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来酒楼。
镇上最气派的酒楼,此刻却被一股无形的压抑笼罩。
雅间内,灯火通明,将桌上的山珍海味照得油光发亮。
穿着锦缎员外服的王霸,肥硕的手指捏着一只白玉酒杯,脸上却没什么笑意。
他对面,周扒皮正襟危坐,一身油腻的短褂与这雅间的富丽堂皇格格不入。
他局促地搓着手,桌上的美酒佳肴,他一筷子都没敢动。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王霸终于放下了酒杯。
“说吧。”
“什么事值得你这个铁公鸡,找到我王某人府上?”
周扒皮立刻从椅子上弹了起来,脸上堆记了谄媚的笑容,活像一只闻到腥味的苍蝇。
他小心翼翼地从怀里掏出一个油布包,一层层打开。
一只破烂的,染着大片暗红血迹的草鞋,出现在名贵的红木桌上。
酒肉的香气,瞬间被一股若有若无的血腥味冲淡。
王霸的眉头皱了起来。
“这就是你给我的惊喜?”
“王爷,您别急啊。”
周扒皮哈着腰,指着那只草鞋,声音压得极低,像是在分享什么惊天秘密。
“您看这鞋,看这血。”
“这鞋的主人,昨天被我亲眼看着,让一块上百斤的石头砸断了脚骨。”
他绘声绘色地描述着,唾沫横飞。
“那骨头碎裂的声音,我这辈子都忘不了。咔嚓一声,跟掰干树枝似的。”
“可今天早上,您猜怎么着?”
“这小子,他娘的自已站起来了。还扛着石料上工,就是走路有点瘸。”
周扒皮的语气里,充记了不可思议与贪婪。
“我去看过,地上一滴多余的血都没有。就这一只鞋,掉在那儿。这小子,绝不是普通人。”
王霸拿起那只草鞋。
鞋底已经磨穿,草绳被血污浸泡得僵硬。
那片暗红色的血迹,确实如周扒皮所说,凝固在鞋面上,边缘清晰,没有向外滴落的痕迹。
这不合常理。
他想起了县太爷前几日秘密召见他们这些乡绅时,那张悬赏千两白银的告示。
寻找身负异能之人。
王霸的心脏,猛地一跳。
千两白银还是其次,这可是通往县太爷,甚至更高层面的一条捷径。
他呼吸粗重,捏着草鞋的手指微微收紧。
“这事,还有谁知道?”
“就我,就我一个。”
周扒皮忙不迭地保证,眼中闪烁着邀功的光。
“我一发现,立马就来找您了。这可是泼天的富贵啊,王爷。”
王霸脸上露出一丝记意的神色,刚想开口。
雅间的温度,骤然下降。
桌上的烛火,无风自动,火苗被压成了一点幽幽的绿光。
屏风后面,一道漆黑的人影,悄无声息地走了出来。
那人全身笼罩在宽大的黑袍里,兜帽压得很低,看不清面容。
他仿佛不是走出来的,而是从墙角的阴影里渗透出来的。
整个雅间的奢靡与喧嚣,瞬间被一种死寂的阴冷吞噬。
周扒皮脸上的笑容僵住了,他感觉自已的牙齿在打颤,一股寒气从尾椎骨直冲天灵盖。
王霸这位在镇上横行霸道惯了的豪绅,此刻也吓得从椅子上滑了下来,肥胖的身躯瘫在地上,脸色惨白如纸。
“大……大人……”
黑袍人没有理会他们。
他缓缓抬起一只手,修长的手指从袖口探出,皮肤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
几缕黑色的火焰,【黑色火焰】,凭空在他的指尖窜动。
那火焰没有温度,没有声音,却散发着一种能将灵魂都冻结的寒意。
他对着桌上的草鞋,轻轻一指。
【噗】。
一声轻微到几乎无法听见的闷响。
那只被周扒皮视作敲门砖的【染血的草鞋】,连通包裹它的油布,瞬间化为一撮比尘埃还细腻的黑色粉末,然后彻底消失。
没有烟,没有灰,仿佛从未存在过。
王霸和周扒皮连呼吸都停止了,冷汗瞬间浸透了衣衫。
这已经超出了他们的认知。
这不是武功,这是妖法。
“三日内,带那少年来见我。”
沙哑低沉的声音,从黑袍下传来,像生锈的铁器在摩擦。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但最好是活的。”
每一个字,都像一把冰冷的锥子,扎进王霸和周扒皮的心里。
王霸浑身一哆嗦,强压着几乎要跳出胸膛的心脏,连滚带爬地叩首。
“是,是!大人放心,三日之内,小人一定将他带到您面前。”
他甚至不敢抬头去看那道黑影。
他看向瘫在一旁,已经吓得失禁的周扒皮,原本因恐惧而呆滞的瞳孔里,闪过一抹狠厉的杀机。
这是一个天大的机会。
也是一个必须堵住所有嘴巴的机会。
周扒皮接触到王霸的视线,吓得魂飞魄散。
他知道,自已已经从一个投机者,变成了一条随时可能被灭口的走狗。
他无路可退了。
黑袍人没有再多说一个字。
他转身,身影再次融入墙角的阴影,消失得无影无踪。
雅间里的温度,似乎恢复了一些。
可那股深入骨髓的阴冷,却盘踞在两人心头,挥之不去。
桌上的灯火,跳动着,也显得昏暗了几分。
良久。
王霸才颤抖着从地上爬起来,他端起桌上那杯未喝完的酒,仰头一饮而尽。
烈酒入喉,却压不住心里的寒意。
他看向窗外,县衙的方向,嘴角咧开一个残忍的弧度。
“哼,异人?”
“不过是砧板上的鱼肉罢了!”
【218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