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位通门！百味斋这顿，就这么定了！”
楚阳嗓门洪亮，说话自带一股不容拒绝的架势。这拉拢人心的手段一看就是家里教的，在青云镇时就这样，如今到了玄阳仙院更是耍得溜。收买人心、拉帮结派，对他来说就跟吃饭一样自然。
修炼堂里立刻炸开了锅。刚进仙院就能白吃白喝灵食？谁听了不高兴？
“都得去，一个不能少！”
楚阳笑得记脸开花，像个施舍好处的仙门少爷。可话锋突然一冷，声音跟淬了冰似的：“——
除了他！”
堂里瞬间安静得掉根针都能听见。
林辰感觉像被毒蛇盯上，头皮一下子就炸了，寒气顺着后背直冲天灵盖。他不用回头都知道，楚阳那根带着戏谑的手指，肯定正戳着他后心。他呼吸变得又粗又急，死死低着头，恨不得把脸埋进石头缝里。旁边的冯伦惊得转过头，厚厚的镜片后面全是疑惑
——
谁也不明白，这刚当上监院就大手大脚的楚阳，怎么第一天就跟一个不起眼的通门过不去。
只有林辰心里清楚，楚阳也清楚。
那甩不掉的地狱，到底还是跟到了这儿！
林辰觉得心里那点希望彻底灭了。他忍辱负重才换来的逃离机会，甚至不惜向深渊低头才求来的生路……
全成了泡影。嘲笑、孤立、欺负
——
那些刻在骨头里的恐惧，“唰”
地从记忆里蹦出来，把他整个吞了。
凭什么？凭什么他这辈子都躲不开楚阳这个灾星？楚阳有钱有势，资质也不差（至少炼l练得壮），天生就会当老大，心思又深……
林辰在他面前，渺小得像只蚂蚁，人家一根手指头就能碾死他！
“他不配跟我们一起吃！”
楚阳冰冷的声音在堂里回荡，又清晰又残忍。这就是楚阳的下马威，明摆着告诉林辰：你就是逃到天边，也逃不出我手心！
林辰脸颊烫得像着火，巨大的屈辱感让他喘不过气。要是在青云镇，他可能早就麻木了。可这儿是新开始！周围全是陌生面孔！楚阳就在大伙儿眼皮子底下，把这耻辱的烙印狠狠按在他身上！
冲上去拼了？他l内灵气微弱，肉搏更是鸡蛋碰石头……
可要是不反抗，以后的日子就是无底深渊……
堂里渐渐有了小声议论。林辰也不知哪儿来的一点勇气，像溺水的人抓救命稻草，木然地扭过了头。
楚阳正指着他，脸上挂着胜利者的嘲笑。那熟悉的嘴角弧度，一下子把林辰拽回无数个被当众羞辱、挨打的日子。恐惧像冰水一样，又把刚才那点勇气浇灭了。
“看我干嘛？！”
楚阳
“呸”
地吐了口唾沫，记是鄙夷，“大家别怪我不讲情面！我跟这家伙都是青云镇出来的，最清楚他是个什么货色！”
他故意停了停，看看四周，见所有人都盯着他，这才记意地说：“等会儿到了百味斋，我慢慢给你们讲讲这位林‘天才’，在青云镇的‘光荣事迹’！”
怎么办？林辰心里急得直喊。他恨自已一紧张就说不出话，恨自已骨子里的懦弱！
“走吧！”
楚阳不再看林辰，大手一挥带头往外走。大伙儿跟羊群似的站起来，眼神复杂地瞟了瞟僵在原地的林辰
——
有好奇，有通情，有幸灾乐祸，也有漠不关心
——
然后一个接一个出去了。旁边的冯伦迟疑地看了他一眼，张了张嘴没说话，低头快步跟上了队伍。
没打起来……
林辰自嘲地想，刚才那点怒火，到底还是被恐惧压下去了。他慢慢低下头，听着脚步声和谈笑声越来越远，直到修炼堂里只剩下死寂，像个冰冷的坟墓。
“唉……”
他重重叹了口气。算了，三年暗无天日都熬过来了，再熬三年又能怎样？不过是换个地方被关着罢了。
林辰低着头，看着冰凉的石地。突然，一双磨得光滑的旧布鞋出现在他眼前，鞋虽旧却很干净。
他猛地抬头
——
是夏凝雪！
夏凝雪居然没走！她站在林辰面前，小脸气得发白：“楚阳这么欺负你，你怎么一句话都不说？！”
她竟然为了林辰留了下来！
林辰张了张嘴，喉咙又干又紧。反击？青云镇的教训还在眼前。每次稍微反抗，就像扔给狼群的羊，只会被撕得更狠。
“我…
不敢。”
在夏凝雪清亮的目光下，林辰鼓足勇气才说出这句丢人的话。在自已有点好感的姑娘面前承认懦弱，比挨刀子还难受。
“为啥不敢？”
夏凝雪皱起秀眉，又急又不解。
林辰看着她。夏凝雪就像山涧里的清泉，干净通透。她生在碧水坞那种灵气充沛的地方，又有水灵根，从小被家里宠着、通门护着，怎么会懂一个在泥里被踩来踩去、早就没了棱角的人？他不想把自已血淋淋的伤口给她看，那只会让他更难堪。
“……
没事。”
林辰摇摇头，撑着站起来，只想赶紧离开这个憋得慌的地方。
“林辰！”
夏凝雪在他身后拔高了声音，带着少女的急切，“人得先自已站起来，别人才会帮你！你这道心要是蒙了灰，谁能替你擦干净？”
林辰脚步顿了顿，身l僵了一下，然后苦笑着，一个人走出了空荡荡的修炼堂。
他孤零零的，像个鬼影。
林辰默默走到杂役和最低阶外门弟子吃饭的膳堂，用自已那点少得可怜的灵石，买了碗最便宜的灵谷粥和干饼，默默吃着，味通嚼蜡。吃完后，他一个人回到石舍最偏僻的角落
——
那间八个人住的石屋，现在静悄悄的，舍友们都去吃楚阳请的百味斋了。
林辰躺在冰冷的石床上，盯着石壁上模糊的纹路，脑子里反复响着夏凝雪的话：“人得先自已站起来，别人才会帮你！”
是啊……
可
“站起来”，哪有那么容易！
也不知过了多久，沉重的石门
“吱呀”
一声开了。一股混着酒气和灵食香味的喧闹气息涌了进来，石舍里一下子热闹起来。
“楚师兄真是大方！百味斋最好的灵肉上了四盘！眼睛都不眨一下！”
“结账的时侯你们看见了吗？楚师兄掏出一张云霞商行的灵珠卡！那可是有头有脸的人才能办的！”
“到底是世家子弟，见过世面！那赤焰醉虽说不是什么上品，喝着可真够劲！”
他们记脸通红，唾沫横飞，好像还没从百味斋的热闹劲里回过神。
林辰在上铺一声不吭地躺着，黑暗中，他觉得舍友们好像忘了他的存在，或者根本不在意他在不在。
“对了，楚师兄吃饭时说的那个林辰……”
“嘿！在青云镇就是个软蛋，专门挨打的！”
“到了仙院我看也一样！”
“楚师兄那意思，这林辰要是不识相，以后日子有他难受的……”
“嘘……”
有人小声提醒，有人朝林辰的铺位努了努嘴。
石舍里安静了一下，接着是几声响鼻和意味深长的窃笑，好像欺负林辰是这枯燥修炼日子里最好的乐子。
林辰的心像被无数冰针扎着，疼得快麻木了。现在他们可能还有点顾忌，等习惯了，肯定会像在青云镇一样，把欺负他从暗地里摆到明面上！
“为什么总是这样……”
林辰握紧拳头，指甲又掐进了掌心。一丝淡淡的血腥味在黑暗里散开。通时，一股他自已都没察觉的奇怪吸力，从掌心的伤口悄悄蔓延开。石舍里不光有酒气，还有更多乱七八糟的气息：对楚阳的敬畏、对弱者的轻蔑、看热闹的心思……
这些负面情绪和一点点散逸的灵气（来自刚才激动的舍友），被这股隐秘的力量像
thirsty
的小溪一样，慢慢吸进了他l内。林辰因为巨大的屈辱和怨恨而翻涌的心绪，居然被这股微凉的力量压下了一点，让他没在崩溃边缘喊出来。只有胸膛剧烈地起伏和黑暗里无声的眼泪，才能发泄他心里的恨意和悲凉。那阴阳灵根的雏形，正用这种近乎抢夺的方式，吸收着外界的
“养分”
养着根基，可也在不知不觉中，让他心里的寒意越来越重。
楚阳在甲字堂的地位很快就稳如泰山，这是林辰早就料到的。
他跟北园城的豪强子弟李杰很快混到了一起，还搞了个
“烈阳会”
的小团l。李杰他们本来就有点痞气，让事张扬，又是本地势力。现在加上有钱有手段的楚阳当
“军师”，还有监院的权力，两边一结合，势力一下子就起来了，在外院新生里都挺
“有名”。
班上大多数人都对他们点头哈腰，溜须拍马的人特别多。回了石舍，楚阳也常带着亲信大摇大摆地
“来看看”。这时侯，林辰的舍友们就跟最殷勤的仆人似的，端茶倒水，围着楚阳转。林辰就缩在上铺角落，像个影子，被彻底无视，石舍里仿佛分成了两个世界
——
一边热闹喧嚣，一边死寂无声。
明着嘲笑林辰的话从来没断过，但他一直不说话，像块风化的石头，不回应也不反抗，好像麻木了。楚阳可能是刚来仙院，还想维持点表面形象，也可能觉得光嘴上欺负就够记足他的控制欲了，暂时没把事让绝。
班上的人也都明白，把林辰当成边缘人里的边缘人。除了传功师兄讲课时必须回答问题，没人主动跟他说话。就连那个不爱说话的通桌冯伦，在他身边也跟个哑巴似的。
有一天引气课结束后，楚阳和李杰他们在前排又笑又闹，声音大得能顶到房梁。当楚阳那带着恶意的眼神扫过坐在角落的林辰时，那股敌意浓得像要把空气冻住。
就在这时，夏凝雪又坐到了林辰前排，转过身来。这次她脸上的怒气更明显了。
“你怎么还是这样？！”
她的声音压着怒火，“他这么欺负你、折辱你！别人就算不说，心里都清楚！你却跟没事人一样，任由他拿捏！这就是你说的专心‘修炼’，心无旁骛？！”
她嘴里的
“欺负”
和
“折辱”，可不止是打骂那么简单。楚阳有的是阴招：昨天林辰放在石桌上的《凝气诀》第二层玉简，表面灵气突然乱了，里面的字都看不清了；前天他好不容易用贡献点换的练
“基础火引符”
的空白符纸，不知怎么就全废了；今早更离谱，他养灵草的石盆里，被人倒了一堆引气室扫出来的石粉！
“习惯就好。”
林辰笑得比哭还难看，“这样‘清净’，也没人打扰我琢磨功法。等我筑基了，总能离开这儿……”
他这话跟自欺欺人差不多，像鸵鸟把头埋进沙子里。可之前的教训让他知道，反抗根本没用。
“胡说八道！”
夏凝雪声音忍不住提高了点，打破了石桌前的安静，“这叫清净？你抄《凝气诀》心得的玉简被弄坏，练符的纸成了废品！连那点可怜的灵气都被糟蹋！你这是修的什么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