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带着槐树叶的清香,悄悄蔓延到后院。苏昭的手指紧紧扣在剑柄上,指节都因为用力而变得青白。
就在虫鸣声突然停止的那一瞬间,她听清楚了墙根下的脚步声,一共是三个人。其中有两个人的脚步很轻,就像带着风一样,这种步伐一看就是经常在房檐上行走的练家子。还有一个人呢,脚步很重很实,靴子底下还沾着泥,苏昭心想,这人应该是使刀的。
“玉鞍阁的护院都睡得死死的吗?”一个粗哑的男人声音从左边传了过来。话还没说完呢,一道刀光就朝着她的脸劈了过来。
苏昭赶紧转身躲开,她的青锋剑和那把刀擦过,溅出了火星。她用余光看到右边的墙头上翻下来一个黑影,手里还握着带棱的短锥。她知道,这可是玄铁盟刺客经常用的淬毒暗器啊。
她的后背靠在了老槐树上,剑穗从粗糙的树皮上扫过。她不禁想起,十年前被那些小混混围堵的时侯,自已也是这样背靠着破庙的残墙,然后用断桌腿敲碎了第一个人的膝盖。
她心里想啊,现在自已有剑了,还有玉鞍阁,可怎么还得在自家的后院和人拼命呢?这个念头刚冒出来,突然耳边传来一阵破空的声音。
那个使刀的刺客突然闷哼了一声,刀尖“当啷”一声就掉到地上了。月光下闪过一道银色的光芒,苏昭看清楚了,那是一把窄剑,正好插在刺客手腕的骨缝之间呢。那剑身还不停地颤动着发出嗡嗡的声音,竟然把这个男人的整只手都钉在了院墙上。
“你们三个,该把刀收起来了。”一个清冷的声音从房檐上传了过来。苏昭抬起头来,就瞧见瓦当那个地方站着个人影。这人穿着月白色的粗布短衣,腰间挂着一把剑,剑上裹着破布呢。他的脸啊,大半都被帽檐给挡住了,就只能看到下颌线,那下颌线就跟冷硬的铁似的,特别利落。
他脚尖轻轻一点,落地的时侯带起一股风,嘿,正好就把刺客手里的短锥给卷走了。
“顾三。”男人说出自已的名字,然后弯下腰,把插在墙里的剑拔了出来。剑刃上的血珠子顺着裹剑的破布渗出来,他说:“我路过的时侯听到有动静,就顺手帮个忙。”
苏昭就盯着他握剑的手看。
他的手指关节长长的,虎口那儿有一层薄茧子,一看就是经常握剑才会这样。
再瞅瞅那三个刺客,这时侯呢,有的捂着手腕蜷缩在地上,有的被点了穴道,动都动不了。能在眨眼的工夫就制住三个玄铁盟玄剑境的刺客,这个“顾三”的武功啊,恐怕比玄剑境还厉害呢。
“多谢了。”苏昭把剑插回剑鞘里,眼睛扫了一下刺客腰间的玄铁盟标记,“他们身上带着玄铁盟的记号呢。最近老是有人盯着玉鞍阁,顾公子……”她稍微停顿了一下,“您真的只是路过?”
顾沉舟又把剑重新裹好,那动作慢腾腾的,就好像在慢慢拆一本旧书似的。他抬起眼睛的时侯,帽檐滑落下来,露出一双像寒潭一样的眼睛,他说:“我也正在查玄铁盟的案子呢。三个月之前,寒刃剑门全家都被人给杀光了,凶手用的就是玄铁盟特制的乌纹钢刀。”
苏昭心里猛地一震。寒刃剑门可是江湖里的隐世大派呢,早就有传言说这门派被灭门了,可到底咋回事儿,没一个人知道得清楚。
她眼睛直勾勾地瞅着顾沉舟腰上那把裹着破布的剑。那剑鞘看着挺旧的,不过鞘口那儿绕着一圈冰蚕丝,这冰蚕丝可是寒刃剑门特有的标志。
“咱玉鞍阁就让些买卖的事儿。”她往后退了小半步,手搭在腰间那串钥匙上,“顾公子要是想查案子呢,不妨去千机阁买消息去。”
“苏姑娘这儿的消息,可比千机阁的值钱多了。”顾沉舟冷不丁地笑了一下,那笑容特别淡,就像冰面上裂了一道小缝似的,“前天你收了一把死当剑,剑身上刻着‘寒刃’两个字呢。”
苏昭的瞳孔一下子就缩了缩。
前天中午的时侯啊,确实有个失魂落魄的剑客来挡一把旧剑,说着急换点盘缠。
她当时也没仔细看剑上刻的字儿,就当成一把普通的剑了。可寒刃剑门的剑,咋会流落到这市井里来呢?
“那剑在库房呢。”她努力把心里那股翻腾的念头给压下去,“顾公子要是想要的话,明天带着当票来赎就行。”
顾沉舟没搭茬儿,一转身朝着墙根走过去了。
他蹲下身子,用剑尖挑开刺客的衣襟,刺客心口那儿的玄铁刺青就露出来了:“玄铁盟最近在天楚城调了三批货,都是精铁呢。”他抬起头看着她,“苏姑娘让账房给护院发银子,又让阿福盯着李文博的船。李文博的货,恐怕不是普通的铁器吧。”
苏昭感觉喉咙那儿发紧得很。今儿早上她跟赵虎说的那些话,全被这个顾三听了个明明白白!
她手就往袖子里伸,那里藏着淬了毒的银针呢。这时侯顾沉舟已经直起了身子,把剑又裹好了,说道:“苏姑娘啊,今晚上的事儿,就当没瞅见我。”说完转身就要走,可没走两步又停住了,“苏姑娘,三天后的城南枯井那儿,您最好别去。”
“你咋知道……”
“那个红衣女子是玄铁盟的‘血蝶’,专门干下毒杀人这事儿的。她给的焦馒头,里面掺了百日蝮的毒粉。”顾沉舟的声音就随着风声飘过来,话音还没落呢,人就已经没影了,消失在院墙外了。
苏昭就盯着他消失的方向看,耳朵尖儿上好像还留着他说话时侯的那种温度。
她把抽屉里的焦馒头拿出来,对着月光一瞧,嘿,可不是嘛,焦痕里面有那种特别淡的青色,就跟腐木上长的苔藓似的。
后半夜的时侯下了一场小雨。
苏昭坐在柜台后面,那烛火一照,账本上的数字都模模糊糊的。
她在“死当剑”那一页画了个圈,又在“李文博”的名字下面添了一行小字:玄铁盟,铁器,船号还得查。
天刚有点亮的时侯,赵虎就捧着个红漆木盒子进来了,说:“东家,李文博的人送了个帖子来。”
那木盒子里放着一张洒金的请帖,上面的墨还没干呢,写着:“今儿个晚上亥时,醉仙楼的雅间,有前朝的鎏金错银博山炉等着鉴别呢,希望苏姑娘能抽空来一趟。”落款那块儿盖着李文博的私印呢,还能瞧见半枚玄铁盟的暗纹。
苏昭手里捏着请帖,手指头肚儿在那暗纹凸起来的地方蹭了蹭。李文博前儿个来当翡翠扳指的时侯啊,袖口就沾着这种铁屑子。闹了半天,他老早就把玄铁盟的货掺和到普通铁器里头了,还拿玉鞍阁的当票当幌子呢!
“去备车。”苏昭把请帖搁进妆匣子里,又拿出来那把青锋剑,“今儿晚上就穿月白缠枝莲图案的裙子,头发呢,就用点翠簪子别着。”
赵虎一下子就愣住了:“东家,您这是要去赴宴啊?”
“李文博请我去鉴宝呢,我哪能空着手就去啊。”苏昭对着铜镜摆弄自已的鬓角呢,镜子里能看到她眼尾有细纹了。“对了,你让阿福把李文博这个月的船号抄三份儿,一份儿送到千机阁,一份儿送到振威镖局,还有啊……”她稍微停顿了一下,“送到城南破庙那个老乞丐那儿。”
赵虎应了一声就退下去了。
苏昭瞅着镜子里的自已,手指头尖轻轻碰了碰藏在耳后的银针。这银针啊,是用玄铁盟刺客的短锥熔了之后让的,还淬了百日蝮的毒呢。
亥时的时侯,醉仙楼那儿啊,灯火通亮。李文博就站在楼门口呢,那青缎马褂被熨得倍儿直溜。一瞧见苏昭的马车过来了,麻溜儿地就迎上去了,脸上那笑啊,比那房檐角上挂着的灯笼都要鲜亮,嘴里说道:“苏姑娘您可算是来了,您这一来啊,我这楼感觉都一下子高贵了不少呢!”
苏昭呢,扶着丫鬟的手就下了车,眼睛一扫,就瞧见李文博身后的门帘下面露出了半截鞋尖,那鞋尖上还绣着玄铁纹呢。
她脸上带着笑,把手里的锦盒递了过去,说道:“听说李公子有个宝贝,昭儿我呀,特意从玉鞍阁带了个放大镜来呢。”
李文博接过锦盒的时侯,那手指的关节都微微地发颤呢。
苏昭眼睛往下一瞄,就看到李文博腰间的玉佩了。那可是块上等的和田玉啊,可系着的却是玄铁盟特有的九连环丝绦。
这时侯,楼里飘出酒菜的香味儿,还夹杂着若有若无的铁锈味儿。
苏昭顺着木梯往楼上走呢,耳朵尖儿微微一动。她就知道啊,二楼的雅间里,除了李文博的随从之外,还有三个人呢。其中有一个人的呼吸声带着哨音,一听就是肺里曾经被剑伤过的。
她扶着栏杆的手不自觉地紧了紧,头发上的点翠簪子就蹭到耳垂了。
这个簪子可是空的,里面藏着半张纸条呢,纸条上写着顾沉舟的名字,还有城南枯井的坐标。
李文博把雅间的门推开,说道:“苏姑娘,请进。”只见那鎏金博山炉在烛火的映照下,泛着暖暖的光,“这宝贝啊,可是等您等了好长时间了。”苏昭抬腿就进了门,眼角余光扫到李文博身后跟着的人,手正往腰那儿摸呢。哟,那腰上鼓起来一块,一看就是刀柄的形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