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不震惊是假的,当场找了个借口避开沈既欲,一个电话打到裴枝那儿,问她知不知道沈既欲本事有多大,裴枝估计刚醒,声音听着还有鼻音,反问她沈既欲又闯什么祸了,许挽乔就一股脑全兜给她,话落,那头静了足有一分钟,然后发出一点肢体碰撞的动静,听着像是裴枝拍了拍旁边男人的手臂,说:“你儿子真够出息的啊。”
沈听择的反应倒是没多意外,撂一句“也不看看他爸是谁”,惹来裴枝笑骂他不要脸。
许挽乔接话问裴枝这事儿她管不管,裴枝就笑着回她管什么,“给你们家再再买房不好吗?”
“可是……”
“没可是,这才哪儿到哪儿。”裴枝收了笑,打断她,语气认真:“我今天就把话给你放这儿了,我未来的儿媳妇只可能是再再,没别人,更何况这些连聘礼都算不上,你就当他给再再买个玩具,安心收着。”
许挽乔默了几秒说那行,她明白了。
后来抽空作为宋再旖监护人,陪沈既欲去把房子买了,手续都办好,帮着装修的时候也照沈既欲意思从家里储物间翻出宋再旖从小到大的画,挑了一幅裱好挂墙上。
也是到那时,看见沈既欲站在那幅画前的背影,客厅明亮灯光照下来,肩宽身挺,有种随时准备为宋再旖扛下一切的感觉,又想到这些都是他趁周末假期,南城北江风雨中往返办妥的,感受到来自少年青涩却盛大的爱意,不禁动容。
她上前拍拍他的肩膀,“我替再再先谢谢你。”
沈既欲笑着摇头说不用,许挽乔又问他准备什么时候告诉宋再旖。
“不急,等我转回来再说吧。”
“好。”
……
宋再旖在初五按时回到北江,沈既欲说到做到地给她包了一顿饺子,味道很好,但她觉得不是馅料的原因,而是因为这是沈既欲包的。
春节剩最后两天,北江终于停了雪,太阳很暖,晒得人心也暖,等到年味散去的时候,寒假也到了尾声。
宋再旖在开学前两天去医院复查,结果显示肋骨骨折基本痊愈,在走廊还很巧地碰见贺庭周,他的石膏已经拆了,恢复情况同样良好,所以新学期上来,两人都变回了原来的样子,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没有受伤,没有疏远,还是朋友。
而宋再旖和沈既欲两个人,在校内仍是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唯一交集只有年级大榜顶端紧挨的名字。
可还是有人在连绵春雨里窥见了一些别的。
一丝流淌在他们之间的爱和欲。
那是清明的时候,普通学生放着假,竞赛班没放,甚至连上两天,从早到晚,下课出校门已经将近六点,天色昏暗,雨还在淅淅沥沥地下着,有女生就在等公交的间隙,在那片灰青雨幕里瞥到马路对面伫立的两道身影,面孔熟悉,却是和在校擦肩而过完全相反的陌生状态。
彼时宋再旖和沈既欲的肩膀相抵,站在同一把伞下,伞由沈既欲撑着,另一只手揽着宋再旖的腰,几乎将人圈在身前,宋再旖也没觉得有何不妥,左手插兜,右手滑着手机,两人就这么静静地站在雨中,直到片刻后宋再旖像是刷到了什么有意思的东西,扬手示意沈既欲看,他配合地俯身,距离倏地挨得更近。
而后,一个低头,一个偏头,两人同步动作,宋再旖侧身想跟沈既欲说话,却不期然地亲上他的脸颊,那个瞬间和女生同时愣住的,还有他们两个,但怔归怔,几秒后宋再旖率先回过神,淡定地撇一点角度,唇擦着沈既欲的脸过,停到他的耳边重新开口。
整个过程没有更多的情绪流露,可每一寸相互干扰的呼吸,每一句旁若无人的耳语,每一秒习以为常的肢体接触,都在昭示着两人之间的暧昧,而在她看不见的地方,这两个人又是怎样的干柴烈火,女生就不得而知了。
周肆北仍是在洛杉矶过着他自由浪荡的美高生活,时不时周游世界一圈,好吃好玩的照片传回来,宋再旖却对他和丁梵的事儿更感兴趣,之前问沈既欲被卖关子,后来沈既欲松口告诉她,周肆北找人给丁梵办了休学手续,以患有重度抑郁存在自杀倾向的理由。
宋再旖追问然后呢。
沈既欲就笑着,把满脸好奇的人从自己腿上拎下去,说没有然后了。
宋再旖失望地嘁他,他照单全收。
没办法,有些后续实在不适合搬到台面上来说,难道要他跟宋再旖说,然后周肆北就开始在他那套公寓里贯彻他那套“你不就是不爱我吗,好,没关系,那就做到你爱我为止”的理念吗。
他得给周肆北留点面子。
太阳仍在东升西落,气温也随着日子一天一天过去而逐渐回暖,变热,外套由厚变薄,北江迎来盛夏第一声蝉鸣的时候,一中高二年级同样迎来一位转校生。
一张熟悉却又有所改变的脸。
她转进的是高二(13)国际班。
第49章
朝思暮想了一整个青春期的人
聂书迩从没想过会和柏时琪成为同学。
那种感觉怎么说呢,
挺微妙的,就是原以为萍水相逢的人,这辈子可能都不会再见,
却在北江一中这个屁大点的地方重逢了。
那几天在捷里的朝夕相处,她对柏时琪的印象不算好也不算差,
政商家庭出来的,背景挺厚,有傲气很正常,只是看沈既欲的眼神不正常,所以她才不会天真到以为柏时琪是恰巧转学来一中的。
把一通分析说给宋再旖听后,
宋再旖反应倒是淡定,
边搅着手里的酸奶,边回一句说她知道。
她是没心没肺,但又不傻。
至于聂书迩还在耳边滔滔不绝说着的,她这几天挖来的情报——
“柏时琪初二是在外国语读的,和周肆北同校的那个北江外国语!你敢信?那周肆北之前怎么完全不认识她的样子。”
按理说柏时琪这么漂亮一姑娘,就算只借读一年,也应该在学校有点名气,更何况金色头发,
放人群里也该是一眼能注意到的存在。
宋再旖却不以为奇:“他翘课去网吧打游戏了呗,人都不在学校,上哪儿去关注同学。”
周肆北从小就自诩不是学习的那块料,
家里那支电竞战队,
更是直接成了他极其正当“耳濡目染”的理由,
泡吧比泡妞勤,
打游戏比打架牛。
起先翘课还会被教导主任抓,后来周渡给学校捐了栋图书馆,
年级领导就对周肆北这种违反校纪的行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周肆北也越发肆无忌惮,一周五天,在教室能坐满24小时都算好的。
而就是他为数不多在校的时间,四中和外国语一街之隔,沈既欲每回放学去找他,都在无形中滋养了一段一见钟情。
柏时琪确实是那个时候惦记上沈既欲的。
她至今还记得第一次见沈既欲。
深秋,满地落叶,他站在校门口那条街边,单肩挎着书包,个子目测已经一米八往上了,低头看手机的身段挺拔,给人感觉挺帅。北风萧瑟,别人都恨不得裹紧外套,他倒好,敞着拉链,露出里面的四中校服,穿得板正,那是引起她注意的第一眼,而几分钟后,有人隔着几米距离叫他,他闻声抬头,一张脸在暮色里渐渐清晰。
平心而论,沈既欲是长在她审美点上的,皮相干净,骨相深邃,和人打招呼时勾起的嘴角带起坏笑和痞气,下巴有伤,贴着创可贴。
一张印着海绵宝宝图案的创可贴。
真有意思。
她在脑海里倒放几秒刚才那人喊他什么来着。
哦,沈既欲。
是蛮欲的。
从那之后一直到来年春天离开前,她又在学校门口见过沈既欲几次,照样等人,指间偶尔夹根烟,有时拎杯果茶。
穿着校服的优生模样,抽烟打架的不良作风。
反差成这样,以至于在回到莫斯科后柏时琪发现自己对沈既欲好像有点朝思暮想,这种感觉对她而言很陌生,也很新奇。
是喜欢吗,那得谈了才知道。
初三碰上奶奶过世,她被留在家里哪也没去,高一花了点时间打听到沈既欲转学去南城了,其中缘由无从知晓,对她来说也不重要,但临门一脚碰上柏时屹在洛杉矶出了点事,她被送过去帮他“善后”,结果意外在他的社交圈里发现了周肆北这号人物。
沈既欲的发小兄弟。
她开始相信中国古诗里那句“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通过周肆北,她搜到了沈既欲的ins账号,头像全黑,挺酷,她喜欢,名字是串英文——“sjyyzs”,前边三个字母她能解读成沈既欲的拼音缩写,后边那三个她只当他随手乱打。
她没点关注,但全部翻了个遍。
沈既欲动态更新的频率低,基本半年发组照片,每条定位都不同,登过阿尔卑斯山,坐游艇穿过地中海,圣托里尼看日落,巴塞罗那开法拉利,塞纳河边抽卡比龙。
几乎没露脸,只有一些身体部位的特写融在风景照里,那感觉就像给一点饵,却不喂饱,钓得人心很痒。
比如沾满汗水的发丝,踩着礁石的脚踝,搭在方向盘上的右手,带着小叶紫檀的左手,站在晨昏线前的背影。
还有一段对着他后颈的视频。
点开前看预览图,冷白,骨骼感明显,黑T领子松松垮垮地套着,透出少年那种鲜活、不加掩饰的性感,点开后,伴随最初几秒的镜头晃动,异国街头的嘈杂被收声,但很快被一道女声盖过,嗓音轻淡,如同山间清冽的溪流,洗净周围喧闹,让人只听得见她的话。
她问沈既欲自己是不是挺重的。
就这七个字,情势一下明显,这个视频是那女生被他背着拍的。
沈既欲秒回,笑着回:“重个屁。”
说完还作势向上掂了掂,惹来女生低嗔,镜头又是一阵晃动,然后就戛然而止了。
底下被他回复的评论有两条,一条是周肆北留的“起猛了,看见猪八戒背媳妇了”,沈既欲让他滚蛋,而另一条,也是个乱码网名的账号发的,问他这视频哪来的。
沈既欲回的是:
所以,这是一段女生拿着沈既欲手机无意拍下,没有任何意义,本该被删除,却被他发出来的视频。
所以,当事女生和评论区这个账号对上。
所以,柏时琪点进那个名叫“zzzzzys”的女生主页,发现过往动态的ip和沈既欲90%重合,只有这一年好像和沈既欲没待一块儿,发的内容也要相对丰富一点,有对着镜头笑的照片,也有漠视镜头的照片,纯素颜,皮肤却白净得仿佛自带磨皮,五官没得挑,表情管理也满分。
然后柏时琪就知道了,她叫宋再旖,和沈既欲青梅竹马一起长大。
也是他朝思暮想了一整个青春期的人。
……
如果说之前对沈既欲的兴趣只是想把人追到手满足一下她的好奇心,看看他还能带给她什么惊喜,那么现在,她对他产生了一种强烈的征服欲。
才多大,年纪轻轻的,异性还没见够,情爱还没享受,就做好了一生一世一双人的准备,也太没劲了。
柏时琪不介意给他指条正道,帮他迷途知返。
寒假从柏时屹那儿得知沈既欲租了他们家捷里那栋庄园,她觉得这就是命中注定的缘分,所以唐突地跟了过去,如愿以偿地见到了沈既欲。
他好像又长高了点,更帅了。
而正式转来北江之前,她还做了两件事,把左臂的纹身洗了,以及把头发染黑。
因此一中同学都没意识到她其实是混血,夸她的话都是说她像洋娃娃。
但聂书迩是知情者,所以自她被教导主任领着出现在十三班开始,探究的目光就停在她这儿,整个上午没带挪的,然后是宋再旖,楼梯间迎面碰见,她看着眼前这个长相是柏时琪但又完全变了气质的人,微怔,步子放缓,两人擦肩,她还回头盯了几秒。
柏时琪一笑置之。
最后是沈既欲。
不管是哪个国家哪个学校的食堂到了饭点永远都很吵闹,他就在那片喧嚣里从门口走进来,上午最后一节大概是体育课,额头汗津津的,颈间潮红,白T也湿,手里抓瓶水,听着同伴从操场带到食堂的话题,不回应,只是笑,视线扫过各个窗口,却没排任何一个,朝身旁男生斜额说了几句话后,转身,在下一秒注意到不远处的她,脚步顿住。
于是她拥有了沈既欲长达十秒的视线停留,以无声打量的方式。
可第十一秒的时候他视若无睹地收回视线,柏时琪也无所谓,捋一下自己的黑发,站在原地,平静地目视沈既欲穿过汹涌人群,朝食堂靠里的一排座位走去,那儿有两道熟悉的人影。
聂书迩在那儿,宋再旖也在那儿。
她们坐的比较巧,刚好是偌大食堂凹进角落的一桌,墙柱挡了一半,但她仍能清楚看到聂书迩的正脸,宋再旖的背影。
能清楚看到沈既欲走过去,在桌边停住,抬手从后搭上宋再旖的肩膀,宋再旖侧头看见是他,很淡地勾唇角,叠着的腿放下,起身,将占着的位子让给他,桌上还放着提前买好的一份盖浇饭和冰饮。
两人全程无交流,但一让一坐的动作特别自然,很明显不是第一次这样做了。
离开前她顺手拿走沈既欲拎来的那瓶水,神态自若地拧开,喝两口。
而后柏时琪看着她和聂书迩朝这边走,三人对上不意外,宋再旖先打招呼,问她这是吃完了还是刚来。
“刚来。”柏时琪回。
宋再旖就笑一记,点头,左手拎着矿泉水瓶悠悠晃着,眼睛扫过旁边食堂窗口,右手指着其中一个说道:“6号窗口的黄焖鸡和冒菜味道不错,你可以试试,如果你能吃辣的话。”
“我能。”
聂书迩却接:“我感觉偏咸。”
宋再旖偏头看她,反问是么。
“嗯,我觉得还是5号窗口的花甲粉丝煲更好吃。”
“就你上次吃了拉肚子的那个?”
聂书迩不满辩驳:“都说了拉肚子是因为着凉。”
两人一问一答有来有回的时刻,柏时琪像个局外人般听着,呼吸着,插不进话,过了会儿宋再旖像是想起她,想起别的一些什么,才又转向她,“哦,对了。”
柏时琪看着她。
“楼下点心窗口的提拉米苏千万别去买。”说着,宋再旖把手同样搭上柏时琪的肩膀,轻拍,凑近了继续道:“就跟强扭的瓜一样,不甜,特别难吃。”
第50章
你敢再动她一下试试
话撂完,
宋再旖笑一笑,和聂书迩转身走出食堂。
但她没回教室,而是直接拐道去了旁边的艺体楼,
坐电梯上到五层的报告厅。
那里一改平日午休时刻的冷清,进进出出的人不少,
有后勤部门的老师在忙着调试音响设备,“北江市第六届高中生辩论赛决赛”的横幅已经拉起来了,一排刚好坐四人的长桌也摆好了,相关人员各司其职地做着最后的准备。
辩论赛跟之前篮球联赛的性质差不多,都是近年来北江市教育局为了响应国家全面发展理念举办的大型活动,
由各个学校推送一支辩论队到市里参赛,
从春到夏,一场场的比,一场场的淘汰,到现在,剩最后两支队伍进入决赛,一中作为今年胜出的其中之一,同时承担起提供场地的责任,领导都挺重视。
而作为主场作战的一中辩论队员,
更是被给予厚望。
宋再旖进到报告厅里面的隔间时,带队方老师还在帮着做论据补充分析,稿纸厚厚一沓,
力争无懈可击,
三个队员也都在,
看到她,
和她打了个招呼。
这次决赛的辩题是“人性本善还是本恶”,挺哲学的一个辩题,
一中作为正方,观点是人性本善。
但其实平心而论,宋再旖的立场是趋向反方观点的。
人性,本来就是一个不断和自己抗争的罪恶过程,要抽筋剥骨地塑化底线,要头破血流地克制欲望,人生来就是自私的,宋再旖从来不觉得她有多高尚,当初帮闻栀的那一下,主要原因也只是因为李慕汀她们在走廊的声音太吵,影响到她做题了,仅此而已。
聂书迩说得没错,她确实以暴制暴了,但效果立竿见影,不是吗。
小学的时候她还碰上过有高年级的同学想抢她的玩偶,那是裴枝从国外给她带回来的,她反抗,那人仗着比她大就推她,额头差点磕桌角,是沈既欲眼疾手快地护住她才没破相,玩偶在争执间掉地,又不知道被路过的谁踩了一脚,变得脏兮兮的。
宋再旖看着,一声不吭地捡起来,拍干净灰,然后当天下午,玩偶“如愿”出现在那个同学的书包里,却被诬陷成是她偷来的,宋再旖的背景小孩子之间可能不清楚,但学校老师门儿清,所以这事没有像平时一样随便和个稀泥草草了事,老师把人带到办公室严肃批评教育后,那姑娘是哭着出来的。
而宋再旖站在走廊上朝她笑。
她喜欢的,在意的,就算毁掉,也绝不会让给任何一个人。
所以,如果柏时琪真的是奔着沈既欲来的,那就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