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中的长鞭一挥,一旁的石磨瞬间?就被?打碎了。
周围跪着的下人察觉到主子的怒火,根本就不敢抬头。
闻齐妟查看过后并未在此逗留多?久,转身出去骑着雪驹便扬尘而去。
江桃里,最好不要被?我寻到了!
晋江首发(加更)
金三娘的消失,
其实完全为巧合。
江桃里察觉太子似乎越发不对劲,所以那日临时起意,趁乱干脆利索地冒着大雨出逃。
后因为后背的伤口裂开又淋着大雨,
她长时间地跑使四肢发软,
然后不慎跌落河流中。
大雨下的河流急遄,
一路往下,
最后竟将她冲到了徐州。
幸而昏迷的她被一对老夫妻在岸边捡到,见她尚且还有气息,又一身狼狈的伤可?怜得不行,便?起好心,
将她救回去好生照顾。
江桃里这般才勉强保住了一条命。
,尽在晋江文学城
此处是距离徐州城镇较偏远的山村,
名唤长兴村,地势险峻,临靠山河,
人口亦不多,多为老人和?小孩留在村中劳作?。
救江桃里起来的老夫妻姓吴,仅有一个儿子,但早些年参军死在乌和?战场上,
所以对同儿子一般年纪的江桃里格外细心照料。
斑驳土墙面上爬满了碧绿的藤,结着一串串的西葫芦,檐角轻翘起来,偶有春燕飞往停驻,
是难得的安静宁和?。
褪下华丽软烟罗的江桃里,
依旧难掩一身气质,显与?此处格格不入。
她后背的伤本就?没有好,
还失足跌落入河里,被两位老人救起来后曾经发烧了七日。
不知?后面给她喝了什么草药,
她才勉强度过去,现在刚能下床行走。
床上躺了几日,她实?在是躺不住了,这才慢悠悠地停在院子里,寻了个地方坐下。
耳畔是鸡鸣犬啸,她心中第?一次感受到安宁,哪怕后背的伤估计要留疤,她也没有丝毫在意,心中只觉得畅快自由。
她逃出来了,接下来就?是前往扶风府,长姐在那里等着她。
本来江桃里是想要找人去传信给金三娘,但想到万一会被人发现,所以便?按捺住了。
反正娘亲估计以后也会去。
而且到时候那些人定?然以为她死了,等她藏在这里几个月,风头过去了,伤亦养好了,届时便?可?以前往扶风府同她们汇合。
以后没有江桃里了,她死了。
脑海中忽然浮现了一张恣睢的脸,江桃里敛了鸦羽似的眼睫,无意识地抬手?按在肩膀上,心莫名有些泛麻。
他?知?道了估计也不会在意,只会可?惜少了一个玩物。,尽在晋江文学城
往后一切都尘埃落地了。
江桃里在外面晒了一会儿暖阳,临近晌午,吴婆从外面先回来做饭。
吴婆是个面容和?蔼的婆婆,以采草药为生。
吴婆一进院子便?瞧见江桃里白得透明的脸,又漂亮又惹人怜爱,心中就?想起了自己?战死的儿子。
不禁想到,若是他?还在,他?们捡了这般神?仙模样的姑娘,刚好做配。
可?惜了。
吴婆眼中闪过黯然,放下手?中的背篓上前去,“江娘,此处风大,你身上的伤尚且还没有好,勿要受凉了。”
“吴婆,无碍,已经结痂了,过几日应该便?能脱落了。”江桃里站起身对着吴婆感激的盈盈一笑。
“嗳,那也不成?,走走,跟婆婆进屋去。”吴婆放好背篓,不认同地牵着江桃里往里面去。
其间吴婆反复看了看她的手?,白皙无茧,一看便?是锦衣玉食的大户人家女郎。
就?是不知?遭遇了什么事?,后背好长一块伤疤哩。
江桃里本来是想要去帮忙,但吴婆什么也不肯让她沾那些污秽。
江桃里虽有心帮忙,但总是被拒绝,心中十分愧疚自己?白吃白住,什么忙也帮不了。
好在吴婆被她软言软语地得,最后给了个菜篓子,让她去一旁坐着折菜。
吴公回来得很?快,饭菜刚出锅,他?便?扛着锄头进了院子,张口就?是唤吴婆。
“来啦,来啦,你个老头子自个不知?道在外面洗了手?再回来。”吴婆端着一盆洗手?的水骂骂咧咧地走去。
很?快院子里就?响起了两人的声音,虽然吵闹却难得温馨十足。
江桃里坐在一旁,忍不住眯眼笑了笑,第?一次感受到真的人间烟火。
江府冰冷,除了那些喝不完的药,就?只剩下学腌臜下流的东西。
同长姐虽然关系不错,但两人自幼待在江府,所以都如出一辙的沉闷。
这是她第?一次感受到了何为生活,像一束阳光下的尘埃,不起眼,看着却能给人带来温暖。
吴公和?吴婆很?快便?进来了,两人看见江桃里表情都柔和?不少,皆喜爱这般漂亮懂事?的姑娘。
“若是阿大还在便?好了。”吴婆坐在饭桌忽然就?感叹了一句。
“吃你的饭!”吴公皱眉敲了敲她的碗。
吴婆觑他?一眼,哼了一声,倒也没有再讲此事?了,转而议论今日在外面听见的事?。
两人的是现在徐州城的事?。
谈话也吸引了江桃里的注意,她吃饭的动作?不自觉地停了下来。
吴婆听后皱jsg着眉道:“这少将军将衢州和?徐州的城门拦住都多少日了,也不知?道打算什么开。”
两人主要的收入便?是采的那些药,药铺收不了这般多,徐州城门关闭着,来买草药的人便?少了,自然收入也少。
“是啊,都刺杀那太子的人是卫宣王,那他?还需要抓什么呢?到底是苦了我们这些平头百姓。”吴公叹息一口气。
闻齐妟将衢州和?徐州封起来了?
江桃里紧抓着筷子,心中有瞬间的慌乱,不免胡思乱想起来。
很?快她就?因为吴公接下来的话放松了下来。
“可?惜了这位太子妃,听是被活活烧死的,前几日被太子葬在了衢州的神?庙中,还听太子几日不曾眠,所有的一切全由他?一手?亲自操办。”吴公感叹地着。
“那太子倒也是个长情的。”
“长情?”吴公似不屑地哼了一声:“听圣人已经在替太子择选新的太子妃了,天家的长情大约只能维持那几日了。”
后面两人嘀咕地吵了几句,江桃里都安静地听着,偶尔搭上几句话。
太子妃已经死了,那就?明那些人并未发现死的并非是她,或许闻齐妟将城门封锁住,真的是因为追查刺客。
江桃里暂且安心地留在长兴村,打算等城门开放的时候,便?离开徐州赶往扶风府。
但她身无分文又无黄册,独身一人出去恐怕会出事?。
大周的黄册查得严,哪怕是小村子也不例外,每隔几月便?会有官府下来的人查黄册登记。
江桃里若是想要留在这里,必须得有个正经身份,而且日后出徐州接受盘查亦是需要黄册。
所以想要离开,眼下最重要的便?是拿到黄册。
村中时日过得远远比在盛京的宅院中要自在快活。
小半月的时间,江桃里背的伤已经结痂了,肩膀上的齿印子变粉,一切都在朝着好方向而行。
可?肩上的痕迹分明就?快要消失了,但她每到夜里却会觉得痒得难以入眠。
偶尔江桃里会梦见一张委屈的脸,眼神?却凶狠地盯着她,将她四肢锁住,语气冰凉。
他?:“我过,你再逃,我便?将锁起来。”
江桃里从梦中醒来每次都是大汗淋漓。
听徐州的金甲卫撤离了,但衢州的却还迟迟没有。
闻齐妟抓她太多次了,哪怕知?道自己?在众人的眼中已经死了,她还是不敢轻举妄动。
晚间,夫妻两人相续回来,江桃里白皙的脸上含笑,将自己?做的菜端在木桌上。
平白在人家中白吃白喝,她闲来无事?便?跟着学做了几样菜,毕竟日后她也需要这些。
“嗳,江娘,放下,放下。”吴婆见她那双如玉琢般的手?端着粗制滥造的碗,手?上还划了伤痕,顿时急着上前。
“瞧瞧,好姑娘,多漂亮的手?啊,别弄伤了。”吴婆捧着江桃里的手?心疼地感叹着,好似划在自己?的身上般。
吴婆待江桃里异常的好,一点粗活脏活都不愿意让她干。
江桃里偶尔感念之余,心中也会升起怪异的感觉。
再怎么喜欢她,似乎也过于厚了。
江桃里最初也会警惕地胡乱猜想,但住了小半月,两夫妻对她半分不好都没有过,她的警惕渐变成?了愧疚。
今日她不过是做饭时不小心将手?划伤了,吴婆就?急成?了这样。
江桃里心中淡下去的怀疑再次升起来。
吴婆似乎也察觉到自己?的反应似乎过大了,恰好身后的吴公进来,随口唤了几声。
“哎,来了,自己?不会打水啊,非得要我伺候。”吴婆将江桃里的手?放下,又骂骂咧咧地转身。
江桃里垂下眼睫,看了看自己?手?背上的伤痕。
夜间饭桌上如常。
“婆婆,你知?道上什么地方办黄票吗?”江桃里开口问道。
两夫妻原本讲着杂事?,闻言顿住,相互觑了一眼。
吴公倒是沉默着没有开口,反而吴婆脸上挂着祥和?的笑,侧头带着一丝小心翼翼地道:“江娘可?是想去何处,和?婆婆便?是了。”
江桃里奇怪的感觉扩大。
吴公觑了一眼江桃里的脸色,抬手?用竹箸敲了敲吴婆的碗,“吃你的饭,江娘如今没有身份,想要黄票自然是对的,到时若是有官府来查也好有个交代。”
这番话无问题,吴婆信以为真地垂头吃饭,话却明显变少了。
吃完饭后吴婆也坚决不肯让江桃里去洗碗,一人兴致勃勃地包揽了。
江桃里闲来无事?坐在院子外面,仰头望着上空的璀璨星河。
“是觉得她很?不对劲吗?”身后传来老态的声音。
吴公手?中提着烟杆子绕过来坐在不远处,夜幕笼罩,唯有手?中有一截猩红。
“她以前也不是这样的,阿大死后,她便?疯了一段时间。”吴公缓缓地开口道。
两人只有一个儿子阿大,是村中有名的混混,文不成?文武不就?,一心想着要出去闯荡一番。
吴婆常年恨铁不成?钢,爱之心责之切,为了让他?少出去惹是生非,时常将人打骂着去做农活。
后来朝廷征兵,阿大想要去,后来知?道阿大的想法,吴婆还特地将人关在屋里。
但是等有一日出去再回来时,两人发现阿大就?撬开门窗跑了。
阿大临走前托人口信,是要去参军,等当了官就?将他?们两口子接过去。
战场是何等地方,一个只有一身蛮力?的人,没过多久便?传来了死讯。
吴婆当场昏倒,疯癫了一段时间才渐渐好起来,但却一直以为是自己?逼迫阿大一辈子当个佃农,所以才将人逼去战场,最后战死的。
吴公本以为她的疯病已经好了,直到这段时间,他?看见吴婆对江桃里的态度,才知?道或许从未好多。
闻言前因后果后,江桃里才算是明白,吴婆对自己?过分关切是因何了。
“江姑娘,此事?让你受惊了。”吴公吐出烟雾缓缓地着:“办黄票并不难,在里正那里一两银子就?可?以办一张。”
江桃里囊中羞涩,除了逃出来时头上戴的发簪,也没有旁的值钱物。
若要典当,恐怕还要去一趟徐州城。
江桃里垂眸暗忖,现在正是风口浪尖,最后她还是打算,过一段时间再出去。
得知?了吴婆的病后,江桃里就?尽可?能地顺着她的意,跟着吴婆学会了不少,接触了不少曾经无法触碰的东西。
没有了那些担忧,她才住一个月竟生生地胖了不少,原本尖尖的下巴隐约圆润起来。
江桃里这边的日子过得越发顺风顺水,而另外一边的盛京,长平将军府上有人彻夜难眠。
第?三十封传来的书信,上面称金三娘找到了。
最开始人在扶风府,他?并未着急将人抓住,而是耐着性子等江桃里出现。
但他?整整派人守了一个月,却迟迟没有等到。
就?连金三娘最开始尚且还能稳重耐心,后来得知?太子妃葬在衢州神?庙时,直接晕了过去。
不日她便?启程悄悄前往衢州,到了后也不敢靠近神?庙,只在外面含泪哭了一阵才离去。
江桃里没有死。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但为何金三娘都不知?晓?
闻齐妟看着手?中的书信,眼中闪过片刻的迷茫,随后露出厉色。
定?是怕他?找到,而故意联合人做戏。
他?怒极攻心,推倒桌案的所有东西,如困兽般露着凶狠的神?情,按在心口的手?青筋虬盘。
此处不知?从何时开始,只要想到江桃里便?一阵阵地泛疼。
他?过,她若是不等他?回来和?人跑了,就?要杀了她。
所以,他?一定?要找到江桃里。
“人呢,让你们办的事?,还没有办好吗?”他?蹙眉按在胸口,瘫倒在椅子上,声音如冰凉的雪水。
暗卫跪在地上道:“回主子,神?庙被太子的人层层围住,暂时无法将人带出来。”
闻齐妟听闻太子两个字,嘴角冷冷地扯了笑,眸中冰冷入骨:“直接告知?他?,要么放人,要么也去当个死人。”
他?终归有法子将人弄出来的。
暮色如薄雾,他?秾艳异常的面容隐在黑暗中,似是无情的阿难佛,身上萦绕着浓重的杀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