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誓之约》

    火光跃动，照亮古老的石阶与半月形的环形殿宇。

    这是羽族圣域「焰誓之坛」，自古以来唯有族中誓士与试炼者能至此燃焰立誓。今日，却有一名外来者立於坛前，孤身而立，衣衫未整，剑斜背於後，脸上却挂着一抹不合时宜的微笑。

    ——这是吴天。

    不论这名字是否属於他过去的真名，至少此刻，他愿用它来面对未来。

    「这气氛，也太严肃了点吧……」吴天轻声嘀咕，双手cha在腰间，站得不算笔直，神情倒像是站错了片场。

    他望向火坛中央那座尚未点燃的誓火石鼎，低声调侃：「我该不会要对着它发毒誓吧？万一说错会不会直接被劈了？」

    周围羽族守卫神情冷峻，无人回应。

    站在他不远处的是羽族年轻将领——禹焰。金白双翼半展，铠甲如雪，神情冷然。他正凝视着眼前这名异族少年，眉宇间带着一丝难言的复杂。

    「你若胆怯，可以退出。」禹焰沉声说道，语气不带一丝感情。

    「胆怯倒不至於。」吴天耸耸肩，咧嘴笑了笑，「我只是怕气氛太庄严，一不小心打个喷嚏就变成焚身祭品，那可就ga0笑了。」

    这一笑，让原本肃杀的气场微微有了裂痕，至少禹焰的眼神闪过一瞬的错愕——他从未见过有人在圣火试炼前还能开玩笑。

    「你既敢来，就请站稳。」

    「放心，我站得b浮空城还稳。」吴天举起手掌，拍了拍自己x口，「这里啊，还热着呢。」

    誓火点燃前，所有誓约者都需说出自己的立言。

    禹焰转向他，声音平静却带着压力：「你在这里无族无位，若要立於羽族之地，便需以灵与焰为誓。你可愿试？」

    「你们要的是愿不愿，还是能不能？」吴天反问一句，眼神中忽然收敛了笑意，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着与清明。

    「我不知道我来这里的意义，也不明白为什麽被丢进这场戏里。但我既已站在这里，那我便不会退。」

    他上前一步，语声低而稳：

    「若这焰要试我，就让它试好了。」

    禹焰凝视着他片刻，然後转身，从祭台後取来一枚银羽符印，放入火鼎中央。

    片刻之後，青金se的火焰缓缓升起，宛如某种古老意志苏醒，照亮石坛之上吴天的身影。

    他没有退，也未跪，只是直视那火，眼神之中带着几分执拗与坦然。

    他在心中无声说道：

    ——我叫吴天，这名字或许不属於这个世界，但从今天起，我的火，会在这里点燃。

    焰轮升起的刹那，空气似被古老之音灌满。

    那不是声响，而是一种沉默的压力，自火鼎中涌出，彷佛整个羽族先祖的目光，正透过火焰凝视着站在火前的吴天。

    四周人影静止，连风声都彷佛暂时退去。

    青金se火焰在空中舒展为羽形之环，其光芒不炙不烈，却穿透人心，如冰封的星河，缓缓落入他掌心。

    吴天举掌接住那焰时，眉梢微挑，自语道：「哇，这温度……居然b我以前泡的咖啡还温柔，这算是种善意吗？」

    禹焰站於祭坛一侧，紧盯焰轮未语。他曾见过许多誓火之仪，或焚或毁，从无人能於初接焰火时还能如此戏言。

    而吴天不仅未显痛楚，反而像是与这火有种说不出的默契。

    火焰顺着他掌心蔓延，沿着脉络浮现出一道红金se的纹路，如蛇似藤，又如环形星象，自掌心蜿蜒至前臂，缓缓织出一道符印。

    四周羽族之人惊呼未出，皆惊愕地注视那印记在他肌肤上自行浮现。

    霜羽长老语声缓缓而出：「此子……并无羽纹，却於誓火中现灵印……此非凡族之徵。」

    另一长老低语：「火未毁他，焰却认他……」

    吴天望着自己的手臂，像是欣赏一幅刚完工的艺术品。他咧嘴一笑：「这图案还挺好看，就是配衣服难搭。」

    禹焰沉声问：「你感觉如何？」

    「有点痒，像是被命运在手臂上写了封情书，不过我还没看懂内容。」吴天转了转手臂，又补上一句：「但说真的，我觉得……这火不想伤我。」

    焰轮在他身周盘旋，未焚其t，反在他脚下画出一圈燃纹，像是在为他立下一圈结界。

    远处的族人开始低声议论，有人怀疑，有人惊讶，有人恐惧。

    「他是谁？他从何来？他不该存在——」

    这些声音如cha0水，未出口，却已翻涌在空气之中。

    禹焰走至吴天身侧，低声道：「你身上……藏着来自另一界的火。」

    吴天转头看他，神se中无惧、无怀疑，只有一种极深的明澈：「或许吧。可不论它从哪里来，它现在是在我这里燃的。」

    那焰忽然剧震，彷佛对他这句话有所回应，猛然迸出一道羽状火芒，直冲殿顶！

    金羽城天幕震荡，云气裂开，如同雷光乍现。

    火势骤退，一切归於寂静，只留焰纹仍微微闪动於他掌上。

    吴天低头凝视那印记，口气轻柔却坚定：

    「我不知道这印记是什麽，也不知你们想从我身上看到什麽。但我知道一件事——」

    「我还没输。无论你们信不信，我——会走到最後。」

    禹焰望他良久，终於道：

    「你已立於火中，从今以後，金羽城不得再以异种之名将你拘押。但……你是否能走出这座浮空之城，就看你接下来的选择了。」

    吴天耸耸肩：「我一直都选得很随缘，这样活下来的几率反而更高。」

    禹焰罕见地轻声一笑：「你的随缘，恐怕b多数人都执着。」

    那日之後，火坛的余烬未熄，羽族的誓焰仍缓缓流动在焰坛石壁之上。

    而他，一名来自裂界之外的异乡人，於火中立下了无声的誓言。

    焰未定名，命已翻页。

    在遥远的天顶，有星辰悄然变位。某处未曾展开的命运，开始缓缓转动。

    誓火之焰虽已平息，火坛余烟却尚未散去。

    金羽城在云雾与疑问中度过一夜。

    翌日清晨，羽塔之巅的风铃无声摆荡，天光如水，流淌过浮桥与尖顶，在整座城邦上投下一层难解的y影。

    吴天坐在南翼静舍的窗边，脚悬空晃着，看似悠哉，实则沉思。他望着天边游移不定的云影，像是在读一张天书。

    「昨晚那场火，真的挺戏剧化的……」他喃喃自语，「虽然我不太懂这世界的神明是谁，但他们好像不太想杀我。」

    话音未落，门外传来脚步声——果不其然，又是禹焰。

    这次他没穿羽铠，只着轻袍，神se未变，语气却b昨日多了些晦暗：「长老会议，今晨召开。他们要讨论你的去留。」

    吴天转身，双手cha腰：「这麽快？我还以为他们至少会请我喝个羽茶、送个纪念羽毛什麽的。」

    禹焰无言，眼中却闪过一抹复杂。他终於道：「昨日誓火未焚你身，反现异焰与骨翼之影。这对他们而言，是异兆——未定的、不安的。」

    「所以他们担心我会是什麽灾星降临？」吴天笑笑，「还是觉得我太帅，会让羽族姑娘们分心？」

    「你若是能在会议上这样说话，恐怕会被直接扔下浮岛。」

    吴天一摊手：「我这人没本事，但落地姿势一向不错。」

    禹焰终於微微叹息：「但我知道……你昨夜所现之火，并非灾厄。」

    他顿了顿，补上一句：「它是一种回应。」

    吴天微怔：「谁在回应我？」

    禹焰凝望他，语气幽远：「也许是这个世界，也许是你自身的过去。只是现在的你，还未完全记起。」

    浮空议殿重启，十二羽台之上列满羽族议政者。与前次初见不同，这一次，他们目光更冷，更沉，也更警觉。

    在金se火纹铺就的圆坛中央，吴天静立其中。仍是那身略显不合身的羽袍，仍是那副不改本se的笑容。

    「诸位长老，我很荣幸再次站在这里——虽然我还是不知道该敬你们茶还是行跪拜礼。」

    议台上无人应声。

    有长老冷冷问道：「你自称来自异界，可有凭据？」

    「我也想有啊，最好还能带个旅游指南。」吴天耸肩，「但当你从一间全是玻璃舱的房间醒来，周围全是怪雾和双头怪兽，你就会知道……这不是梦，也不是我想来的地方。」

    另一名长老沉声道：「誓火未烧你，焰中见骨翼异影，此乃我族千年未见之异象。你能否解释，那是什麽？」

    吴天抬起右手，看着腕上已淡去的焰纹，语气忽然收敛了一丝轻浮：「我不能解释。但我能感觉，它不是敌意。它像是……某种召唤。」

    议政之席一片静默。

    霜羽长老开口，声音如铁翼磨石：「既无族证，又携异焰。此人之存，当持审慎观察，不可轻断善恶。」

    禹焰此刻站起，拱手而语：「吾请以观誓候客之名，暂留此人於城，受羽族监察之律。」

    吴天挑眉，转头小声对禹焰说：「你这是保我？还是给我套上条件缓刑？」

    禹焰未答，只回以一句：「活着，b什麽都好。」

    霜羽最终一锤定言：

    「此人名未明，血未测，火未定；其身将被录为‘无名者’之列，准入金羽之地，限行於三塔两翼，十五日一审；若十五日内未有新焰示兆，则再议其归。」

    吴天拱手一揖，笑道：「谢谢不杀之恩。这十五天，我一定吃好、睡饱、少惹事。」

    他抬头看向高空之上的灵塔，语气忽地一转：「但若那火再来找我……我也不会退。」

    一语落地，如火星坠落冰河，无声，却难忘。

    那日之後，金羽之城记下了一个未定之名。

    焰中无印，却不灭；身份无所，却有人记。

    这名来自裂界之外的异界之人，带着未知之焰与难以解释的幽默，开始了他在羽族浮城之上的十五日观察期。

    而风自云後再起，於无形处，燃起命运新火。

    〈其四：浮空之约十五日观察期〉

    自誓火试炼之後，吴天的身分暂被记录为「观誓候客」。不属羽族，不列敌人。既未获庇，亦未遭逐。

    ——他被容留在金羽之城，限居三塔两翼之间，十五日观察期，每日由禹焰亲自监导行踪。

    这条规定，听来像是一纸拘束，落在吴天耳里，却彷佛是一段「免费寄宿的云端修学旅行」。

    「虽然得天天报到，但住得还行、吃得也不错，还能偶尔sao扰一下那位严肃过头的王子……我给这段观察期打八分，扣两分是因为没网路。」

    他第一天如此总结。

    观察期第二日，吴天被带往「风印塔」。

    那是一座浮空的修练之塔，由风脉与符印构成，每层皆藏有羽族独有的战技记录与jg神试炼阵。

    禹焰在塔下言简意赅：「你要在这里练习基础御风步与轻身术。羽族飞行，需身魂合一，不是单凭羽翼。」

    吴天眨眼：「我又没羽翼。」

    「那就练得b他们更快。」禹焰冷冷道。

    吴天笑着摇头，踏入风塔。他在风脉中翻滚跌撞，数次摔落，但每一次起身，都更稳一分。他虽无羽，但心如风。

    观察期第五日，他在灵园遇见羽族小孩。那些尚未长出羽翼的稚子好奇地围观这位异界来客。

    「你会飞吗？」

    「你吃饭会不会用嘴？」

    「你是不是人类的间谍？」

    「你……会讲笑话吗？」

    吴天蹲下身，笑道：「我不会飞、不会监视，但笑话嘛……有没有听过鹅飞进火山结果变成烤鸟的故事？」

    孩子们一愣，继而笑倒在地。

    那一日之後，有三个小孩偷偷给他送来一朵云上花，并写了一张纸条：「你是最会讲笑话的大鸟叔叔。」

    吴天看着那张纸条，轻声说：「……还真是个特别的称号。」

    观察期第十日，他在金羽书殿遇见一名白羽族裔少nv，名叫羽星璃。她并未对吴天抱有敌意，反而在书卷之间与他对话甚欢。

    她曾问：「你不害怕自己被当作异端吗？」

    吴天答：「怕啊。但既然活下来了，总得笑着继续走吧。」

    她沉思良久，道：「或许……你会是羽族命运中的那道意外之风。」

    观察期第十三日，禹焰带他登上了金羽城的最高浮环。

    那里，是整座城唯一能俯瞰整t天穹的所在。

    「为什麽带我来这里？」

    禹焰答：「因为明日观察期满，议政会再审你。」

    「那你希望我被留下？」

    禹焰沉默一瞬，才道：「我不知道你是什麽，但我见过你在风塔中摔倒十七次也不放弃，看过你与孩童说笑，也看过你在火轮中直视异焰不退。」

    「这世界多数人，不会如此。」

    吴天拍了拍他的肩：「你这句话，要是再配点夸奖，说不定我会留下来当你副将。」

    禹焰摇头，难得一笑：「我还没疯到那程度。」

    两人站在风中，衣袍猎猎，身影如画。

    观察期第十五日，晨光初至，钟声再鸣。

    整个金羽城，再度迎来了对这名异界来者的审判——这一次，不是誓火，而是羽族对一个「可能成为族中变数」之人的真正抉择。

    而那名少年，已不再只是初至浮城的异客。

    他在雾林中踏过初剑，在火焰中证明自身，在十五日之内，种下了名为「信念」的羽根。

    他说：「我不知道自己是哪里来的，但我知道——这里已经有些人，不希望我走。」

    而这一席话，将於接下来的审议中，成为无法忽视的重量。

    〈其五：命途重审风起浮城〉

    浮云层层，遮蔽了半轮月影。金羽之城如巨鸟沉睡於云上，白羽流灯於天际徐徐而行，犹如天界的灵魂巡行。这一夜，风特别重，云特别厚，而命运之轮，也在无声中再度转动。

    观察期已进入第十五日。

    吴天立於西翼高塔之巅，双手搭在塔栏之上，俯瞰整座城的羽光桥与暮霭流转。夜风拂过，他的衣角猎猎作响，额发微乱，却掩不住那双锐利清朗的眼。

    十五日来，他不再是那个初入雾林、狼狈无措的异界少年。羽族人未对他全然信任，但亦无法忽视他那份不惧、不懈与不断磨砺的坚定。

    在浮城的训练场上，他与禹焰一日数战。初时捱打无数，後来逐渐以灵巧与直觉反制。虽仍非敌手，却已让羽族战士们改观：「他，虽无翼，却有骨。」

    火誓之後，羽族的视线仍充满警惕，但不再单是排斥。

    甚至连羽星璃都曾在某次训练後淡声说道：「你若是羽族，会是个不错的战将。」

    吴天闻言只是一笑：「我不是羽族，但我会是个不错的——吴天。」

    而此刻，他立於高塔之上，静听风语。那是羽族的风，也是这座城千年未变的心跳声。然他心中却知，那心跳，将迎来改变。

    禹焰出现在他身後，披着夜行羽袍，步伐无声。他站在吴天旁，目光同样落在云海之上。

    「明日，观察期将满。」禹焰语声平静，「长老会将重新议定你的归属。」

    「归属？」吴天轻笑，语气中有一丝不屑，「是我属於这个世界，还是这个世界容不下我？」

    「他们会问：你为何而来、你将走向何方。」禹焰侧头看他，「你打算怎麽回答？」

    吴天低声道：「我不知道我为何而来。但我不打算走。」

    「你不怕？」

    「我怕。」吴天摊开掌心，眼神闪动如火，「但我怕的不是被审判，而是……在我还没弄清自己该做什麽之前，就被这个世界盖棺定论。」

    「所以你要留下来，证明你不是灾星。」

    「错了。」他转头看着禹焰，语气坚定，「我要留下来，证明我有资格决定自己的命运。」

    禹焰静默良久，终於点头：「那你明日就用这句话，对所有羽族说。」

    吴天眨眨眼，笑道：「你竟然会鼓励人，这不像你啊。」

    「……只是想知道你会不会吓哭。」

    「你该知道，吓哭我的是你们家的饭。」

    两人相视一笑，夜风中，那份笑意稀薄却真切，如迷雾之中燃起的一束小火。

    此时，远方云层忽然一震，一道银光如闪电撕裂苍穹，自西北天际斜斜坠下，映得整片羽城如昼——那不是雷，也不是星，而是某种裂界的先兆。

    吴天眯眼望去，喃喃低语：

    「……风，开始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