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压的重了些,咬牙切齿的,萧钰哈哈笑了几声,求饶:“好了好了,不闹了,你怎么去当勋卫了?我还以为自己认错了人。”
皇宫重地,即使久别重逢,高兴疯了,也不能闹腾的太过,山子晋收敛了些,将他放开。
萧钰拍了拍身上的褶皱,绕着换了勋卫衣裳的山子晋打量一圈,嘴里啧啧有声。
山子晋都被他看的不好意思了,揉了揉鼻子:“我之前缺钱,就是为了要走于公公的路子,他要的急,正巧家里的现银拿出去用了,又不能现卖了庄子,还是你借了我的,我才能当这个差。”
勋卫俸秩视八品,虽然官职不高,却常跟在皇上身边,是天子近臣,也是皇上给勋爵们的恩典,仅只有一小部分勋贵子弟能充任。
忠义伯府因早些年站错了队,这几代一直没什么荣光,如履薄冰,都说上头怕是早忘了他们家了,山子晋能不能承爵都不一定,可如今山子晋有了这个职,就算得到了朝廷的认可,以后承爵也能名正言顺了,不用受一些没必要的制衡。
萧钰为他高兴,嘴上说着:“我何时借你银子了?那是我买你那只鹦哥儿的。”
山子晋腼腆地嘀咕:“那只鸟儿哪能值那么多银子……”
不知道打哪吹来了一阵风,吹的萧钰身上裘衣的毛边儿动了一下,他身长玉立的,还是那样金玉堆做的富贵,笑着说:
“千金难买我心头好,你的马送我,我还不要呢。”
想起前尘往事,二人都忍不住乐起来。
山子晋还在当值,不能离开太久了,就道:“我得快些回去了,过段日子我休沐,再一起出去喝一杯,这次你可要赴约。”
萧钰只能再三保证,自己一定不会失约,山子晋才依依不舍,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他原地等了一会儿,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往回走,身前的一株四季常青树后却忽然出来一个人,他步子一顿,当做没看见一样继续往前走,那人却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语气冷漠。
“阿钰,你没瞧见我吗?怎么不跟兄长打声招呼呢。”
萧钰甩开他的手,讥讽地重复了一遍:“兄长?”那双多情的琥珀色眸子如今装满了冷意:“你也配。”
古代架空
第21章第二十一章
朕送你的玉佩,你为何不戴
宋玉枫的手被他甩开,指尖都是麻的,垂下去握紧了拳。
他自小便天资聪颖,又是高门显贵,不走勋贵的路子,反而下场去科考,年纪轻轻就中了榜眼,欢喜的他父亲流水宴连着摆了百日,走到哪里不是被人捧着的,可萧钰却把他踩到了泥里。
想着方才萧钰跟在陆寄风的身后的样子,又见了他对自己的冷漠,宋玉枫心里扭曲,他逼近了萧钰,低声:“你恨我?”
“那年你兄长和长嫂去世,侯府忙成一团,无人照顾你,你半夜思念兄长,哭了一宿,着凉生了病,是我牵着你去看的大夫,是我给你买的点心,你被侯爷罚了,也是我去求得情。”
宋玉枫注视着萧钰瓷白的侧脸,忍不住想起了他第一次见萧钰那天。
他第一次跟着父亲去萧家,看见了站在武安侯身后的萧钰,礼貌地笑了笑,喊他钰哥儿。
因为要等萧瑾下葬,他和父亲要留在萧家住几日,在房中待的无聊便出去晃了晃,在假山后碰见了抹着眼泪,一直咳嗽的萧钰。
他当时就在想,外面都说这位小世子是自小养在宫里的,很得皇上和皇后的喜欢,很是跋扈,怎么如今烧的满脸红地倚在假山后面,身边也没个人照顾,瞧着这样可怜。
心中升起的怜悯让宋玉枫出去和他搭了话,带着他看了大夫,他知道萧钰待他和萧瑾是一样的,可他却越来越不满足兄长这个身份了。
如今四下无人,他心里的话也忍不住了,步步紧逼:“就因为我心悦你,你便恨我?”
这句话像刺一样扎在萧钰心中,他心里堵得慌,半天才吐出了淡淡的白雾,不躲不避地站在宋玉枫对面,直视着他的目光。
“我不恨你,只是觉得你不配兄长这个称呼。”
他不再看宋玉枫,和他侧身而过时又停下,偏了偏头,冷冷地说了一句:“毕竟没有哪家的兄长,一直惦记着和自己的弟弟睡觉。”
还因为觉得倚湘不配用他的东西,故意把东西弄坏了,亏得他以前还帮他说话,萧钰撞开他的肩,就要离去,宋玉枫忽然高声问他。
“那英国公呢!”
萧钰猛然停了下来。
宋玉枫大概是气坏了,回过身来,盯着萧钰的背影,声音没有半分克制:“我说我能护你周全,你不愿,觉得我恶心,跟着他倒是心甘情愿!”
萧钰豁然回头,眸色带着寒光。
周围一瞬间安静下来了,二人对峙一样站在池塘边儿上,冷风吹来那边宴会上的丝竹声。
萧钰忽然笑了:“是啊,我就是心甘情愿。”
他本就长了一副令人心神摇曳的脸,宫灯下更添几分朦胧,这一笑更加活色生香。
宋玉枫脸色铁青,他只不过是气狠了才说出这么一句话,心里还是不愿意相信的,强忍着怒火放轻声音:“别闹脾气了,阿钰,英国公的传言谁不知晓,你和他走的那么近,外头该如何传你,你知道吗?”
萧钰歪了歪头,并不怎么在意:“他们传的没什么错。”
“萧钰!”宋玉枫近乎低吼地叫他。
萧钰却不想再和他多纠缠下去了,脸上的表情几乎瞬间冷了下来:“宋玉枫,听说你已经在议亲了,以后离我远点,不然我打断你的腿。”
他拢了下裘衣,转身就走了。
言华殿那边丝竹声正热闹,大臣们推杯换盏,其乐融融。
最上面坐着的元初帝却有着心不在焉,筵席上有大臣站起来敬他酒,说吉祥话,他也只是敷衍地喝一口,淡淡地道了一句:“爱卿有心了。”似乎在众人中找着谁,眉心紧锁了一瞬。
壶中的酒凉了,就有宫人来换上新的,给陆寄风送酒的太监瞧着这身宦官服职位还不算低,笑眯眯地喊了声国公爷,然后才换酒。
陆寄风放下了酒杯,语气和煦:“问公公件事。”
那太监受宠若惊,连着声道:“国公爷可折煞奴才了,什么要紧的事,您说,您说。”
“之前靠着“蟾宫折桂”的宫灯,坐在左边的官员是谁?瞧着像是七品的文官。”陆寄风轻声问。
太监回头望了一眼,转过头来,笑道:“国公说的可是那位相貌很年轻,风度翩翩的大人。”
“……风度翩翩,”陆寄风闻言只露出个笑,没多说什么:“公公知道他是谁了?”
“知道,您要是问别人,奴才一时间还真猜不出来,可这样年轻的大人,宴上恐怕也找不出几个,国公爷说的应该是前年的榜眼,如今的翰林院编修,宋玉枫,宋大人。”
太监睃了他一眼,见陆寄风一时没想起来宋玉枫是谁,又机敏地补充了一句。
“是宁安郡主和永城侯的嫡长子。”
陆寄风这才有了点印象:“哦,原来是他们的儿子。”
太监满脸堆笑地恭维他:“宋大人是小辈,国公爷一时想不起来,也是应该的。”
陆寄风没说话,忽然想起来永城侯祖上也是武将出身,是不是还和萧家有些亲戚关系……
这么说,宋玉
蓝声
枫和萧钰认识,方才他看萧钰的目光,也不是自己看错了。
陆寄风垂下眸,端起酒杯,饮了一口酒。
萧钰就在这个时候回来了,他从侧门进来的,动作很小心,没引起几个人的注意,可一举一动还是被上面找了他许久的元初帝看在了眼里,见他走到陆寄风身边准备坐下,就拧了眉,撂下酒杯,忽然道:“世子怎么坐在英国公旁边了。”
他一开口,殿内的说话声和丝竹声就蓦然停了,一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还未入座的萧钰身上,什么情绪都有,一片安静。
萧钰动作一顿,不知道怎么回答。
“是我让他坐在那里的。”
突然有人接过了话,众人的视线下意识移了过去。
陆寄风依旧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桌上的佳肴未动,只饮了些酒水,他穿着绯色的右衽袍,手中还拿着个小酒杯,偏过头对皇上笑:
“来赴宴的都是朝中的大臣,他一个小孩子,总要多照顾一些,也免得冲撞了谁。”
元初帝脸色有些僵了,不好说什么:“原来是这样……”可下一秒又瞧见了什么,脸色微变。
众大臣不知道这皇上好好的,为何突然变了脸色,心中忐忑不安。
“……世子腰上的玉佩倒是新鲜。”沉默了一瞬,他才开了口,声音不知不觉有些冷了。
宫人们都把头低了下去,方才还欢声笑语的气氛登时一滞。
元初帝早已经不是刚入宫时,那个谁瞧见了他都会下意识想起他的身份从而露出轻视的宗室子了,掌权了几年,天威越发难测。
萧钰也低头看了一眼。他腰间佩戴着的玉佩是陆寄风当初送给他的见面礼,纯白无瑕的羊脂玉,单刻着一个渊字,陆寄风离开朝堂时便带在身上,回京时也带着这块玉佩,满朝文武只要见过陆寄风的,怕就会对这玉佩有印象。
他暗道一声不好,怪自己不小心,这玉佩他常佩戴在身上,今天宫宴也忘记摘下去了,这下恐怕要给义父惹麻烦了。
“回圣上,这玉佩是义父送我的见面礼。”
元初帝面无表情,他生性多疑,萧钰承不承认他都只会认定自己心中所想,眼睛映着下面的萧钰的身形,许久才缓缓地又问了一句:“有传言说国公认了你做义子,这也是真的了?”
陆寄风眉心一蹙,又波澜无惊地放松,淡声接过话:“是,几个月前就记在了臣的族谱上。”
元初帝把龙椅的扶手握的更紧,上面的纹路硌的他掌心发疼,越来越听不出喜怒了:
“那世子这阵子一直住在国公府,没回侯府去,也是真的了?”
“是。”英国公笑答。
这一问一答令大殿内的气氛愈发压抑,文武百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一头的雾水。
元初帝原以为陆寄风在朝堂上为武安侯说话,是不满自己把他诓回京,将他的功劳让给别人来坐了,故意找自己不痛快,没想到竟然是因为萧钰,看来萧钰当初没来求自己,是去求了他,还成了他的义子,呵,笑话,什么义子!
他心里对萧钰是什么想法,这陆九渊就是什么想法!
元初帝心中滔天的愤怒,表面反而笑出了声来:“看来世子倒是深得国公的喜爱,只不过阿钰顽劣,也不好太过叨扰国公了。”
“无妨,国公府冷清,世子在,也有人陪臣下个棋。”陆寄风语气十分温和。
元初帝更为怒火中烧,可他对萧钰的心思本就是件见不得光的事,也不能把这口气发泄出来,冷冷道:“是么。好了,良宵难得,继续用膳吧。”
他下了命令,乐师们就接着凑起了乐,教坊司的舞姬也随着乐声跳起了舞来,大臣们端着酒杯,笑着饮酒,心中想着方才的事。
没人敢在这个时候去敬酒,试探皇上的心情好不好了。
元初帝也落得清闲,指尖轻点着扶手,算着时间,瞥了旁边站着的汪籍一眼。
汪籍胳膊上搭着拂尘,垂下的眼睛,低了低身退了下去。
这些讨采头的歌舞年年都差不多,再怎么动听在萧钰眼里都是乏味的,一会儿结束了还要去看鳌山灯会,不就是堆起来的灯吗?年年都看,有什么新鲜,萧钰待的烦了,只想快些回去。
一个小太监从他身后过来,拿着温好的酒壶给他换酒,却不小心打翻了壶,酒水洒了他一身。
小太监吓得连忙弓着腰:“奴才该死,奴才该死,世子快去换上一身衣裳吧。”
萧钰衣襟上都湿透了,拿了帕子擦也没用,他从进宫的那一刻起就一直提着心,品出这事恐怕有些蹊跷,不打算离开陆寄风身边:
“不用,我没带衣服来。”
其实是带了的,就放在宫门口的马车里,以备不时之需,他只不过是故意这么说罢了。
小太监脸色惨白如纸,要给萧钰跪下,哭道:“这印子这么大,要让总管知道了。奴才可就活不成了,世子可怜可怜奴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