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洪这面头还没回,就听棋子被扔进棋笥里砸出一声脆响儿,那原本坐在窗边,自己和自己对弈,一片淡然的男人已经走到了前面去,下人给他打着帘子,他几步出了那道门。
宋洪张口结舌了半天不知道吐槽些什么。
萧钰是被禁军先送回来的,让他换身衣服,好好梳洗一番,梳洗好了还要去御前问话,免得这一身血,冲撞了皇上和皇后。
下人们看他这出去一趟鲜血淋漓的回来了,也吓得不行,连忙去要热水,找衣服,去请太医过来。
陆寄风一出去,就在乱哄哄的人堆儿里看见了萧钰,他还穿着走时的那套骑装,却比之14~23~40兰生柠檬更新前在筵席上饮酒时要狼狈,有几处被刀剑划破了口子,血液渗透的那身玄色衣裳都深了,雪白的侧脸到脖颈溅了一片刺眼的鲜红,像是没事人一样笑。
下人拿了洇湿的布巾过来,他伸过手拦住了对方,接过那布巾,走了过去。
萧钰和一旁的下人说话,让他给自己找什么样式的衣服,忽然闻到熟悉的松香离近了,定了定神,偏头看见陆寄风:“义父……”
陆寄风将他的手抬起来,用洇了热水的布巾给他擦着手上的鲜血,一点一点的揉。
“……”萧钰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的手又凉又木,像是没什么知觉了,慢慢的被陆寄风捂热,没那么僵硬了,静静地看着他,忽然说。
“我没给您猎到鹿。”
“嗯,”陆寄风应下了他的话,抬眸看向他,笑了笑,声音轻缓:“下次再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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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代架空
第32章第三十二章
他坐在这时还想着让他多历练,现在却有些心疼了。
萧钰洗了个热水澡,换了身干净的衣裳,坐在他义父房间的榻上,喝了一碗热乎乎的银耳雪梨汁,心里才平静了。
陆寄风坐在他对面,看着他脸上被树叶划出来的一道细长伤口,又落到他捧着碗的手上。
几根手指头也是带着伤的,他还记得年节夜里,这只手慢悠悠地转黑色骨牌时的闲散潇洒,如今也拿剑握得弓,取人性命也不会再恐惧了。
他坐在这时还想着让他多历练,现在却有些心疼了。
萧钰还不知道陆寄风自他上山就派人跟着他了,放下碗,把山上发生的事一一讲给他听,他一个没出过京城的纨绔,又不是陆寄风这样的朝中重臣,有谁会这么大张旗鼓的要刺杀他?
“若我父兄还活着,可能是鞑靼的奸细想抓了我,扰乱他们行军用兵的心,”萧钰神色平静地垂着眸:“可我父兄去了,最不想让我活下去的,我只想得到那一家。”
他沾了梨汁,在软榻的檀木矮几上写了一个“薛”字,然后看向陆寄风:“义父,对吗?”
不等陆寄风回答些什么,他却像早知道了答案,长叹一口气:“怪我把他们都杀了,也没留下个活口。”这下死无对证了。
他能杀了那几个刺客已经不易,又哪里想的了那么多呢,陆寄风夸了一句:
“你这次做的很好。”
听义父夸自己,萧钰唇边扬起笑,搭在桌子上的手却蜷缩了一下受伤的手指,生死关头这么一遭,人杀得多了,缓过神来,也有些麻木了。他想,他以后恐怕用不着那被藏起来的玉佛了。
这时帘子被一个穿着太监服饰的宫人掀开,他进来先低了低身,脸上挂起一副笑:“世子可收拾妥当了?圣上和娘娘面前还等着您去回话呢。”
萧钰先看向了陆寄风,陆寄风平静地颔首:“去吧。”
萧钰“嗯”了一声,下了软榻,太监侧过身亲手给他打了帘子,他便低头出去了。
帘子又重重地落了下去。
越靠近皇帝和皇后的住所禁军越多,各个神情严肃,目不斜视。
太监传唱后,门外立着的宫人低着头,为萧钰打了帘子,萧钰一进门,到中间要跪下,被坐在龙椅上的元初帝一句“免礼”给拦下来了。
殿里伺候的宫人不少,到了春都换上了轻薄的衣衫,本是瞧着就叫人赏心悦目的,却因元初帝方才在殿里发了怒,砸了几个茶盏,一个个低着头闭紧嘴,气氛凝重的鸦雀无声。
元初帝依旧黑着一张脸,气还没顺过来呢,见了萧钰勉强好些了,上下打量过他。
“可有受伤。”
萧钰垂着眼睛看地板,一板一眼的回:“回皇上,一些小伤罢了。”
旁边的皇后倒是还坐得住,笑容柔和地接过话去:“据说禁卫军的人去得快,杀了那些刺客,没让世子受了伤,惊吓怕是避免不了的。”
萧钰这才抬起眼看向她,不知道这些刺客怎么变成禁军杀的了,不过这对他只有好处,便没说话。
元初帝的脸色却没有丝毫缓解,狠狠一拍椅子的扶手,这一声震得满室的宫人跪了下去。
“皇家猎苑倒成了他们来去自如的地方了,这些刺客到底是要来刺杀萧钰的,还是要来刺杀朕的!”
皇帝包含怒火的话让他们打了个激灵,嘴里小心地喊着:“皇上息怒。”
皇后的笑容也僵硬了,藏在袖口下的手指甲都刺入了手心。
外头突然多了些嘈杂的动静,元初帝心中正不悦,便冷声:“外边吵什么。”
汪籍连忙出去看了,没一会儿打了帘子回来:“回皇上,薛少爷春蒐回来了,带了好些个猎物,还有一头鹿!”
萧钰心不在焉地听着,对什么都漠不关心,直到听汪籍说还有一头鹿却睁大了些眼睛,错愕了半天,轻啧了一声,心里老大不高兴。他没遇见,怎么倒跑薛鸿那里了,他喝口水萧钰都觉得是浪费了水,更别提一直心心念念的鹿了。
皇后神色也舒展了,脸上带着笑:“看来这次狩猎……”
“这时候了还比什么,”元初帝不耐地打断了她:“叫禁军和锦衣卫去搜山,看看有没有漏网之鱼,去查,这些人到底是从什么地方钻出来的!”
汪籍低头:“是。”
元初帝叫萧钰过来本就是想看看他受没受伤,其他的自然有禁军汇报,根本用不着他,见过了,便让他下去休息,赏了些东西给他压惊。
萧钰领了赏走后,皇后勉强笑了笑:“皇上口渴了吧。”
她让人上了一杯茶,雨过天青的杯子搁在檀木桌上,不热不烫的茶水是最适口的,散发着茶香。
元初帝没喝,面无表情地坐在那里。
皇后脸上的笑容越发的僵硬了,就快要维持不住时,元初帝才慢慢抬起眼皮,深深看了她一眼,什么也没说地起身,负手离去。
汪籍在后面小跑着跟上。
皇后久久没起身,脸色青白难看,有个嬷嬷见状屏退左右,小心地唤了一声。躝狌
“娘娘。”
她忽然抓住了嬷嬷的手,想到皇帝对自己冷漠的态度,低声:“嬷嬷,你说皇上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嬷嬷也惊了一下,说不准了:“怎会……”
皇后越想越心惊肉跳,不敢再想了,勉强镇定下来,扶着她的手起身回了内室。
外头禁军锦衣卫忙成一团,往年的宴乐赏赐没了,能不能吃到自己打的猎物还不一定,公子少爷们都窝在房里,不能随意走动。
行宫虽大,可人多,他们的住所还不抵家里宽敞,被拘在里面没意思的很,也不敢赌博闹趣儿,只能搬了花瓶投壶解闷。
英国公的住所倒是比寻常官员的大上许多,萧钰回去没多久就吃上了热乎的饭菜。
新鲜时令的素炒春笋,小火煨出来的羊肉,花菇鸭掌,猛火炒的兔丁,龙井竹笋,和一道安神暖胃的红枣鸡汤,里面加了几片梨子,汤上头撇净了浮油,喝起来很清爽,回味还有些甘甜。
萧钰山上跑了这么久,早就饿了,没和陆寄风分开吃,坐在一起吃了些菜,喝了一大碗汤。
天色已经黑了,屋里点了烛火,他们俩在榻上的矮桌上用膳,没叫人在一旁伺候。
萧钰放下空了的碗,想起来了件事:“对了,义父,方才皇后娘娘说那些刺客都是被禁军所杀,这是怎么回事。”
陆寄风夹了块春笋:“不用管。”
萧钰皱了下眉,想到了什么:“义父叫他们认下来的?”
看他还算喜欢这汤,陆寄风便拿过他的碗盛给他,他依旧穿着那身淡雅谦和的青色直身,慢条斯理的看的人很舒服:
“叫他们认下来,不易引人瞩目。”
禁军送他回来时没碰见义父,直接去和皇上复命了,那便是他们进山前义父就知道他发生了什么,提前帮他掩饰好了,萧钰低声问了一句。
“义父早就派人跟着我了?”
陆寄风抬眸看了他一眼,那聪慧劲儿这是又回来了:“嗯。”
萧钰倒是猜得出来陆寄风的良苦用心,没怨他故意让人看着自己挨打不救他,只是想到了另一件事,心乱如麻,还是问了:
“明知道我没事,义父还这么急着从房里出来吗?”棋盘上的棋子都乱了几颗,两枚白子落在了黑子的棋笥里。
陆寄风给他盛汤的手顿了一下,片刻后又恢复如常,将碗轻轻搁在萧钰眼前,这才抬起眼睛,见他一双琥珀色的眼睛在烛光里一直注视自己,有些疑惑和不解,也笑了笑,又回:
“嗯。”
萧钰喉咙滚了一下,又觉得有些发痒了,低头喝起了自己的汤。
他想猜测义父是担心自己,可他从山上一身血的回来,站在他面前叫他义父,他一句话也没说,拿了温热的布巾替他擦手时的珍爱和疼惜,和方才在烛火下看向他的目光,又让他不敢想下去。
陆寄风年长他这么多岁,到底成熟冷静一些,萧钰低着头不说话他也不多追问什么,全当没那几句对话,不将人逼迫的太紧,夹了一筷子兔肉给他。
“多用些菜,喝这么多汤,半夜饿了,不像在家里,可以随时开灶。”
“嗯……知道了。”
他们这的气氛一片安宁祥和,元初帝那里便是冷若冰霜,压抑的人不敢呼吸了。
初春的天儿倒像是盛夏一样,伺候的宫人们没一会儿就汗湿了衣服,实在难挨。
汪籍弓着身从外面迈进来,见屋里太暗,便叫来几个太监,低声命他们多添些蜡烛。
“汪籍。”里面忽然传来元初帝的叫人声。
汪籍连忙止住话,给小太监们使了个眼色,自己挂着一副乐呵呵的笑脸进去了:“奴才在呢,皇上。”
元初帝身穿龙袍坐在书桌后,扔下手中的一本书:“汪籍留下,其余人都出去。”
宫人们应诺,纷纷退下了。
没了人,元初帝也没那么多顾虑,声音透着冷意:“可查清楚了。”
“回皇上,”汪籍回道:“问了那些个宫人,有个太监趁着敬酒给薛少爷递了话,薛少爷用了一半膳便回到住所,还拆了一封薛将军送来的家书,刺客……”
看他吞吞吐吐的样子,元初帝不咸不淡地替他说了一句:“和皇后有关吧。”
汪籍哎了一声,又惊又喜:“皇上真是未卜先知!”他又摆出一份疑惑的模样:“皇上可是早知道了,那怎么还要大张旗鼓的查呢。”
“做给外人看的罢了,”元初帝表情冷漠:“总不能皇家猎苑出了事,朕却一点不愤怒,索性他们也查不出什么,就由着他们折腾去。”
“哎呦,皇上您可是真神了,您怎么知道禁军和锦衣卫什么都没查出来,奴才佩服。”汪籍一脸的笑,去拍马屁。
元初帝呵地笑了一声,听不出生气,云淡风轻道:“皇后胸有成竹啊……”
“你去,把薛鸿给朕叫来。”
明明是温和的语气,却让汪籍起了一身寒栗子,忙应下了。
太监去传话儿时薛鸿正和一些公子们在房内吃酒,脸上还带着听说萧钰没死的郁色,席上的人都羡慕地说他今天打猎赢了,皇上怕是要赏他了,薛鸿也是这么想的,表情好了不少,唇边也勾起了笑,在众人羡慕的目光中跟着那太监走了。
他常进宫,也见过元初帝几次,元初帝虽然对他并不像萧钰那样可亲,却也温和的问过他诗书武艺,还说是一家人,让他私下里唤他姐夫就好,薛鸿也一直很仰望这位皇帝姐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