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料,身侧的闻衍却冷冷地看了一眼那高耸的侯府牌匾,哼了一声。n
「父不慈,子不依。家不容我,我自立门户。」n
婆婆闻言,心疼得眼圈都红了,怔忡半晌,最终苦笑着摆了摆手。n
「罢了……罢了……这都是命……走吧……」n
临上车前,我终究念及她前世的几分善意,忍不住提醒了一句。n
「小叔给您的那药,还是停了吧。是药三分毒,不可尽信。」n
前些日子,婆婆偶感风寒,在外经商的小叔子裴敬昭寻来一方,说是神医所开,日服一剂,可延年益寿。n
前世,婆婆只服了两个月,便撒手人寰。n
若非如此,以她对闻衍的疼爱,又怎会让我们母子在窑洞里苦熬二十三年而无人问津。n
「那药……吃了身子骨倒是爽利了许多。」n
婆婆满脸疑惑,她如何也想不到,自己最疼爱的小儿子会存了害她的心思。n
我不再多言。n
只拉着闻衍登上了雇来的马车,径直去了牙行,在安平侯府对面,买下了一座小小的院落。n
这院子与侯府只隔着一条街,不过数十步的距离。n
站在屋檐下,便能将侯府那朱漆鎏金的大门看得一清二楚。n
搬进新家时,闻衍见我立在檐下,目光久久地落在侯府门上。n
他小脸一沉,走了过来。n
「娘,您若如此舍不得,何不听祖母的,回去向父亲认个错?」n
「您不过是言语上冲撞了他,说几句软话,他定会回心转意。不像我……让他颜面尽失。」n
我闻言回头,伸出指腹,轻轻点了点他的眉心。n
「你被庶兄构陷,是你心地纯良,不善防备,与他颜面何干?分明是他教子无方,嫡庶不分。」n
闻衍的身子猛地一僵,眼眶瞬间红了,一汪水汽在眸中打转。n
「娘亲……您既信我是被冤枉的,为何方才不与父亲分辩?我还以为,连您也……」n
「以为连娘也不信你,是吗?」n
我在他面前蹲下,与他平视。n
「闻衍,娘亲这样做,自有娘的道理。你且安心读书,静静等着便是。」n
闻衍定定地看着我,似乎想从我的眼睛里,读出些什么。n
我以为他年仅十岁,定然猜不透其中关窍。n
不料片刻之后,他双眼蓦地瞪大,嘴唇微张。n
「蘑菇……」n
「嘘!」n
我立刻伸出食指,按住了他的嘴。n
「回屋温书去,明日还要去书院呢。」n
看着他一步三回头地走进我为他新布置的书房,想起前世他在寒窑之中,披着破旧的茅草,用冻僵的手指在泥地上写字的光景,我的心便一阵阵地抽痛。n
我的闻衍,本该是这世上最矜贵安乐的少年郎!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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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三更时分。n
对街的安平侯府忽然灯火通明,人声鼎沸。n
下人们惊惶的叫喊声、嘈杂的脚步声,隔着一条街,依旧清晰可闻。n
安平侯府,乱了。n
我听着那动静,躺在床上,静静地等待着。n
不出半个时辰,果然有人急切地擂响了我家的院门。n
「夫人!开门!快开门!」n
我慢条斯理地起身,披上外衣,沉着脸拉开院门。n
「夜半三更,鬼哭狼嚎什么?我已经不是你们侯府的夫人了。」n
来人是侯府的管家,他身后,站着脸色铁青的裴敬渊。n
管家一脸谄媚地看着我。n
「夫人说的哪里话,和离不和离,还不是侯爷一句话的事。再说闻衍少爷终究是侯爷的嫡长子,侯爷一向器重,这次不过是气急了,才罚得重了些……」n
我冷冷地瞥了一眼他身后的裴敬渊,嗤笑道:n
「你们侯爷若真器重闻衍,怎会不知他在书院的课业次次甲等,何需舞弊?」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