢出来了，在其他人欢乐的背景下，她的脸像是突然放大的画，每一厘米都看得特别清楚，包括那些小心机，似乎都无处遁藏。
在这个瞬间，书愉疑惑了一个晚上的事情，忽然在心里有了答案。
即使这个答案现在并没有证据。
两人就这么在热闹的人群里不声不响地对视着。
李歌俏很愤怒，那团火剧烈地烧着她，让她无法冷静，手一摆不下心将桌面的东西打落，在掌声中噼里啪啦地摔了一地。
动静不小，不少人被吓到了，掌声慢慢停了，全都朝李歌俏看过去。
李歌俏的同桌帮她捡东西，手里拿着水瓶，水洒了一地，为难道：“歌俏，坏了。”
周大潮只看了李歌俏两眼，见她在捡东西也不大在意，双掌按在讲台上，两条手臂撑着，身体倾斜，看着书愉和沈云渡，开玩笑道：“你们同桌是强强联合啊，不错，very
good！”
一句中式英语发音，又笑闹了一阵子，周大潮叮嘱班长记得课间把奖状贴好，接着让其他人拿出课本要读书了。
看见李歌俏羞恼的样子，书愉忽然心平气和了，她其实也清楚，这件事算起来根本不算事，擦个黑板报而已，不可能有什么实际上的惩罚。
书愉转回视线，没想到会跟沈云渡的目光对上。
“这个眼神，”沈云渡顿了顿，黑眸看着她，似乎是觉得有点热，长指漫不经心地解开了衣领上的一颗扣子，领口半敞着，勾勒出优美的颈部线条，喉结形状很漂亮，淡淡道，“你在看谁？”
昨晚的事情，没有人在场，书愉就算有百分之九十九的猜测，在没证据的情况下现在都难以说出口。
沈云渡长指在桌面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眯了眯狭长的眼眸，慢慢偏头，看向书愉目光原本看着的方向，一言不发的。
书愉在这个时候竟然有些紧张，片刻后，沈云渡转头回来，修长白皙的手指敲打的动作停住了，脸上没太大的波动，看着她似乎斟酌了会儿：“李歌俏？”
即使隐隐想到沈云渡可能会猜到，但是没想到他就这么直白点出来，她脑子还是有一瞬间的混乱，神色不知所措，然后不知道该给出什么答案。
沈云渡盯着她看了会儿，似有若无地点了点头，轻描淡写地说了句懂了。
她看不懂他眼眸里的情绪，也不知道这两个字代表什么意思，但是他目光已经收了回去，手从桌度里慢条斯理抽了张试卷，打竖着放，写上自己的大名，接着心无旁骛地写自己的题。
书愉又偷瞄他一眼，其实想问问你到底信不信或者是不是不相信我啊，但是最后都化作无言。
如果是很好的朋友，或许可以理直气壮地问一句，可是她清楚，她和他到底还没有熟到可以凭借着信任说事的程度。
-
课间的时候，沈云渡从教师办公室出来，上楼的时候，遇上了同样在上楼的李歌俏。
李歌俏追上他，喊着他的名字，多跑了几步，在楼梯的平台堵在他面前，抬起头，恼怒地盯着他：“沈云渡，你为什么帮书愉，你是不是喜欢她？”
楼上楼下也有不少在课间在教室外玩闹的人，脚步声很多，说笑声更大，李歌俏有意压着些嗓子，声儿却也挺大。
楼梯上也有人，边走边好奇地看着他们，八卦几乎挂在脸上了，脚步挪动的速度比乌龟没好上多少。
李歌俏抬头瞪着他们：“看什么看，滚啊。”
楼梯上的人撇了撇嘴，看得出来不大高兴，不过到底是走了，留下他们两个人。
李歌俏眼神充满了质问。
沈云渡垂眸，对比李歌俏急躁的样子，他很稳，低笑一声，似乎还觉得她这个反应挺好玩，散漫道：“不是，你在用什么身份问我？”
李歌俏脸色一变，在两秒内快速变了几变，挺精彩的，很快她不管不顾道：“你就说，你现在到底是什么意思？”
沈云渡单手插兜，露出一截清瘦白皙的腕骨，他轻挑地抬了下眉，意味深长道：“嗯，你觉得是什么意思？”
这话听着似乎什么意思也没有，又似乎藏着几分暧昧。
李歌俏来不及细辩，下意识反驳，音量提高：“不行！”
沈云渡脸上的笑收敛了些，用一种懒散而漠然的冰冷姿态审视她，语气薄凉：“李歌俏，别干那些摆不上台面的事。”
李歌俏皱起眉：“你这话什么意思？”
沈云渡轻哂：“你自己干过什么，不比我清楚？”
李歌俏表情微变：“书愉跟你说了什么？她说我坏话了？”
“你这样想？”
“是她。”
他嗤笑：“我有判断力。”
这话的意思，分明是自己把全部的事情揽了过来，让她别乱猜，也别往书愉身上推，没意思。
李歌俏胸口上下起伏着，情绪明显不稳，但她死也不肯吐出半个字：“我现在倒是好奇了，她到底跟你说了什么，让你这样对我，你们现在才认识多久。我现在完全听不懂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干了什么？”
沈云渡微微俯身，贴近她的耳侧，手从裤兜里抽出来，意有所指地敲了敲自己的太阳穴。
他声音很轻，几乎是那种能轻易蛊惑人的气音，低哑道：“李歌俏，用你的脑子好好想想，监控不是摆设，那个点能有几个人？”
李歌俏脸色彻底变了。
“不要借着喜欢我的名头搞事。”他转眸看她，黑瞳冰冷得像无机质一样，阴恻恻道，“其实爷脾气挺烂的。”
作者有话说：
挺好的啊
这章有红包~
15
?
第
15
章
◇
◎小东西，还会看碟下菜◎
第15章
书愉拧开水杯，
在水杯里加了一半的热水，热气腾腾冒上来，听见小声的议论声，
是那个熟悉的名字。
她一顿，给身后的蒋芙腾出位置，
若无其事地抬眸朝声音的来源看过去。两个女生站在楼道口，
半捂住嘴小声说话，脸颊泛红，
很兴奋，也看得出来有些紧张。
书愉收回视线，靠在走廊栏杆处，有风吹过来，她低头轻轻吹着杯子里的热水。
忽然，
她听见其中一个女生略微提高的音量，
兴奋地说沈云渡上来了，
另一个女生听见这话，连忙也转头看过去。
蒋芙打好水，
走到了书愉身边，问了一下上节课的那道题目，她没听懂。
书愉给蒋芙讲解题目，仍旧忍不住分出一部分心神在楼梯口的位置，心神一点一点不受控地被牵引着。
她看着蒋芙，余光里沈云渡慢条斯理地走上来。
两个女生很紧张，一个推着一个，推搡着两个堵在了沈云渡面前。
被突然拦下来，
沈云渡脸上没多大波动，
黑眸里情绪很寡淡。像是对眼前这一幕习以为常，
又或者无所谓。
他站得随意，身体却挺拔，领口微敞，脖颈线条流畅优美，他睨了她们一眼，透着点冷感，没有说话，只是挑了一下眼，单手插兜，另一只手闲闲地垂在身侧，骨节分明的手指虚拢着。
这么一副无情无欲，薄情寡义的模样，却莫名很撩拨人。
会让人产生那种很想撕开他冷淡模样，让他失控的欲望。
蒋芙也被楼梯口的动静吸引了，摆了下手示意书愉先不要讲，还拉了她手一下，示意她看过去。
书愉讲解的话顿住，心里有一点轻松，因为周围几个人都被吸引了注意力，每个人都带着八卦的心思，她躲在人群里，借着从众心理的普遍性，再看过去时，好似自己也多了几分虚假的自然和从容。
两个女生既然敢拦在这里，胆子确实挺大，长得也蛮漂亮，看着也挺自信的：“沈云渡，我是七班的郑晴，上次比赛的时候在篮球场见过，你还记得么？”
沈云渡听见这话，脸上没有任何波澜，他的语气温和，但是温和里带着明显的拒人千里，懒散道：“不好意思，忘记了。”
散漫地坦然，分不清是真是假。
郑晴脸色一僵，脸上自信的笑似乎也有些难以维持，勉强地笑了笑，几分尴尬道：“是、是么？”
蒋芙挽着书愉的手，晃了晃，小声说：“我就猜到了。每天在沈云渡面前花枝招展晃的女生多少啊，他肯定记不得了吧。而且喜欢沈云渡的女生多少啊，那么多诱惑力，凭什么认为自己特别呢，还不如早点认清现实呢。”
书愉微抿着唇，睫毛颤了下，轻嗯了声，听不出情绪。
沈云渡淡漠地点头，准备要走了。
郑晴见沈云渡要走，便急忙又拦住，手将头发往耳朵后拨：“那我们能加个微信么？”
“我微信满人了。”少年垂眸，懒洋洋地淡笑一声，漫不经心道。
这句话一听就很假，并且挺敷衍的，但是好处就是拒绝的意思明显。
郑晴被一次两次拒绝，脸羞红了，似乎还想争取一下，但是看见少年脸上的冷漠，以及隐隐的不耐烦，知道再痴缠也没有，只能失望而去。
蒋芙靠在书愉肩膀，看见这一幕感慨说：“沈云渡拒绝的妹子，感觉都能绕学校两圈了。”
书愉没说话。
蒋芙看着沈云渡进了教室，忽然低头问：“你加沈云渡的微信了么？”
书愉摇了摇头。
蒋芙眨了眨眼，看着少女娇艳的脸庞，忍不住捏了一把，感慨这手感的美妙，叹了一口气，唏嘘道：“我还以为同桌的待遇会不一样呢，原来你也没有啊。不过听说沈云渡很少加人的，班里有他微信的人应该也不多。”
书愉默不作声，点了点头，原本建设了好几天，刚探出一点点的小脚，默默地缩了回来。
她问，也会被他拒绝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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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天悠悠晃晃到了下午，书愉拿着水杯到水池里清洗。
刚刚洗好，她听见一个略有几分虚弱的声音从厕所那边传过来，问这里有没有人。
书愉将水杯放好，走进去，抬起黑密的睫毛，软声问：“有什么事么？”
厕所里面的女生一顿，接着语气急切道：“同学你好，我姨妈来了，能麻烦帮我找一片么？”
书愉温软说：“好，你等一下，我现在去拿。”
她转身，快步走出去，小跑着回到教室里，从书包里拿出卫生巾，匆匆走进厕所里。
上课第一个铃声响起，书愉敲了下卫生间的门，轻声问：“同学，我回来了，你开一下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