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君裴敬渊新纳的柳姨娘,从山里采回一篮野菌,说是要亲手为侯爷炖一锅汤。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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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瞧着那篮中混着几朵致命的白罗伞,出于好心,便提醒了一句:「山间野菌种类繁多,并非都能入口,还是小心为上。」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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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音刚落,她便红了眼圈,柔若无骨地倚进裴敬渊的怀里,泫然欲泣。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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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妾身自幼长于乡野,便是靠着这些山珍果腹才活到今日,又怎会分不清好坏?」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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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姐出身相府,金尊玉贵,自然是瞧不上这等粗鄙之物。可您自己不喜,又何苦来断了妾身与侯爷的口福,莫不是……容不下妾身?」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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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敬渊揽着怀中娇啼的美人,看向我的眼神里满是冰冷的厌弃与嘲弄。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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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身相府又如何?如今还不是个心胸狭隘、惹人生厌的妒妇!自己善妒也就罢了,生出的儿子也是个不学无术,在考场上舞弊丢人的蠢物!」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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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这样,我与被污蔑县试舞弊的儿子闻衍,一道被他赶出了安平侯府。一夜之间,从侯府主母沦为人人指点的弃妇。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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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牵着儿子闻衍,走出安平侯府时。n
一向待我温和的婆婆,追了出来,满眼是泪地劝我。n
「清茗,眼下你父亲的案子还悬着,林府也被查封,你一个妇道人家,能带着孩子去哪里?」n
「闻衍还这么小,你不如回去给敬渊低个头,服个软,往后你依旧是侯府的女主人。」n
我看着婆婆,心中一片悲凉,只轻轻摇了摇头。n
她又怎会知道。n
上一世,我便是听了她的话,跪在裴敬渊面前,苦苦哀求他原谅。n
他确有片刻动容,没有将我们赶走。n
可自那以后,我与闻衍便成了这侯府里最卑贱的存在。府中的姬妾庶子,都敢骑在我们母子头上作威作福。n
裴敬渊非但不理,反而以此为乐,与他的新宠在锦帐之中,赌我究竟能忍到几时。n
为了闻衍,我将血泪尽数吞入腹中。n
可半年后,我父亲贪墨的罪名坐实,被判流放三千里,最终病死于瘴气之地。n
消息传回京城那日,天降大雪。n
裴敬渊便在那样的寒冬腊月,一纸休书,将我和年仅十岁的闻衍逐出家门。n
他不仅扣下了我全部的嫁妆,甚至连我亲手为闻衍缝制的棉衣,都命人当场剥了去。n
我与闻衍流落街头,身无分文,在城外一处破败的窑洞里安身。n
整整二十三年。n
那二十三年里,闻衍白日为人抄书,夜里便借着微弱的月光,用树枝在地上练字。n
终于在他三十三岁那年,大魁天下,高中状元。n
他身披红袍,骑着高头大马,满心欢喜地回到窑洞,要接我去享福时。n
我却已积劳成疾,油尽灯枯。n
能亲眼看到儿子出人头地,我含笑而逝,本以为此生再无遗憾。n
却不曾想……n
再睁眼,我竟回到了闻衍被污蔑科考舞弊的这一日。n
这一世,我没有为他辩解,而是借着那碗毒菌汤,提前激怒了裴敬渊,换来了一纸和离书。n
因我父亲的案子尚未定论,他到底心有顾忌。n
不敢像前世那般,用一纸休书将我彻底踩入泥里,而是给了和离,默许我带走嫁妆。n
只是这些年,为了填补侯府这个无底洞,我的嫁妆早已所剩无几。n
好在,剩下的这点,也足够我与闻衍安稳度日。n
思及此,我再次对婆婆摇了摇头。n
「我不想像您一样,对着夫君满院的莺莺燕燕,忍气吞声一辈子。」n
婆婆愣住了,下意识地反驳:「世家大族,哪个不是如此?再说闻衍终究年幼,离不开父亲的庇护……」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