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歌俏看向沈云渡,放在膝盖上的手用力握紧,指甲摁进肉里,她却像是感觉不到疼一样。
上课铃声响起,李歌俏走了。
最后一节课生物老师有事,没有来上课,只安排他们自习。
黑板报的事情太急了,书愉和蒋芙都没有等放学,最后一节课开始便开始画。
蒋芙画画不行,是以只能选择写字,只是她磨磨蹭蹭,修修改改地写了半天,写出来跟书愉画出来的根本不搭,尤其是她写的字会不自觉地写得特别小,写大了整个字就会变得很别扭。
蒋芙感觉到了挫败,以及一种沮丧的无奈,转身,看着少女恬静的侧脸,纯黑色长发柔软地披在身侧,眉眼专注柔和的少女,怎么看都觉得好乖很好说话,她慢慢地挪步,到了书愉身边。
迟疑了许久,才道:“书愉。”
书愉转头,轻轻眨了眨眼睛,眼眸湿润明亮:“嗯?”
接着蒋芙拉住她的手臂,拖到她写的那些字前,脸红红的,特别窘迫道:“我觉得我写的不大行,刚才我让几个人写了,比我的还难看。”
书愉杏眼一抬,望着扭扭斜斜的字,果真半点不搭,她顿了顿,小小叹了一口气。
她无奈道:“算了,我来写吧。”
蒋芙抿着唇,想要拒绝吧,但是看着自己写出来的狗刨般的字,简直在侮辱那么好看的画,扭扭捏捏了一阵,只能感激又不好意思道:“书愉,你真好。”
李歌俏回头看了一眼,看见轮廓渐成的黑板报,嘴角绷紧。
她同桌也跟着回头,看了一眼,惊讶道:“没想到书愉画得这么好啊。我看了其他几班的,比她画得差远了。”
李歌俏冷冷道:“你觉得很好?”
她同桌看见李歌俏眼里的怒意,想要说出口的话咽下去,眼睛一转:“其实看着也一般,而且她成绩又不行,会点画画而已。”
虽然她话是这么说的,但是谁都能听得出来有几分违心,可能确实觉得书愉成绩烂,但是现在画出来的黑板报,漂亮得完全没话说,用的是粉笔,但是仍旧颇为栩栩如生,看得出来功底很强,肯定有特意学过的。
李歌俏眉眼阴沉,低着头,阴恻恻地收回视线,没人知道她在想什么。
书愉继续画画,蒋芙只负责画填诗的可怜巴巴的几条横线,用大尺子一点一点画出来的,很快就下课了,书愉只勉强画完了一半,字是半个都没有写。
放学后,人陆陆续续地走了,教室空下来了,只剩下她们两个人了。
蒋芙没走,就在边上等着,不过这个时候她也没其他可以做的了,只能是留下来坐在凳子上等着。
书愉从绘画中偶然抬起头,看见蒋芙时不时看着手机,神色有几分着急,她顿了顿,轻声说:“蒋芙,也挺晚的了,你先回去吧。”
蒋芙愣了下:“这样子,就只剩下你一个人了。”
书愉轻声道:“没事。”
蒋芙脸纠结了一下,到底拿着书包站起来:“不好意思,我家里真的有事。”
书愉点了点头,看着蒋芙背着书包匆匆跑出去,教室里空荡荡地只剩下她一个人,书愉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太阳已经快要完全落下山了。
她微抿着唇,重新拿起粉笔,加快手上的速度。
画着画着,书愉感觉到有些疲惫,放下粉笔,到厕所洗手。
哗哗地水流冰凉,冲在她手上,溅起一朵朵小小的水花,她垂眸,漫不经心地洗干净手,弯腰,捧着冷水往脸上扑,冻得她哆嗦了一下,天气开始有入秋的迹象了,夜晚有一点凉。
书愉回到教室,打算再画一点,天很晚了,明天或许可以起早一点赶来。
只是她抬眸,视线一顿,看见被擦得乱糟糟的黑板,她花费这么长时间画出来的图,现在全被毁了,黑板擦被丢在地上。
书愉心口一紧,整个懵住了,胸口起伏着,怒火涌上来,却没地方可以发泄。
她久久站在原地,深吸了一口气,逼迫让自己冷静下来,眼眶却还是有些酸,还有难以控制的委屈。过了一会儿,她低头捡起地上的黑板擦,将那些早就无法用的图一点一点慢慢擦去。
忽然,有脚步声慢条斯理地传来。
书愉下意识转头,看见了单手插兜,耳朵上挂着白色耳机的少年。
沈云渡脚步顿住,看见她,狭长的眼眸里闪过一丝意外,又看向她身后的黑板报,眉头微微皱起来。
修长挺拔的少年走从前门走到她面前,耳机摘下来,挂在白皙修长的脖颈上,容貌在灯光下越发清俊白皙,在两步开外停住,神色温和,抬了抬下颌,开口:“怎么回事?”
书愉摇了摇头。
沈云渡看着书愉的眼睛,脑子一过,很快就猜到了什么,问:“知道是谁么?”
书愉继续摇头,纤细的手指扣在黑板绵软的擦边缘,刚洗干净的手,又脏了。
沈云渡反应很快,也没有追问下去,冷静平缓嗓音带着一种冷静沉稳:“你打算怎么办?”
她因为他的冷静稳重那点不自觉的焦躁慢慢消失。
“重新画。”书愉在对话中也很快理清了思绪,回过头,踮起脚尖,擦黑板。
忽然,少年手伸过来,拿走了她手上的黑板擦,她擦不到或者需要踮起脚尖才能够到的地方,他因为个子高,轻而易举擦掉了。
在头顶的声音很好听,温和而低哑,轻描淡写道:“我不会画画,但字写的应该还行。你画,我写,可以?”
不知道是不是夜风太柔和,她似乎听出了一点安抚的味道。
书愉愣住,下意识点头:“可以。”
“你说我做。”
“好。”
书愉走到桌边,拿出那张图纸,告诉他该怎么做。
沈云渡雷厉风行,他办事向来效率很高,不拖泥带水,而且说还行,其实意思大概率代表的是简单,他轻而易举就能搞定。
书愉原本心乱,此时却莫名有点高兴,觉得似乎也不算是很坏的事,她画着画着,忍不住偷瞄。
沈云渡的字十分苍劲有力,笔锋犀利,也不失洒脱。书愉看一眼,就知道是参加比赛一定能拿奖的水平。
沈云渡单手插兜,耳机还松松地挂着,耳机线半卡在线条精致的锁骨上,垂下呼吸间微微起伏的温热胸膛,注意到书愉的目光,偏头看过来,漆黑的眼眸对上,书愉瞬间心一慌,头皮一麻,有点窘。
沈云渡眉骨一抬:“有事?“
书愉努力掩饰自己的紧张,点了点头,问道:“你怎么会回教室?”
“拿游戏手柄。忘带回家了。”
“哦。”
书愉记得今天他桌下确实放了一个快递,刚才她回座位喝水的时候,瞥了一眼,确实没拿走。
书愉装作随意地点了点头,因为已经画过一次了,第二遍就熟练了许多,是以速度也快了不少。
气氛很安静,只有粉笔在黑板上划出的声音,书愉心里升起绵绵密密的喜悦,已经盖过了原本的难过。
等到她重新花完,沈云渡字写完,竟然已经十点多了。
书愉洗好手,回到教室里,看见沈云渡懒洋洋地坐在教室里,边看手机边喝水,黑发被他往后拨弄了些,有些湿,凌乱中有几分放荡不羁的落拓,肩膀宽阔,肩胛处微凸起利落的曲线,分外的桀骜不驯。
她脚步一顿,微凉的脸竟有点热,走了进去。
沈云渡撂了她一眼,起身,让她进去拿书包,在座位边等着,也不催,等着她整理好,两人一起走出了教室,往校门口走。
走出教学楼的时候,风刮过来,夜晚有一点凉。
她忍不住抬头看了一眼天,惊讶地发现,今天夜色很好,天空中竟然有许多星星,亮闪闪地铺满了整片天空,如梦如幻。
走到校门口,沈云渡低头摁着手机,头没抬:“送你回家。”
书愉又愣住了,想说不麻烦了,但是不知怎么,话到嘴边,鬼使神差地变成点了点头。
然后反应过来,说了声:“好。”
沈云渡长眉挑眉,注视着她:“带路啊。”
书愉反应过来,脸一红,走在了前面,她忽然庆幸现在是晚上,要不她脸红的事可能就这么暴露了。
路走到一半,沈云渡说了声等会儿,慢条斯理地走过马路对面,在马路的灯光下身影修长而挺拔,线条很棒。
手机响了,是徐莉婉发来了信息,问她什么时候能到家。
书愉回复了信息,发现自己的右手有些酸,换了左手,告诉她自己在路上了。
徐莉婉又叮嘱了几句,问需不需要让黎叔叔出去接她,书愉拒绝了。
书愉回复完信息,抬眸看见沈云渡站在马路对面,手里拎着一个袋子。
绿灯亮了,少年在夜风走朝她走过来,四周很安静,没什么人,也不知道是不是太安静了,察觉到她的视线,在微亮的灯光中,他就这么随意地看过来,她就听见了自己心跳的声音,一下一下,跳得她耳朵红了。
沈云渡走过来,来到她两步开完,手里的东西递给她:“吃点东西?”
书愉愣了下,完全没想到他是特意给她买吃的,她接了过来,感觉到袋子里的温热,在手心里沉甸甸的。
他给她买的是一个加个很多料的煎饼果子,还买了一杯热牛奶。
书愉嘴角勾起,小声说:“谢谢。我给你转钱吧。”
沈云渡声音倦懒,有一点喑哑:“不用。走吧,晚了。”
书愉想说点什么,看见他插着兜,看着手机,似乎有一点心不在焉,知道他现在心思在别处,接下来的话便难以说出口了。
接下来的一路很安静,沈云渡将书愉送到了小区门口,朝她点了头,没说一句话,转身走了。
书愉酝酿了一路的,可以加个微信么,最后还是没说出口。
她看着少年修长挺拔的身影消失在拐角郁郁葱葱的的树木的阴影下,抿了抿唇,忽略心底微微的失落,转身走回小区,回到了家。
徐莉婉在客厅等着她,见她回来了松了一口气,还给她留有饭,但书愉吃了好大一个煎饼果子,已经饱了,便拒绝了,让徐莉婉赶紧睡觉吧。
书愉回到房间里,锁上了房门,将书包放在桌子上,拉开拉链,从里层里翻出两张纸条,放进了抽屉里,然后用小锁头锁起来,像是藏宝藏的小松鼠。
-
第二天,书愉起了大早,刷牙的时候,感觉手腕有一点酸。
吃过早餐,她来到学校,走进教室的时候,里面没几个人,她抬眸看向身后的黑板报,比昨天晚上更加清晰,也更加漂亮。
有两个同学站在黑板报前正在看,指着图案,说说笑笑着。
看到没有被破坏,仍旧完整的黑板报,书愉松了一口气。
书愉心情愉悦地回到自己的座位,放下书包,坐在位置上翻出出来看。很快,班上的同学陆陆续续来了,不少人注意到教室后面的黑板报,都跑去看。
蒋芙也来了,看到上面的黑板报,惊喜不已:“书愉,你也太厉害了。怎么这么漂亮,我觉得说不定是全校第一名。”
蒋芙看了看,忽然道:“不对啊,怎么好像跟昨晚的我走之前的不太一样啊。更好看了。”
“沈云渡重新设计了。”
书愉想了想,还是把昨晚发生的事情说了出来,也把一些改动说了出来,只是略过了沈云渡送她回家的事情。
蒋芙瞪大眼睛,不可思议道:“谁那么坏啊?竟然搞这么恶心的事情?”
书愉软声:“不清楚。”
蒋芙义愤填膺骂了一堆话,又懊悔道:“早知道我昨晚就留下了,那坏蛋就没办法干坏事了。”
说完她又忍不住问了一次:“真的是沈云渡和你一起完成的?”
书愉点了点头。
蒋芙托腮感慨道:“原来沈大校草这么好说话么,我怎么就想了这么多人,就没想过他呢。这字可太漂亮了,配你的画绝了,不像我鸡刨一样。”
不过一会儿,方牧也来了,一屁股坐在沈云渡位置上,赞叹道:“书愉,可以啊,这黑板报可以啊。不过这字,怎么那么像我们渡哥的?”
书愉轻声说:“就是他的。”
方牧恍然大悟:“怪不得我昨晚找他玩游戏,一直没理我,原来当时在陪你啊。”
这句话有点怪,书愉有点心虚地咬了下唇。
方牧大刺刺地脚踩在书愉椅子上的横栏上,整个人凑得有些近,书愉不自觉地拧了一下眉。
方牧摸着下巴,忽然凑进了些,奇怪道:“不对啊,我怎么觉得,你现在好像跟渡哥比跟我还熟啊?”
书愉侧了下头,看见沈云渡走进来,见到方牧坐在他的位置上,也不在意,手里拿着一瓶牛奶,放在桌面上,黑发有点凌乱,眼皮因为困倦微微耷拉着。
他坐到旁边的课桌上,懒懒地支着一条长腿,闲闲散散地晃了晃。十七八岁的少年,容貌决绝,带着清晨的清新和干净,又有着男性荷尔蒙的桀骜野性,特别的撩拨人,实在是太有魅力。
书愉收回视线,抿了下唇,努力忽略那点不适感,回答方牧的话:“没有。”
沈云渡掀开眼皮,看了书愉一眼,又看向不知收敛的方牧,漫不经心道:“起来。”
方牧回头,奇怪道:“干嘛呀渡哥,坐一下位置都不行?”
“可以。”他声音带着点刚睡醒的低哑。
方牧笑嘻嘻的。
沈云渡嗤笑了声:“但离我同桌远点。”
作者有话说:
来啦来啦,超级肥的一章!
这章评论有红包哦,到时候跟后面几章一起发~
14
?
第
14
章
◇
◎爷脾气挺烂的◎
这句话一出,
书愉愣住,心在七上八下地乱跳,仿佛往她心湖里狠狠地砸了一下,
掀起惊涛骇浪,她脸上没有表露出来,
但几乎是在那个瞬间就朝沈云渡看过去。
对上黑眸的那瞬间,
少年漫不经心地挑了下眉,黑眸清澈,
宛如平静冰凉的琉璃,皮肤冷白,他坐得高,下颌线条漂亮,整个人清冷而遥远。
对视不到半秒他收回,
看向方牧,
长腿踢了下他的椅子,
示意他赶紧滚。
方牧难以置信,身子倒是真挪开了不少,
嚷嚷着道:“这才几天,你还记得昨天我们还是一桌的么?”
沈云渡笑,吊儿郎当道:“嗯,昨天。”
方牧哀嚎了一声,身体一歪,突然扒住了书愉的椅子,手指死死扣在椅背上,男生的体温突然猛地靠近,
她几乎要在那个瞬间跳起来,
勉强压了心里的不适,
浑身僵硬地被困在他的手臂里。
她不停地在心里告诉自己,方牧是没有任何恶意的,她不需要有任何恐惧,但是呼吸仍旧不可避免地有些急促,心跳加快,却是另一种原因。
方牧笑嘻嘻道:“我就不走!我现在觉得跟书愉坐挺好的,怎么昨天就没抽到我呢。”
可惜沈云渡并不惯着他,也不耐烦他这撒泼的模样,视线在书愉身上停了一秒,然后几乎没有给方牧半点反应时间,冷冰冰地警告:“行了。别让老子亲自动手,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