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要从本宫这里讨银子,那就让谢瑾怀亲自来找本宫,否则一切免谈。”
“本宫就不信,你一个小小的采买,敢真的克扣本宫的吃食不成!”
柳枝自然是不敢的。
即便金贵妃执意不肯出这笔银钱,她也拿贵妃没有一点办法,若真克扣了贵妃原本的吃食,怕还会担上怠慢贵妃的罪名。
不过柳枝觉得此事儿还有转圜的余地。
至少金贵妃并没有直接否决,还是给她留了一个解决的方案。
日落西山后,谢瑾怀这才一脸疲惫的回来。
他身上的衣裳都因沾了尘土而有些灰扑扑的。
柳枝上前帮他把衣裳褪下,然后装入盆中准备拿出去洗。
谢瑾怀抓住她的手腕,阻拦道:“太阳都落山了,就别出去了。”
柳枝看了一眼盆中的衣物,回道:“没多少的,很快就能洗完,明日妾身要跟着采买进城,怕是没空替九爷浣衣了,还不如趁着现在空闲……”
其实是柳枝不知道该怎么跟谢瑾怀独处在一个屋檐下。
每次夜幕后,两个人住在一个房内,总有一种怪怪的气氛。
谢瑾怀把盆子夺过,“你洗的衣服不干净,你就别去了,让兴荣去吧!”
被人嫌弃洗不干净衣裳,柳枝有些生气,“九爷您也太会信口胡诌了吧?兴荣他是个男子,怎么可能会浣衣?我就不信还能比我洗的干净!”
“您这嫌弃那也嫌弃,要不您换个人来伺候?”
谢瑾怀见柳枝真生气了,心里一下子也有些慌了。
他口是心非的老毛又病犯了,明明是想关心,可偏偏嘴里吐出的话就老是带着一根刺似的,让人听了心里不舒坦。
于是他握住柳枝的双手解释道:“其实我是觉得这几日河水冰冷,用河水浣衣冻手,怕你日日浣衣会生冻疮……”
谢瑾怀说这句话倒是无比真诚,柳枝心里的不舒服也立马消散了大半。
谢瑾怀将柳枝拉到一旁的软榻下坐着,温声细语道:“好了,你就别生气了,你今日背着我去寻金若惜,我还没生你的气呢!”
“来之前,你怎么答应我的,你忘了?”
柳枝缩了缩脑袋,心虚道:“凡事都要跟您商量……”
“那你跟我商量了吗?”谢瑾怀反问。
柳枝摇头,“没有。”随后又耷拉着脑袋,等着被训斥。
她要是跟谢瑾怀说了,只怕根本走不出这个房门。
因为金贵妃在谢瑾怀眼里,就是头号危险。
谢瑾怀掐了掐柳枝的脸蛋,“那你怎么还明知故犯……”
柳枝起身,伸开双臂在谢瑾怀面前转了一圈,“您瞧,妾身一点事也没有,还好端端的回来了,贵妃不是那种不讲道理的人。”
谢瑾怀端起桌上的茶喝了一口,这才悠悠问道:“怕不是她金若惜肯跟你道理,而是你答应了她什么条件吧?”
柳枝倒没想到,谢瑾怀居然这么了解金若惜,把她的脾性摸得一清二楚。
见谢瑾怀直勾勾的盯着自己,柳枝便不打算再酝酿一下,选择直接相告。
“贵妃说,叫您单独去见她一面,然后她就愿意拿银钱出来……”
因谢瑾怀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柳枝这话越说越心虚。
“你倒是好样的,为了一点钱财,转头就把你家爷们卖了?”
谢瑾怀显然气得不轻。
柳枝狡辩,笑道:“这怎么能是卖呢!您与贵妃娘娘清清白白,贵妃娘娘想单独约见您,自然是有要紧的事情要交代您。”
其实这话说出来,连她自己都不信。
金若惜对谢瑾怀,那分明就是爱而不得,执着到有些疯魔。
虽然谢瑾怀一直在避嫌,可金若惜就是锲而不舍的要往上贴。
柳枝想了想,然后拉着谢瑾怀起身,“要不您今晚就去吧?省的贵妃等着急了。”
“您早去早回,万万要记得让贵妃拿银钱出来,没钱妾身很难办的。”
谢瑾怀被柳枝就这样轻推着走到了门外,心里顿时怒火中烧。
他愤怒的质问道:“你就这么喜欢把我往别人身边推吗?”
“我在你心里,就一点也不值得被珍惜吗?”
他这段时间,一直在学习追妻宝典。
宝典上说,想要追到心仪的女子,就要投其所好,爱她所爱,喜她所喜。
他见柳枝似乎很是心仪世子那种温文儒雅的谦谦君子,他虽不是个谦谦君子,可温文儒雅之态他也一直在学。
甚至他在下意识的模仿谢瑾钰的言行举止,为得就是让柳枝与他多亲近几分。
他想变成柳枝心中喜欢的那种男子类型。
可偏偏这一切就在此时破功了。
他转身一把拽住柳枝的手腕,将人直接拉到他的胸前。
许是习惯了谢瑾怀近日的平易近人,他突然发怒的时候,着实把柳枝吓着了。
“你明知金若惜她图谋不轨,你为什么还非要把我推给她?”
柳枝从没想到谢瑾怀的反应会那么大,她手足无措的解释道:“妾身只是觉得,贵妃若真想私下单独见您,该有的是法子。”
“而且,若是妾身真的不答应,那贵妃在这件事上咬死不退让,那后厨就只能每日压缩工匠们的伙食费用,去孝敬贵妃……”
可谢瑾怀压根就不想听柳枝的解释,他眼神里有愤怒,失落,悲伤,各种情绪混在在一起。
“凭什么?你为所有人都着想过,就是没有为我想过?”
“你为什么永远都将我排斥在外……”
他用手捏住柳枝的下巴,强势的俯身吻了下去。
谢瑾怀的吻一如既往的霸道,他像一头发狂的野兽,在她的唇齿之间横冲直撞。
柳枝本想推开谢瑾怀的,他已经破坏了他们之间的约定,可悬在半空中的手却突然顿住。
因为她的脸颊上,感受到了谢瑾怀温热的眼泪。
谢瑾怀哭了?
谁曾想,那个流血流汗不流泪的谢瑾怀,竟然会因为这件小事而落泪。
第272章
挟恩求报他哭了!
柳枝瞬间有些无措。
哄小孩,哄女子她倒是会,可是男人该怎么哄?
许是想安慰他,柳枝轻轻环住了他的腰肢,然后用手拍了拍他的后背。
像是哄小孩子一般。
谢瑾怀背脊一僵,猛然停下动作,放开了柳枝。
柳枝看向他的眼眸,果然那向来幽冷的眸子,泛着一丝异样的红,眼角更是湿润晶莹,烛光下隐隐能看见那一道还未干涸的泪痕。
“你,哭了……嗯?”
谢瑾怀闻言,立马背过身去,抬手轻抹了眼角,“不过是眼睛有些酸涩罢了。”
“嗯,没哭就好……”柳枝尴尬的回道。
“……”
沉默半晌,谢瑾怀率先开了口。
他似乎意识到刚刚的自己太过冲动了,一脸歉疚道:“对不住,刚刚是我唐突了……”
随后,他与柳枝拉开了距离。
“原是我太贪心,你本就从未在乎过我,又岂能强求……”他眼眸微垂,自嘲的说道。
柳枝的心像是一下子被什么堵住了。
她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又什么都说不出口。
许是真的伤心,亦或是真的失望,谢瑾怀慢慢的转身,朝着门外走去。
“九爷,这么晚了您去哪?”柳枝问他。
谢瑾怀的脚步未停,“不是你想我去见贵妃的吗?那就如你所愿。”
其实柳枝此时很想说,‘你若不愿意去便算了,贵妃那边她可以另想法子。’
可惜这句话她犹豫了半晌,终究还是咽下了。
……
柳枝坐在窗边开始做起了之前没做完的暖手套。
以往利落的针线功夫,却在此时频频出错。
在第三次被针头戳到手指后,柳枝才彻底的停了下来。
她轻轻的吮吸着自己的手指,目光却频频朝着窗户的缝隙往外看去。
可惜室外一片漆黑,除了隔壁院落还有光亮以外,别的什么也看不到。
已经过去一个时辰了,九爷竟然还没回来……
不知为何,她心里渐渐有些心烦意乱。
而此时此刻,谢瑾怀却正坐在金贵妃的院子里淡定喝茶。
一壶茶水已经喝光了。
金贵妃都有些坐不住了,她不解的看向谢瑾怀,问道:“本宫这里的茶水就这么好喝?”
谢瑾怀想了想,认真评价道:“一般。”
金贵妃的脸上的表情有些僵硬,“既是一般,你还喝那么多?”
一个时辰以前,谢瑾怀上门求见时,她还挺高兴的。
可谁能想到,这人一进来,就问她讨要了一壶茶,然后就坐在那一直喝茶,除了必要的回答,是不会与她多搭一句话,宛如一个哑巴。
茶喝好了,谢瑾怀才开始正题。
他犀利的眸光扫向金贵妃,问道:“不知贵妃,非要见微臣,是有何等要紧的事情?”
金若惜微微蹙眉,有些委屈道:“瑾怀,这又不是在宫里,周围又没有旁人,你何必与我这般疏远?”
谢瑾怀淡淡的开口:“这里的确不是宫里,可你却依旧是贵妃娘娘,微臣不敢逾矩。”
“你!”金若惜被这话堵得无法反驳。
她只能继续委屈的控诉:“我知道,这些年你对我心中有怨,可你也该明白我是有苦衷的……”
没等金若惜说完,谢瑾怀却直接打断她,甚至有些不耐烦,“贵妃娘娘,木已成舟之事,又何必旧事重提?”
“微臣从没有怨过你,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不得已的苦衷,和必须要承担的责任。”
“只是你既然已经做出了选择,就不要后悔,更不要想着再走回头路了。”
金若惜还是有些不甘心,她固执的问:“谢瑾怀,如果当初我没有选择进宫,没有选择那一条复仇的路,你会娶我吗?”
谢瑾怀摇头,回答的斩金截铁,“不会。”
“呵呵,为什么?”这个答案在金若惜的期待之外,似乎又在意料之中。
谢瑾怀如实回道:“不论是外祖姜氏一族,还是侯府老太君,亦或者是武德侯,没有人会同意我娶一个罪臣之女的。”
“更何况,我待你从来只有青梅之谊,并未有男女之情。”
金若惜见谢瑾怀如此果决无情,不由得露出一个惨淡的笑来。
“是啊!不说的没错,当时我的本就是个累赘,唯有进宫给仇人做妾这一条出路。”
她吸了吸鼻子,表情逐渐凶狠,“当初我选的那条路,从前不会后悔,现在也不会后悔,将来更不会后悔!”
她主动上前,拽住谢瑾怀的衣领,强势的说道:“为了我金氏一族,为了报仇,我什么都可以牺牲,什么都可以放弃,哪怕是我自己!”
“谢瑾怀,你别忘了我父亲是你的师父,他有恩于你,即便是为了那份恩情,你必须得帮我。”
这是金若惜第一次对谢瑾怀挟恩求报。
或许是谢瑾怀想起金将军曾经对他的教导,他的态度稍稍软和了下来。
“你想我怎么帮你?我又能帮你什么?”
此刻金若惜的眼底只有恨意。
她用手勾住谢瑾怀的腰带,有些狰狞道:“谢瑾怀,我要毁了他的江山,你要帮我!”
“帮我要个孩子!”
谢瑾怀闻言一惊,瞬间推开金若惜。
“你疯了?”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金若惜见谢瑾怀着反应忽然笑了,笑的眼泪都掉下来了。
她有些哽咽道:“你知道,这贵妃的头衔背后背负着什么吗?”
“所有人都觉得我得了无上的荣宠,是皇帝最宠爱的贵妃。”
“可没有人知道我心中的痛!”
“我本是将门的骄傲,就因为那卑鄙昏庸的皇帝,猜疑我的父亲,以那莫须有的罪名灭了我金家满门。”
“而我,求助无门,四处碰壁,唯一活下去的希望,就是给那恶心的狗皇帝当妾。”
“你真以为,那条路是我自己选的吗?”
“是那狗皇帝,他狭隘的心胸,变态的嗜好,为了羞辱我的父亲,故意挑我进宫,为得就是想要驯服我!”
“他夜夜传我侍寝承欢,却又将我金氏满门的牌位摆在跟前,他是个连死人都不肯放过的畜生。”
第273章
要个孩子这些内情,谢瑾怀到还真不知晓。
当初那么多人劝金若惜不要萌生进宫的念头,可最终是没有劝住执意要进宫的金若惜。
当时京城传遍了流言蜚语。
有人说金若惜是个没有良心的女子,全家被灭门,她却可以装作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入宫享尽荣华富贵。
是个踩着自己族人骨血上位的卑劣之人。
谢瑾怀想过她是为了复仇进宫,也劝过她不要以卵击石,要从长计议谋划周全。
可金若惜却说,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他从未想过,这些说辞的背后,居然是金若惜被迫进宫。
谢瑾怀有些自责,“你当初为什么不告诉我真相,只要你不愿意进宫,我会帮你想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