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辣的日头炙烤着大地。
连空气都扭曲起来。
采石场里,只有两种声音。
岩石碎裂的闷响,还有工头周扒皮的咒骂。
“都给老子快点!”
“谁他娘的今天搬不够数,晚饭就别想了!”
周扒皮手里的皮鞭甩得啪啪作响,像一条吐着信子的毒蛇。
云逍赤着上身,古铜色的皮肤上挂记了汗珠,顺着紧实的肌肉线条滑落,在脚下积起一小滩湿痕。
他扛着一块棱角分明的百斤巨石,每一步都踩得极为沉重。
李铁匠的警告,还回响在耳边。
那股无形的压力,并未因离开铁匠铺而消散,反而化作了头顶这轮烈日,让他更加喘不过气。
他必须更小心。
不能暴露任何异常。
就在他将石料扛上石车,准备转身再去搬运下一块时,脚下被一颗碎石绊了一下。
身l瞬间失去平衡。
他身旁另一块刚刚被撬松的巨石,随着他的晃动,轰然滚落。
云逍的瞳孔猛地收缩。
他想躲,可身l的反应根本跟不上。
【咔嚓——】
一声令人牙酸的骨裂脆响。
巨石的边角,死死压住了他的右脚脚面。
剧痛像烧红的铁钎,从脚底直插天灵盖。
他眼前一黑,闷哼一声,整个人栽倒在地,冷汗瞬间浸透了脊背。
“嚷嚷什么!”
周扒皮提着鞭子,一脸不耐烦地走了过来。
他低头看了一眼,只见云逍抱着右脚在地上蜷缩,脸色惨白如纸。
“废物!”
周扒皮往地上啐了一口唾沫,眼中没有半分通情。
“这点小伤也装死?”
他抬脚,重重踢在云逍的后腰上。
“赶紧给老子起来干活!”
云逍疼得浑身发抖,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几乎要将嘴唇咬破。
他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只是用尽全身力气,将自已从巨石下抽了出来。
右脚已经完全失去了知觉,只有麻木的剧痛在疯狂冲击着他的神经。
他知道,脚骨碎了。
“看什么看?不能干活就滚远点,别在这儿碍眼!”
周扒皮见他半天爬不起来,骂骂咧咧地走了。
对这个刻薄的工头来说,一个残废的工人,连一条狗都不如。
云逍撑着地面,一点点挪动身l。
他拖着那条废掉的右腿,在所有人的漠视中,艰难地爬向采石场边缘一处偏僻的岩壁。
身后,是长长的一道拖行血痕。
他钻进一道狭窄的岩缝。
冰冷的岩石贴着滚烫的皮肤,让他稍稍清醒了一些。
他蜷缩在黑暗里,像一头濒死的野兽,独自舔舐着伤口。
意识在剧痛中渐渐模糊。
那股熟悉的,温暖而神秘的力量,再次从身l深处涌出。
它包裹住碎裂的脚骨,开始以一种匪夷所cie的速度进行修复。
这是一个漫长而痛苦的过程。
汗水,血水,将他身下的尘土浸染成暗红色。
当黎明的第一缕光,斜斜射入岩缝时,云逍才从昏沉中醒来。
他低头看着自已的右脚。
脚面依旧高高肿起,像个发面馒头,草鞋早已被血和撑大的脚面崩裂。
可那股钻心的剧痛,已经变成了可以忍受的酸胀。
他扶着岩壁,颤抖着,尝试站立。
右脚落地。
虽然依旧僵硬,却传来了一股坚实的支撑感。
他竟然,站起来了。
云逍的呼吸变得急促,不是因为疼痛,而是因为震惊。
一夜之间,碎裂的骨头,竟然重新愈合了。
他活动了一下脚踝,虽然还有些滞涩,但已经不影响走路。
他一瘸一拐地走出岩缝,混入了早起上工的人群中。
“都给老子打起精神来!”
周扒皮的声音照例响起。
他巡视着自已的“羊群”,目光扫过每一个人。
当他看到云逍时,动作停顿了一下。
那个小子,正和其他人一样,在搬运石料。
虽然步子看起来有些僵硬,但那块百斤重的石料,却稳稳地扛在他的肩上。
周扒皮的眉头皱了起来。
他清楚地记得,昨天那块石头砸下去的声音。
那绝对是骨头断了。
怎么可能一夜就好了?
他走到昨天云逍倒下的地方。
地面上,那道拖行的血痕已经干涸,变成了暗褐色。
在血痕的尽头,静静地躺着一只破烂的草鞋。
鞋面上,是大片已经凝固的、触目惊心的暗红血迹。
周扒皮将草鞋捡了起来。
他仔细查看四周的地面。
奇怪。
除了那道拖痕,周围竟然没有一滴血。
按理说,受了那么重的伤,血应该会滴得到处都是。
可这地面干净得像是被人特意擦过。
一个念头,在他脑海里一闪而过。
他想起最近镇子里传得沸沸扬扬的“异人”传闻。
还有县太爷贴出来的,那张悬赏千两白银的布告。
寻找身负异能之人。
周扒皮的呼吸,陡然粗重起来。
他拿着那只染血的草鞋,反复端详,像是捧着一块金元宝。
他那双浑浊的眼睛里,贪婪的光芒,几乎要溢出来。
一个恶毒的计划,在他心里迅速成形。
他没有声张,将草鞋小心翼翼地揣进怀里,用油腻的衣襟盖好。
他转身,悄悄离开了喧闹的采石场。
这双鞋,就是他飞黄腾达的敲门砖。
回到镇上那间破烂的院子,周扒皮关上门,才将那只草鞋拿了出来。
他对着草鞋,露出一抹阴鸷的笑容。
他抬头,望向镇子中心县衙的方向。
“县太爷的悬赏……”
他低声自语,声音沙哑,带着一丝难以抑制的兴奋。
“王霸那家伙的眼线,不是天天在镇上转悠吗……”
“这小子,可真是个大宝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