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换了一身轻便的衣裳乘着月色,头也?不回地往另外一个地方跑去。
此处不是官道,若是追起人来并不是很容易。
今日也?算是天助,方才江桃里还在睡梦中,却被?外面的兵荒马乱吵醒了。
正当要出去看是发生何事时,就在此时秋寒急急忙忙地进?来告知,说是有暗探放火烧了太子马车,现在所有人都在那边去救太子,让她好生留在马车里面最为安全。
江桃里听完后眼皮骤然一跳,心中升起警惕的疑惑。
太子谨慎,怎么可能将失火的原因清清楚楚告知给秋寒?
而且秋寒也?太冷静了。
果然江桃里的怀疑刚确定?,余光便能瞄到似有寒冷暗光闪过。
“小姐,今日请你?去死?吧。”秋寒手举着冒着寒气的匕首,面露凶光。
江桃里翻身躲过了刺过来的匕首,慌乱地随手抓起一旁的果盘扔过去,珠粒大?小的葡萄全落在地上。
“你?别?忘记了,你?身上还有毒,解药只有我有。”她迫使自己冷静着。
“小姐说的解药,是每次出去后买回来的那颗糖吗?”秋寒阴冷地笑着,又再次猛地刺下去虽扑了空,但?在江桃里手臂上留下了道血痕。
“小姐还是不要躲了的好,这样还能少些疼痛。”
“你?究竟是谁的人。”江桃里俏白的脸上冒着冷汗,乜斜着她。
江元良已经倒了,闻齐妟不会想杀她,唯一想杀她的如今只有陈云渡。
她是陈云渡身边的人?
“去黄泉下问问阎王爷罢。”秋寒再次举起手中的刀。
江桃里慌乱躲开,秋寒也?只当只当她是不会武的弱女子,根本就没有放在心上。
其间?手不知道是抓到了什么,江桃里将手中的东西举起来,猛地闭上眼,指尖用力扣响。
箭jsg如长虹般飞射而出,原本立着的手持寒刃的秋寒身影一顿,接着缓缓倒下来,连一丝血都不见。
江桃里被?她压在身下有些喘不过气,紧紧抓着手中短小的弓弩,浑身发抖,大?口地喘息着。
半晌,她回过神?,颤着手将身上已经没有呼吸的秋寒推开。
从未杀过人,所以?此刻她心中全是惶恐,顾不得身后裂开的伤,连滚带爬地下马车。
可手刚触碰到马车壁,她的手便如被?烫了般收回来。
江桃里回过头看着已经倒在地上的人,神?色有些空。
秋寒的身形和她相差不大?,只怕是被?火烧过之后,很难能被?辨别?出来。
众人都去营救太子了,自然无人注意到后面的马车,突然悄然地燃起了大?火。
这场大?火刚燃烧不久,又从四面八方涌出不少的刺客,太子被?困在火中,眼看着就要被?困杀了。
倏的,一只短箭不知从何处射出来,带着肃杀将那持刀面露凶狠的刺客从眼中洞穿,接着便是三箭齐发,比箭一箭要莽撞凶残得多?。
微温的血溅在闻岐策面无表情的脸上,雪白的衣袍,如玉的脸都染了血。
天边突然下起了大?雨将这场大?火浇灭,不过才半柱香的时间?,那些悄然冒出来的刺客,便已经全部倒下了。
马蹄声四面八方踏来,重铠甲碰撞雨水发出汵汵的声音。
“臣皇城指挥使陈云渡与长平少将军救殿下来迟,请殿下恕罪。”陈云渡一到便翻下了马,跪在闻岐策的面前请罪。
“无碍。”闻岐策脸上还染着血,转动了眼皮,一副不动于山的模样,哪怕浑身皆是血水和雨水混合也?不显落魄。
残留的火光忽明忽灭映照在闻岐策的脸上,他一眼不眨地看着不远处,手持着弓弩身着轻甲、面带獠牙面具的人。
马上的人一样也?看着,丝毫没有下马的意思,殷红的嘴角似扯了个顽劣地冷笑。
闻齐妟翻身下了雪驹,将缰绳扔给一旁的随从,朝着另外一个方向行去。
地上的闻岐策被?人扶起,一步步朝着搭建起的营帐走去,冰凉的雨丝不断拍打在脸上,让他又想起了刚才。
最开始的那一箭并不对着行刺他的刺客去的,而是对着他,若不是当时踢了那刺客一脚,此刻他该和刺客躺在同一个地方了。
思此他嘴角翘了翘,眸中丝毫笑意都没有。
到处都是收拾残局的士兵,闻齐妟绕了一圈却没有见到想见的人,不由得皱起了眉。
“太子妃呢?”他侧首用手中的箭勾住一旁的人,随口一问。
被?拉住的人刚好就是从后面马车过来的。
甫一听这个称呼,那人立即便惨白着脸,哆嗦地抬手,指着身后的位置,道:“太子妃坐的马车被?烧得干干净净,太、太子妃……”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耳畔就刮起了一阵夹着冰凉雨滴的风,急促地拂过。
等?回过神?来时只能看见一道满是肃杀的残影,向来稳重的脚步都带着慌乱地急促。
那瞬间?那人好似看见了肃杀的战场,双腿一软跌落在地上,带着劫后余生地喘息。
少将军还是这般骇人。,尽在晋江文学城
春季的雨滴冰凉地拍打在脸上,满是凉意,哪怕是隔着面具也?似感受到了。
临走到被?烧得只剩下残骸的马车面前,闻齐妟脚步忽地就停了下来,目光直直地顿住。
他已经透过人群看见了,那被?围在中央的尸体被?烧得面目全非。
一瞬间?感觉心口似被?什么东西猛抓住了,呼吸困难,脚步有些不稳,拿着弓弩的手亦是隐约发颤着。
他死?死?地盯着那被?烧得如灰炭的一截肌肤,有些难以?相信那会是江桃里。
她浑身都是雪白无瑕疵,像极了含苞待放的雨后花骨朵儿?,怎么可能会成这般丑陋的模样?
可耳畔在不断响起‘太子妃’这几个字,如压抑着沉重的一块石,压得他脚下踉跄。
想朝前行去,膝盖一软,他半跪在地上,呼吸不畅地伸手按在胸口。
此处放着一块暖玉手镯,是很久之前他没来得及还给她的,此刻冰凉令人发颤。
“少将军。”
有人发现了身后的闻齐妟,当他是受了伤,欲要上前去扶却被?一掌拂开。
他抬起微红的眼,站起身,神?情冷漠的一步步朝着那被?烧毁的尸身走去。
不可能是江桃里。
分明他走的时候她还是好好的,他也?是给了她东西自保,怎么可能是她?
这些人都还没有查清楚便胡乱确定?,这烧成一团的东西是江桃里?,尽在晋江文学城
越是这般想着,他胸口的那堵气便越是明显,压抑到他尝到了一丝血味。
身后小心走来提着担架的随行太监,蹲在烧干的尸体面前,伸手想要放上去,可还没有碰到手中一疼,发出了惨叫声。
“谁准你?碰她的。”
半明半暗的火光明灭着,他似从地狱而来的恶鬼,立在尸体面前如狼般露着凶光,连背脊都是紧绷的,下一秒就会暴起。
太监捧着自己的手伏甸在地上道:“回少将军,是殿下让奴才来接太子妃过去。”
话音一落太监就被?一脚踢开,还不待反应过来,额头就被?冒着寒气的弓弩抵着。
太监不知道自己哪里惹怒了这个活阎王,身子抖不停,直求饶着。
围在周围的人全都跪在地上,不敢抬头全都将头埋得低低的,恨不得自己没有看见。
“滚!”
良久,如同砂砾似喑哑的声音响起,众人如释大?赦般连滚带爬地离去。
等?人都走完后,闻齐妟的目光才放在地上还躺着的那人身上,浑身都被?烧皱了,已经完全看不清原本的模样。
他绝对不信这是江桃里。
“重新仔细找,找到她。”闻齐妟立在雨中,蠕动着唇吩咐随行的人。
跟随的人得令后离去寻,回来得到了一样的答案。
太子妃就是在此间?马车中。
闻齐妟目光环视周围。
其实也?不用旁人费尽心思地去寻,他一眼便能看见如今周围的场景。
三辆马车,烧了两辆,所有人都原地整待。
这些人群中并无江桃里。
大?雨拍打在面具上,豆大?的雨珠顺着往下流进?衣襟中,冷风吹来,他这才有些恍然。
江桃里畏寒。
他后知后觉地几步上前,弯腰将地上的人抱起来,动作难得轻的将人抱在怀中,不让那些雨染她的身。
淋了这么久的雨,她应该很冷。
闻齐妟将人抱紧在怀中,突然疾步朝着一旁的营帐走去,脚下生风地寻了处干净的地方将人放下。
他折身又去寻许多?厚重的被?衾将她裹在里面。
做完这一切之后,他又觉得好似不对,跨步将床上的人捞在怀里,想让自己的体温传过去。
“别?怕,很快就暖和了。”
可如何暖,怀中的人依旧是凉的,冰凉入骨。
怎么就这般冷?
营帐被?撩开,里面暗沉沉的,若非不是听见喘息声,闻岐策几乎就以?为人不在此了。
命人将周围的烛火点亮,他才看清里面的场景,目光一顿。
里面格外凌乱,隔着厚重的被?衾,里面的人将尸体抱在怀里在发颤。
那是闻岐策第?一次见向来意气风发的人这般模样。
按理说他应该持有欣赏的眼光来看,可看见那被?烧毁成这般模样的尸体,半分笑意也?扯不出来。
驻足定?睛看了片刻,闻岐策上前去,还不待他碰到被?衾中,就被?一只冰凉的手紧紧抓住。
他面无表情地对视。
如狼似虎般眼神?露着凶光,似他要是碰一下便会扑起反咬一口。
“滚,我暂时无空杀你?。”闻齐妟面无表情地盯着他,手中力道几乎就要捏碎掌中的手腕。
闻岐策乜斜了他一眼,将自己的手抽回来,嘴角噙着冷笑:“看清楚,这是太子妃,该滚的人是谁,你?现在还弄不清楚吗?”
他的话丝毫没有让闻齐妟放开怀中的人。
闻岐策也?懒得再同他说讲话,不言分说地伸手抢人。
细长的鞭子打在闻岐策的手上,一条肉可见骨的伤痕,半分情面都没有留。
闻岐策抬眸看着他,不知是何处将心中的怒火挑燃了,冷笑着攻过去。
两人瞬间?在营帐中打了起来,外面守着的人听见里面的声响都僵着不敢动。
不知过了多?久,两人才停下来,呼哧地喘着气,身上的华服皆被?拉扯破碎,身上都带了伤。
闻齐妟死?死?抱着人不松手,如同野性未驯的雪狼。
“你?是想她死?都不能得到安葬吗?”闻岐策扯着嘴角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闻齐妟敛眉不言,眼睫颤了颤,视线落在怀中的人身上,目光忽然定?格住了。
尸体上裹着的布料已经被?扯烂了。
虽然是被?烧过,但?也?只是皮肤烧皱了,连jsg背上那道痕迹都还依稀可见,唯独肩膀上并没有齿痕。
“马上就要到衢州了,此处是皇陵,她必须以?太子妃的身份入葬。”闻岐策说着,目光却留意到坐着的人手臂微松。
看不清他的表情,闻岐策只当是同意,顿了顿,试探地伸手去拉,这次很轻易就将人拉了出来。
闻岐策觑了一眼突然变得沉默的人,然后收回视线,将尸体抱着转身朝着外面走去。
营帐外不断传来声音,寒风呼啸着,烛光忽明忽暗。
枯坐在地上的人,良久才抬起头,透过面具依稀可窥见布满血丝的双眸,如同鬼魅般眼尾有一抹猩红。
肩膀上并无牙印,这便说明似死?的并非是江桃里。
她还活着,她借着这场大?火逃了。
这般想着,他浑身似有血液似乎都在体内翻腾不止,宛如凶狠的雪狼,阴冷又嗜血。
当夜的雨下不止,如断线的银线,太子在前往衢州的路上遭遇刺杀,太子妃死?于那场刺杀中。
而赶往去救人的长平少将军,为了缉捕剩余的刺客,将出衢州还有紧临着的徐州。
所有的关?卡都严格派人把关?着,但?他人却没有在衢州多?逗留,直接连夜赶往盛京。
那日所有的凶手皆死?在刀魂下,连审讯的机会都不留,闻岐策只当他是在发疯。
虽然他冷笑着观人发病,午夜梦回之际他偶尔也?会做梦。
梦见那次江桃里护他时的场景,每当此时他便觉得胸闷气短,到了衢州后他没有寻御医,反而寻了传闻能通神?明的祭师前来。
巨大?巍峨的神?像下入目所及之处皆是禅意,身着宽大?狩服的祭师盘腿坐在蒲垫上,对面是眉眼如画,衣不染尘的俊美青年。
“大?师能看见太子妃?”他缓声地问道。
大?祭师掀眸摇了摇头道:“窥不见丽容。”
闻岐策听见此言,脸上的表情淡了下去,灯火映照之下似清冷的璞玉。
“如何才能见?”他沉默半晌继续道。
大?祭师犹豫片刻道:“殿下若是想见太子妃一面,不如试试燃魂灯,太子妃死?于苦难魂魄不见影,说不定?是寻不到归家的路。”
那便是没有办法?了。
闻岐策心中浮起失望,片刻站起身道谢,转身出了神?殿。
今日的光线格外炙热,踏出神?殿的那一瞬间?,他似是被?晃怔了神?,心口突然就感觉缺了一块,心间?泛着密密麻麻的空,和丝丝不可忽视的痛。
平心而论,他早知道自己从幼时便对匮乏常人该有的情绪,江桃里于他,不过是平生第?一次觉到有趣的人,恰好阿妟喜欢便试着靠近。
后来也?只是有些许贪念她而已,但?都是能克制的情绪。
所以?江桃里死?对他的影响其实也?不大?。
闻岐策冷白的手支撑在浮雕墙上,脸色接近透白,有些难以?呼吸。
也?不知为何,他就是想再见一面。
神?殿的祭师道,若想要见,每夜需点一盏明灯才能入睡。
他要去寻一盏燃魂灯。
与此同时,闻齐妟一路快马加鞭地赶回至盛京,还来不及梳洗便寻去了看管金三娘的院子。
院子早已经空空如也?,里面的人早已经不见了踪影。
他立在院子中良久,扯出冷笑,掌中的软鞭捏得不断发出咯吱的声响。
如今看见这般场景,倒彰显了前段时间?他的愚蠢。
江桃里玩弄人倒是有几分手段。
可惜了,若不是他知晓,她离开定?然会将金三娘一同带走,说不定?当真会以?为她死?了。
他又想起不久前她还给闻岐策挡了一箭,满心的难堪和怒火无处宣泄,唯有将人找到之后才能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