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我归京,
诸事安顿之后,必当精心筹划,
携你自京城启程,游遍天下山水,
尝尽世间美食。昔日,
我总以为权力地位乃人生不可或缺之物,
唯有留居京城,
方能体现价值。然如今,
面对这青山绿水,方觉世间美好之物何其多,
美丽之地亦不胜枚举。幸得你日后能相伴左右,即便远行,
亦不觉孤寂。
边关之事,我已大致料理妥当,然尚有他计需行,暂不能即刻返京。你且宽心,待我归来之时,必当是一个完完整整的夫君。
春华易逝,繁花未及共赏,然夏果之甘甜,正待你我同品。这是我初次执笔,以书信寄情于你,实则离别之后,方觉情丝难断,思念如潮。人生在世,无非为爱人、为家、为己人而奋斗,你是我前行之灯塔,亦让我领略世间之美好。
今日诸事顺遂,然我心却愈发思念你。今以夫君之身份,回书一封,以弥补昔日未复之憾。时至今日,我方悟爱之一字,无需理由,无关外物,唯存于心,系于念,迫切欲见之情。忆昔十七岁那年,初见你颜,如花落眼前,令我心潮澎湃,向往不已。
我亦深感歉疚,令你久受孤苦。然来日方长,我必当倾心以待,以慰你心。你收信后,可遣方于至亲王府一趟。兰风居之处,有一对陶人,乃你及笄之年所购。
当年你府上举行及笄之礼,我亦曾悄然前往,立于院门之外,遥望府中热闹非凡。府上管家见我,邀我入内共襄盛举,然我心生怯意,遂辞别而去。离府之后,于街市见人售卖陶人,其中一对,女孩儿梳双辫,笑靥如花,与你神似,我遂购之,每每思你,便取之观赏。此对陶人现置于我书房之中,你可令方于取去,睹物如见我面。
你需谨记,好生用膳,安寝勿忧。我归期在即,你且安心以待——夫君萧秋折谨上。
萧秋折洋洋洒洒写了一封长信,晚青妤捧在手中,一字一句细细品读,眼中含的泪水,终是忍不住滑落。得知他安然无恙,她心中激动难抑。她知晓他的能力,定能战胜归来。
她立于庭院之中,阳光洒落,正值春日盛景,赏花正当时。她走到海棠花丛旁,摘取几片花瓣,放于信纸之上。随后,她将信纸小心折起,重新装入信封。她抬首望天,阳光明媚,天空湛蓝如洗,仿佛一切皆明朗。
她唤来方于,让他前往亲王府取回那对陶人。方于奉命而去,不久便将陶人带回。那对陶人果真如萧秋折所言,女孩儿眉眼间与她有几分相似,男孩儿则面带微笑,很是帅气,她很喜欢。
这日,陆临忽至府上,入院后先往二哥处探望。二哥经数月调养,如今已能坐于轮椅,于院中沐浴暖阳,心境亦佳,因有妻相伴,更觉心安。
陆临探罢二哥,遂唤晚青妤到房中,见她身形消瘦,不禁轻叹:“别太过忧心,萧秋折定能安然归来。据我姐夫所言,边关形势大好,收复失地指日可待。”
说着他自袖中取出一本书籍,递与她道:“此书是我在你父兄案发现场所寻,经查证,乃是付家专聘老先生所撰。此老正是近日风靡一时之书的作者。经审问,他供认曾携此书拜访你父亲,实为付家所托。当时你父亲位高权重,掌管码头与城门货物往来之关卡,付家欲印此书,需经审核方可出售,且运输亦需你父亲首肯。”
“当时,除你父亲外,尚有数位官员需加盖印章,此书方能放行。但是那老先生将书呈予你父亲,你父亲阅后,觉其中蹊跷,执意不肯盖章。正因如此,付家那批书始终未能流通,只得藏于书库,静待时机。其间,老先生几番修改此书,部分版本流入利州,致使当地民风大变,百姓深受其害。幸得萧亲王亲赴利州,方使百姓重归正轨。”
陆临言至此,目光微沉,继续道:“据这位老先生供述,加之状元郎兄长王科多方查证,你父亲与兄长之死,确系付家所为。因你父亲察觉付家图谋不轨,意欲禀报皇上,付家遂下毒手,杀人灭口。”
“至于你大哥之死,实因皇上赐婚。而付家希望公主许配给付钰书,借此稳固其在朝地位,亦想借皇家之势行事。然皇上因你大哥才情出众,公主又一见倾心,遂将公主许配于他。付家得知此事,便一并将你父兄除了。”
陆临的话,如利刃般刺入晚青妤心扉。她虽曾疑心付家与父兄之死有关,但是真闻此讯,仍觉难以承受。毕竟,其父与付家之主自幼相识,情谊深厚,付家与乔家两家宅邸相邻,往来甚密。她与付钰书更是青梅竹马,多年情谊,岂料付家竟真下此毒手,害她至亲。
晚青妤心中翻涌,指尖微颤,紧紧攥住衣袖,她低垂着眼眸,久久未能平复心绪,半晌才抬眸望向陆临,确认道:“此事你可曾查得清楚?当真无误?”
陆临知她与付钰书自幼情谊深厚,见她如此模样,轻叹一声,缓声道:“我已查得明明白白,证据确凿。自你从山间归来后,萧秋折便一直在暗中追查此事。他还请了状元郎的兄长王珂相助。王珂曾是杀手营中的顶尖杀手,经手过不少任务,知晓很多秘密组织。他一路追查,最终锁定一杀手营,又从营中揪出了当初雇凶之人。经杀手营中多人供述,加之银钱往来的铁证,此事已无可辩驳。”
“如今人证物证俱在,只待我们将这些证据,连同付家这些年所犯下的种种恶行,一并上奏朝廷。纵使皇上再有心庇护付家,然杀害朝中重臣与准驸马,此乃滔天大罪,付家终究难逃一劫。”
陆临说到这里,看了一眼晚青妤的神色,沉吟片刻,又道:“只是……若真如此,付家必将彻底覆灭,付钰书……恐怕也难逃一死。”
陆临曾在萧秋折那里听闻晚青妤与萧秋折之间的情愫,然而他心中仍存疑虑,不知晚青妤心中是否还念着付钰书,抑或早已倾心于萧秋折。如今眼睁睁看着昔日心仪之人命丧黄泉,终究是件痛心的事。
晚青妤抬起头来,眼中已是一片通红。她并非为付钰书可能面临的斩首之刑而难过,而是因父亲的惨死、兄长的无辜丧命,心中悲愤难平。
大哥那般年轻,那般才华横溢,却只因皇上将公主许配于他,便招来杀身之祸。人心之险恶,竟至于此!父亲一生为国尽忠,鞠躬尽瘁,最终却落得个不明不白的下场。
她声音微颤,问陆临:“你们打算何时将这些事上奏皇上?此次能否一举让付家彻底倒台?”
陆临轻叹一声,道:“此事已基本确定。加之王爷在利州所查之事,亦佐证了许多。如今朝中已有不少大臣心生铲除付家之意,只是眼下尚缺一个直击付家要害的契机。若他们杀害重臣之事败露,付家必会激起民愤,届时他们定然难逃覆灭之局。”
晚青妤闻言,立即应声道:“好!你且准备妥当,直接禀告皇上便是。我会请二哥写一封状告书,呈递御前。此事闹得越大越好,我定要让天下人都瞧瞧,付家人究竟是何等面目,竟然如此歹毒。”
她话音未落,已是咬牙切齿,眼中怒火几欲喷薄而出。
陆临见她情绪激动,连忙劝慰道:“你先莫要太过激愤。此事既已查清,便定能有个了结。既然我们已决定动手,我便与二哥商议,让他拟好状告书,你们全家人皆可签字。我也会联络一些朝中大臣,一同联名上书。再加上萧亲王的助力,此事必能顺利解决。”
晚青妤心中百感交集,虽满腔愤慨,却也难掩悲痛。她朝陆临深深一礼:“陆临,多谢你这段时日的相助。日后我们晚家定会好生报答你的恩情。”
陆临见状,连忙摆手道:“别别别,你快起来,我可受不起你这般大礼。”
他笑了笑道:“这些都是举手之劳罢了。况且,你也不是外人。按乔家论,你是我表妹。按亲王府论,你是我表弟妹。这两层关系加在一起,可不浅了。即便你不求我,我也会帮你。只是……”
他顿了顿,故作委屈道:“日后别再叫我‘陆临’了,能不能唤我一声‘表哥’?你和萧秋折真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我与他一同长大这么多年,他从未叫过我一声‘表哥’,整日‘陆临’‘陆临’地唤我,这表哥当得可真是一点威风都没有。”
晚青妤听罢,急忙改口道:“多谢表哥。”
陆临嘿嘿一笑道:“这才对嘛!那我就不多打扰了,先告辞了。”
“且慢!”晚青妤轻声唤住他,眸中闪过一丝凝重,“我还有一事要与你说。”
“何事?”
晚青妤沉吟片刻道:“是关于张攸年的事。张攸年如今在朝中风头正盛,已然升任吏部尚书,此事你应当知晓。我们自幼相识,你常来乔家大院玩耍,也曾与张攸年有过接触,应知他为人如何。我总觉得,他似乎在暗中谋划一件大事,且付家出事,他也出了不少力。”
“付钰书曾对我说,张攸年这些年一直在暗中搜集付家的罪证,并将这些证据交给了萧亲王。紧接着,他又除掉了原先的吏部尚书,自己顶替了位置。细细想来,他似乎在一步步往上爬,且每一步都走得极为稳当。”
她疑惑道:“更令人不解的是,皇家那边的人曾说,言书堂之事,二哥得以脱罪,全是张攸年一手解决。在此之前,张攸年不过是个无名之辈,竟有如此大的本事,连皇家都查不清的事情,他却能查得一清二楚。当初,莫说是皇家,就连萧秋折也一直在帮忙查,却始终未有眉目。此人……恐怕比我们平日里所见的要可怕得多。”
晚青妤抬眼看向陆临,语气中带着几分担忧:“当然,只要他不做损害我们之事,能够平步青云,我们也会为他庆贺。只是此事太过蹊跷,如今萧秋折不在京城,朝堂上的事我也插不上手。你大哥在朝中任职,不知能否帮忙留意一下张攸年的动向?”
提起张攸年,陆临眉头紧锁,沉声道:“前些日子我也在纳闷,他怎会从一个籍籍无名之辈,一跃成为二品大员,还深受皇上器重。如今整个吏部都由他一手操办,且他在朝堂上言辞犀利,许多官员都对他刮目相看,全然不似一个寒门出身之人。”
晚青妤点头:“正是因为他隐忍多年,才有了今日的成就,我们也不得不佩服。此事就拜托你了。”
陆临郑重应下:“你放心,我会多加留意。若有异动,定会及时告知于你。”
他略一沉吟,又道:“前两日我去探望外祖母,才发现张攸年竟还住在大乔家大院里。他如今在京城已有自己的宅邸,为何迟迟不搬走?莫非真对外祖母情深意重,舍不得离开,一心想要侍奉她?”
他的身份已经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何需迁就于此。
晚青妤未作回应。陆临见状,心中隐隐觉得有些不对,目光在她脸上停留片刻,试探道:“我还听方于提起,张攸年也常来晚府。你且告诉我,他究竟在打什么主意?”
他虽觉此事蹊跷,却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晚青妤依旧未答。
陆临见状,眉头一挑,脱口道:“他该不会是……喜欢你吧?”
此言一出,晚青妤立刻低下头。
陆临见她这般模样,不由得瞪大了眼睛,语气中带着几分不可置信:“这么说,张攸年当真喜欢你?他向你表白了?”
晚青妤不愿多谈此事,转而道:“你今日可要留在府中用饭?我让母亲为你准备些可口的菜肴。”
陆临见她有意转移话题,忙摆手道:“饭自然是要吃的,但此事你须得与我说个明白。我这人好奇心重,若你不说,今日我便赖在这儿不走了。萧秋折出征前还特意叮嘱我好生照顾你,莫让你被人欺负了去。所以,我觉得我有知情权。”
晚青妤见他一副不问清楚誓不罢休的模样,只得无奈道:“没错,他确实向我表白了。他说他从年少时便喜欢上了我,只是因着出身卑微,一直不敢开口。不过你放心,我已直接拒绝了他,日后也不会与他有过多的接触与来往。”
“果然,果然优秀之人总是引人倾慕。”陆临长叹一声,语气中带着几分感慨,“萧秋折真是命途多舛,上一个情敌尚未解决,如今又冒出一个,且一个比一个厉害,一个比一个难缠。你看看,萧秋折才走了多久,便有人想趁虚而入。张攸年如今步步高升,日后若有了权势地位,难保不会像付钰书那般对你。”
他说罢,挠了挠头,似是对这感情之事颇感无奈:“这爱情,当真令人琢磨不透。更何况,几个人同时倾心于一人,这局面可不好收拾啊。”
他看了看晚青妤的神情,问:“那你告诉我,像张攸年这般优秀之人,你可曾有过一丝心动?”
她也是和张攸年一起长大的,张攸年无论样貌还是才华,也不比其他人差,这样一个人若是表白和猛追不舍,能丝毫不动心?
陆临好奇,问得直白,也是在为萧秋折担忧。
晚青妤闻言急忙摇头:“没有,绝对没有!我对他毫无感觉,我不喜欢他。我心里只有萧秋折。”
“心里只有萧秋折?”陆临抓住了重点,“这么说,你现在喜欢的人是萧秋折?”
晚青妤点头:“对。”
说完,她脸上一红,不愿与陆临多谈感情之事,她转身便朝门外走去:“我现在就去找母亲,让她安排些好吃的,今日你留下来用饭。”
她匆匆出去了,陆临站在原地挠了挠头,感悟道:“萧秋折啊萧秋折,功夫不负有心人,你总算拿下了自己心爱的姑娘。”
他何时才能找到那位让我心动的姑娘呢?
说起来,他要容貌有容貌,要才华有才华,家世背景更是显赫,在整个京城中也是赫赫有名的贵公子。然而,这些年来,媒婆子几乎将他家的门槛都踩烂了,却始终未能为他说成一门亲事。
他心中始终未曾有过一个真正令他心动之人。他甚至曾对父母直言,若此生找不到那位让他心动的姑娘,他宁愿终身不娶。此言一出,父亲捞起鞭子狠狠抽了他一顿。
晚青妤让母亲准备了一桌丰盛的饭菜款待陆临。陆临吃得心满意足,临走时对晚青妤道:“等我好消息。”
大约过了半月,萧亲王在多位大臣的举荐下,已然在朝中恢复了权威。皇上虽知他来者不善,但在此节骨眼上,却也顶不住众臣的施压,无可奈何之下,只得暗中派出一批人马,前往边关刺杀萧秋折。
既然萧亲王有意与他作对,那他便先从萧秋折下手,断其后路。
萧亲王在朝中重掌权柄之后,张攸年私下里与他往来甚密,时常将吏部的要务说与他听,甚至还帮忙调查付家的罪证。
如今,张攸年已是朝中举足轻重的大臣,许多大事皆能参与其中。萧亲王深知,若有这样一位大臣在朝中帮衬,自己的地位必将更加稳固,因此他并未拒绝张攸年的好意,反而时常邀他吃饭饮酒。
经过一段时日的接触,萧亲王对张攸年愈发赏识,觉得他身上有一种与众不同的气质,加之其才华横溢、心思缜密,着实令人欣赏。两人之间的默契也日渐深厚,朝中之事,张攸年总能为他出谋划策,助他稳坐高位。
约莫又过了半月光景,众人一切准备就绪,风暴骤然席卷付家。一夜之间,付家遭到各方讨伐,尤其是晚青妤父亲与兄长之死的旧案,被陆临重新提出,证据确凿,朝堂上下无不震惊。消息传遍京城,百姓对付家恨之入骨,纷纷唾骂其狼子野心,罪不容诛。
朝中大臣纷纷上书弹劾,皇上难挡众怒,时下已是骑虎难下。即便他心中百般不愿惩处付家,也不得不做出些姿态。他本打算轻描淡写地将付家封闭一段时日,暂避避风头,却不料萧亲王与一众大臣依旧步步紧逼,非要彻底铲除其势力。
最终,皇上顶不住朝臣的施压,只得将付家家主张锦知关入大牢,声称此事需亲自查证。若付家果真犯下杀害朝中重臣之罪,必将付出惨痛代价。
太后得知付家出事,心急如焚,频频在皇上面前为付家求情,甚至暗中联络各方势力,试图为付家开脱。一时间,付家之事闹得满城风雨,朝堂上下议论纷纷,京城内外乱作一团。
这日傍晚,晚青妤自外祖母家中归来,行至半路,忽有一伙人冲杀而出,二话不说便挥刀砍来。
方于虽身手了得,却难敌众人围攻,身受重伤。玉儿肩头亦中了一剑,马夫更是当场毙命。
这些人是冲着晚青妤而来,却无人敢伤她分毫。就在方于力竭去护晚青妤之际,一蒙面黑衣人策马疾驰而来,一把将晚青妤拽上马背,扬长而去。
光天化日之下竟敢劫人,方于强忍伤痛,命玉儿速去搬救兵,自己则骑上快马紧追不舍。
傍晚的风呼啸而过,吹得晚青妤耳畔生疼。她被黑衣人紧紧搂住腰身,无论如何挣扎都难以脱身。
身后之人见她挣扎得厉害,低喝一声:“别乱动,摔下去可不好受。”
他一开口,晚青妤顿时愣住,惊愕道:“付钰书?你要干什么?带我去哪里?”
劫持她之人,竟是付钰书?
付钰书将她搂得更紧,声音低沉:“我想带你远走高飞,离开京城,去一个只有我们两个人的地方。”
“付钰书,你疯了?”
“对,我疯了,如今付家已完,我也难逃一死。最后再让我疯一次吧。青妤,我已有了脱身的办法,你跟我走,日后我定会好生待你。”
“付钰书,你个混蛋,你放开我。”
马儿仍在狂奔,付钰书见她挣扎得厉害,生怕她摔下马去,眉头一皱,狠心一掌劈在她颈后。晚青妤顿时晕了过去。他将她紧紧搂在怀中,勒紧缰绳,快马加鞭地向城门外疾驰而去。
青妤,死也要在一起。
第59章
可他却在粥里给她下毒。
人在生死攸关之际,
往往容易做出些疯狂之举。或是自欺欺人地麻痹自己,或是执拗地去填补那些未竟的欲念。毕竟到了这般境地,多数人早已存了破罐子破摔的念头。
这段时日付家频频出事,
于付钰书而言,
无异于雪上加霜。他仕途上力有不逮,情场上又屡屡受挫。偏生性子执拗,
如今这般紧要关头,
更是想不出半分转圜之策。唯一能想到的,竟是在这最后时刻,
了却自己那未偿的夙愿。也正因如此,他才会这般不管不顾地挟持了晚青妤。
想来这些日子,
付钰书早已暗中筹谋。他花重金买通了城门守卫,一路畅通无阻地出了城。而后策马扬鞭,带着昏迷不醒的晚青妤向西疾驰。
身后受伤的方于虽血流不止,
却仍紧追不舍。可出了城门,
岔路渐多,他终究迷失了方向,
不知该往何处去寻。
暮色四合时,付钰书带着晚青妤在一处偏僻客栈落脚。而方于在城外苦苦搜寻无果,
只得折返京城求援。此时玉儿已回到晚家,
将此事告知晚青桁。晚青桁闻言大惊失色,
当即召集人马,
又遣人去寻张攸年相助。
张攸年得知消息,
立时调派大批官兵出城搜寻,同时下令封锁周边要道。他虽知付钰书行事偏激,
却未料到他竟疯狂至此,胆敢挟持晚青妤。近来付家败落,
对付钰书打击甚大。他心性本就不够坚韧,如今更是濒临崩溃。人在绝境之中,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这一夜,张攸年心急如焚,带着人马四处搜寻,几乎踏遍了城外每一寸土地。月色凄清,照着他焦灼的面容,却始终寻不到半点踪迹。
晚青妤幽幽转醒时,发觉自己置身于一间昏暗的厢房内。屋内陈设简陋,似是寻常客栈的布置。她只觉头痛欲裂,蹙着眉撑起身子,却见一袭黑衣的付钰书正静坐桌前,烛火映照下,那张曾经温润如玉的面容如今憔悴不堪。
晚青妤随即翻身下榻,趿着绣鞋就要往门外逃。还未触及门扉,手腕便被一股蛮力扣住。付钰书的手指冰凉如铁,钳得她生疼。
“放开!”晚青妤挣扎着,声音发颤,“你可知挟持良家女子是何等罪过?”
付钰书苍白的唇边泛起一丝冷笑,眼底甚是幽暗:“罪过?如今我还在乎什么罪过?”
他忽然用力一拽,将她扯到跟前,声音陡然软了下来:“青妤,跟我走吧,我有要事相告,你听了定会随我离去。”
晚青妤奋力挣扎,却被他一把按在凳子上。烛光摇曳间,她看清了他眼中的癫狂与绝望。
“从今往后,你哪儿也不许去。”他俯身逼近,气息灼热,“明日我们便渡海远行,去一个谁也寻不到的地方。便是死也要死在一处。”
晚青妤从前只道付钰书固执,未料他竟疯魔至此。此刻的他双目赤红,眼中血丝密布,显是多日未眠,整个人都透着股支离破碎的癫狂。
她强自镇定,深吸一口气道:“付钰书,你这样做毫无意义。我不喜欢你,你强求又有何用?即便逃到天涯海角,除了做个亡命之徒,你还能得到什么?带着我颠沛流离,岂会有什么好日子过?你可曾想过我的感受?”
“你的感受?”付钰书苦涩一笑,“那我的呢?青妤,是你先抛弃了我,是你让我变成如今这副模样。我们明明有过情意,为何你现在要移情别恋?我不甘心,便是你现在不爱我也无妨,我定要带你走,便是死也要死在一起。”
他依旧说着疯狂的话,说着说着,眼中泪水几欲夺眶而出。
晚青妤见他这般疯态,生怕他做出更疯狂的举动,只得强压惊慌,放缓声音道:“你先别急,我们好好说话。事到如今,我也该与你把话说开。”
付钰书见她态度软化,紧绷的身子稍稍放松,将她的手紧紧攥在掌心,语气也缓和了一些:“青妤,我要告诉你的是你的身世。不知萧秋折可曾与你提过,你很可能是皇贵妃的女儿,与当今小皇子是亲姐弟,更是萧秋折的堂妹。你身上那块玉佩,正是皇贵妃生前所留,与小皇子身上的那块一模一样。”
“青妤,你和萧秋折不能做夫妻。”
同族血亲关系,怎么可以做夫妻呢?历朝历代,都没有先例。
晚青妤听闻这话,恍然明白,萧秋折当初听闻的传言,或许是从付钰书这里得来的。
她皱着眉道:“你说的这事我知晓,但如今尚无确凿证据证明我就是皇贵妃的女儿,更无法断定我与萧秋折有血亲之嫌。何况,这事与你我之间有何干系?你不要说这些。”
付钰书见她不信,继续道:“此事虽未定论,但我已在宫中打探清楚。一位老宫人说,当年确有个接生婆偷走了小公主,转卖给人贩子,后又经宣州流转,最终被一个婆子丢弃在村庄,这才被你父母捡到。这条线我已查得明明白白,绝非虚言。所以,你和萧秋折确有血亲,这是改变不了的事实。即便你再爱他,你们也绝无可能在一起。”
他竟然查清楚了?
而他所言竟与母亲告诉她的往事分毫不差。若真如此,那个从宫中流落的孩子,很可能就是她。
一时间,她脑袋一懵,愣了好一会,最后仍不可置信地道:“付钰书,别说了,我不会相信的。”
这绝对不是真的。
“青妤。”付钰书攥住她的手腕,“我知道这事对你太过残忍。可你想过没有?一旦你被皇家认亲,你的身世便会昭告天下。到那时,你与萧秋折的婚事就成了天大的笑话。你们不仅不能在一起,皇上还会为你另择夫婿,你连反抗的余地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