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家捧着两万两的银票进来时,裴敬渊的脸已经黑得能滴出墨来。n
我将药瓶递给他们,末了,还好心嘱咐了一句。n
「配上大黄一同煎服,见效更快。」n
我收好两万两银票,面无表情地送走了裴敬渊。n
关上院门,一转身,便见闻衍不知何时已立在院中。n
他静静地看着我,眸色复杂。n
「娘,那药……」n
「嘘!」n
我一把将他拉回屋里,反手关上房门。n
「小声些!」n
回到屋内,闻衍一张小脸皱成了苦瓜。n
「娘,您方才给出去的,是下午用院子里的杂草搓成的丸子吧!那赤血青露丹,您不是一出侯府,就托人送回相府了么……」n
「好了,睡你的觉去,大人的事,你少操心。再说,我那药,对症。」n
我将银票妥帖地收入怀中,把他按回床上,盖好被子。n
「真的?」n
闻衍到底年幼,心性纯良,即便对侯府满腹怨言,也做不到见死不救。n
「真的,安心睡。等你睡醒,便知分晓。」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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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清晨,闻衍起身晨读,特意趴在院门口,伸着小脑袋朝对街张望。n
侯府那边燃了一夜的灯火已经熄了,门口的家丁正打着哈欠,神色虽疲惫,眉宇间却难掩轻松之意。n
我正在院中晾晒刚洗好的衣物,见状扬声道:n
「愣在那儿做什么?快去温书。」n
闻衍摸了摸鼻子,点点头,从桌上拿了张饼,转身进了书房。n
他前脚刚进去,院门又被敲响了。n
我打开门,果不其然,裴敬渊黑着一张脸站在门外,手里死死地攥着我昨夜给他的那个药瓶。n
「林清茗,你竟敢诓骗本侯!这瓶子里装的根本不是什么赤血青露丹,不过是些寻常草药做的丸子!」n
我懒懒地抬起眼皮,斜睨着他。n
「是不是赤血青露丹,重要吗?」n
「两万两!你用几颗不值一文的草药丸子,讹了本侯两万两!谁给你的胆子?」n
他怒目圆瞪,捏着那只我随手买来的小瓷瓶,指节因过度用力而泛着青白,仿佛下一秒就要将其碾为齑粉。n
显然,这位高高在上的安平侯,习惯了我的逆来顺受与予取予求,从未想过,有朝一日,竟会被我如此戏耍。n
我却丝毫不惧,冷眼回视。n
「侯爷只需说,你府上那群小白眼狼,是不是都保住了性命?赤血青露丹世上仅此一颗,我便是有心卖你,也只能救一人。这笔买卖,侯爷何曾吃亏了?」n
他被我问得一噎,幽深的眸子死死地盯着我,审视了许久。n
若是前世那个刚被休弃,惶惶不可终日的我,定会被他这眼神吓得腿软。n
可如今的我,是熬过了二十三年风霜,早已心如铁石的我。n
他看了半晌,忽然冷笑一声,道:「看来,如今这副伶牙俐齿、锋芒毕露的模样,才是你林清茗的真面目。嫁入我侯府十二年,你倒是伪装得极好。尤其是这一手医术……」n
他上上下下地打量着我,眼神里多了几分探究。n
「昨夜宫中来了三位太医,都对那毒束手无策。你竟能轻易解之,当真是深藏不露。早知如此,本侯还真不该与你和离。」n
我静静地看着他,心中毫无波澜。n
他或许永远不会知道,二十八岁之前的我,对医术一窍不通。n
而如今这一手本事,恰恰是拜他所赐。n
前世,被他休弃之后,我本想靠着女红手艺谋生。我的一手苏绣,师从宫中最好的绣娘,曾有绣品一幅便值千金。n
可京中所有绣坊,都得了贵人授意,无人敢收我的绣品。n
我纵有千般技艺,也无处施展。n
生活日益窘迫,最难的时候,三餐不继。n
闻衍饿得狠了,瞒着我上山采野菌果腹。n
被相熟的樵夫发现时,他已毒气攻心,神志不清,光着身子在林中手舞足蹈,说要下河给我捞珍珠,要采了珍珠换钱,给我做新衣,给我买珠花。n
他说,旁人家的娘亲有的,他的娘亲也定要有。n
樵夫将他送回窑洞时,他已面色金黄,口吐白沫,人事不省。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