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他伸手夺过我的红嫁衣：“这件太红不合适，明日你要穿粉色。”

    一支熟悉的木簪塞进我手心，他握着我的手，一向高傲的大少爷难得低三下气地对我表白：

    “上一世，芳菲因为你我成亲，绝望自焚，我就算再怎么爱你，也接受不了一条人命横在我们之间。”

    “每一次接近你，我都会想起芳菲生前的音容笑貌，我以为我恨透了你。可这一世，你真的要离开了，我却有些不舍。京华，我知道你对我的爱意不比芳菲浅，那一年站在轮椅旁边的小娘子我也从未忘记。”

    “京华，既然我们拥有重来一次的机会，为何我们不能重新开始？”

    他欲低头吻我，却被我躲过，眼底闪过一抹黯然。

    “我知道重生以来我做了不少错事，可我相信我们的爱意不会变。明日我会派花轿来接你，你若是还爱我，就上轿吧。”

    谢无虞转身离去，我却望着他的背影久久不动。

    不是感激，而是深入骨髓的恨意。

    今生，横在我们之间的是我的命，我的一对儿女的命，这样的恨如何原谅？！

    我反复掐算，终于松了口气。

    幸好，他也就只有明日一天好日子可过了。

    第二日，京城中只有谢府挂了红绸。

    谢无虞听了小厮打探的消息，说我乖乖在闺房梳妆，心里喜不自胜。

    “京华心里定然是有我的。今日与芳菲圆房后我就来寻她。”

    两辆花轿落在谢府门口，谢无虞几乎压抑不住喜悦，略过陆芳菲的轿子，快步走向另一边掀开帘子。

    “京华，我来娶你了”

    可下一秒，他浑身一晃，面色煞白，直挺挺倒在地上。5

    “郎君！”

    所有人都瞪大了双眼，不知如何动作。

    只见谢无虞浑身颤抖，口鼻耳朵都往外喷血，连下身也淌出一滩血迹。

    谢夫人不顾端庄，冲过来扶他，却被谢无虞一掌拍开。

    他扶着墙，一步一晃地走到花轿前再次伸手。

    可还未碰到那微微晃动的帘子，他便猛地倒地。

    谢夫人尖声嚎哭，陆芳菲一把扯了盖头扑到谢无虞身上：

    “无虞！你怎么了？你不是说要与我白头偕老吗？你可不能有事啊！”

    谢无虞挣扎着睁开眼，沾着血的手指却指着另一台花轿。

    “郎君还是别想着娶亲了！再不救命，只怕是连今夜都熬不过去！”

    “如何是好啊？谢郎君已经是一副将死之人的样貌了。”

    侍候的大夫一个接一个看过，无人能治。

    谢夫人如护崽母兽般双眼通红：“要是我儿子死了，你们所有人都要陪葬！”

    谢无虞紧紧握着谢夫人的手，将死的恐惧让他喉咙紧绷干涩，几乎吐不出一个字。

    “母亲京华救命！”

    “顾京华？她不是个骗子吗？当铺都被砸了，顾娘子还能有什么招？”

    谢无虞脑中前世今生的种种如走马灯一样上映。

    他重病时脾气很差，院里的小厮丫鬟没一个受得了，连母亲都不愿来看他。

    只有顾京华不厌其烦地陪着他，容忍他因为病痛的所有无理取闹。

    那一年四季，只要他从窗边望去，总有顾京华的笑颜伴着花丛出现。

    春落梨花，夏有石榴，秋看红枫，冬闻寒梅。

    顾京华手巧，总是做一堆小木雕排在窗框上。

    一个是她自己，一个是他，还有一对，是他们的孩子，欢儿与喜儿。

    谢无虞心中涌上无尽的后悔与心疼。

    就算是她骗了自己，就算是她真的害芳菲惨死，可她对自己的爱如此纯粹，如此飞蛾扑火。

    他在芳菲坟前发下的誓言似乎也没那么重要了。

    “只要我过得好，芳菲在九泉之下也不会怪我原谅顾京华的。”

    他终于说服了自己，可陆芳菲的丫鬟又拼死送来一封血书。

    他的芳菲在临别时还说要与他长相厮守，要他长命百岁。

    她说：“芳菲今生一遇谢郎，便再也看不得旁人，爱不了旁人，只为谢郎而活。芳菲只求到谢府做一个打杂丫鬟，只愿永世陪着谢郎君。可顾娘子不愿，也不肯容我。既然如此，芳菲此生便毫无意义，不如去死。”

    “只愿郎君余生安好，再不念妾。”

    那一刻，对陆芳菲的愧疚填满了他的脑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