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素凉避到阿盈身后,阿盈扭脸再看少虞,面上已改换神情,笑颜生辉,顺他势倚靠进他的胸膛里。
“你不是向我索要情爱么?待将这颗心换到我身上,你想要的我都能许你,让开好不好?”
第188章
取个自己的名字吧,天高水阔,莫再被困于我方寸之内。
在如此软语央求之下,
少虞坚决不认同的目光难能再坚定下去,阿盈见状,只待再接再厉,哪知下一刻便是一只大掌糊到了自己脸上。
“阿盈!你已鬼迷心窍,
快醒过来!”
少虞心急如焚的声音响在耳畔,
阿盈却只想再捅他一剑!
大好时机被破坏,
她思忖着在盈阙醒来前,把纠缠不休的少虞打趴下的机率有多大,
打哪里能一招克敌……
“我可以把心给你。”本该不省人事的人,
已经醒来。
盈阙把少虞拉开,
平和地望着阿盈,眼神也无波澜。
突如其来的慌乱过后,
阿盈很快明白过来,已猜出盈阙其实一直清醒,并未中咒。
“你说过,
这颗心也是我的,却一直放在你那,很不公平。不如剜出来,也给我用几日玩一玩,
好不好?”忽略掉桓容无声指责她厚颜无耻的震惊目光,
阿盈理直气壮道,“你想要什么,我可以与你换。”
盈阙不经思索便道:“我要一个理由。”
“什么?”阿盈讶然。
“若你能说服我,
我便还你心。”这是方才佯装昏沉时她便已经想好了的。
“凭甚!你也说的‘还’,
那你霸占着这颗心,
凭什么不给我理由?”
“你不是说‘霸占’吗,既是霸占,
你打不过我,抢不走,便要老老实实听我的。”盈阙淡淡地说着霸道言辞。
阿盈怫然作色,恼得跳上冰榻,高高在上地指着盈阙的鼻子,但因想到骂她岂不就是骂自己?
于是竟连骂也骂不出话来。
见她气急败坏,盈阙方才解释道:“等这颗心落在你胸中后,我不想你后悔。若你有非如此不可的缘故,那到时便莫要再追悔难过。”
“好!你要说到做到,不得食言。”不知为何,阿盈莫名便被安抚住了。
她伸出小拇指来,盈阙笑了笑,也伸出小拇指与她拉了勾,摁下大拇指。
她俯视着盈阙:“我讨厌花玦,不要一辈子守着他,你给我生命,但也抛弃了我,盈阙,我救了他一次又一次,如今我已不欠你的。是你先不要我,那我也要离开你,我要这颗心去感受逍遥快活。”
她挑眉,想着若盈阙拒绝,那她还有洋洋洒洒一肚子理由。
不过盈阙说:“好。”
她如此痛快,阿盈反倒犹豫起来,狐疑地问道:“你当真愿意?为何愿意?你不会再反悔挖回去吧?”
香素凉插嘴道:“不能换第二次。”
盈阙想摸摸阿盈的头,可她在榻上,自己够不着,只好退而求其次地抚抚她垂下的发:“是你教会我,见心。我已借这颗心看过这世间,也看清了心,我已然得到足够多。”
香素凉神情似有触动,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说道:“我可以只换半颗心,你们各自用一半。”
阿盈急忙问道:“可有害处?”
香素凉回答说:“不全之心,自然有不全之处,但未必有害。太深之情,煎心熬心,太重之情,这半颗心难以承受。”
不待考虑,盈阙便否决了这一好意,她用着一颗完好之心,没道理要阿盈委屈凑合。
再不耽误,她请香素凉动手,并主动把啰嗦的少虞和桓容丢了出去,还不客气地指挥他们在外面护法。
换心很快。
不过也许是因为她们都是神仙之体,又十足地配合,不到一个时辰,她们便安然无恙地出来了。
说起来昏睡咒真的很好用,本来盈阙是不记得该怎么使,但不多时前正是阿盈教会了她。
盈阙抱着昏睡的阿盈,交到少虞手中。
面对少虞一脸的吃惊茫然,她叮嘱道:“你带她离开昆仑,等她醒来,也不要让她回来。”
少虞以为阿盈被忽悠了,甚至都打算代阿盈向她赔罪,但却看到跟在后面出来的香素凉默默地朝他点了一头,才知换心真的成功了。
他说不清心里是何滋味,但绝非欢喜庆幸,他一下子便明白了这些叮嘱的分量,连开口都觉得苦涩。
“阿盈今日所为大抵是有苦衷的,我想这并非她本意,你要不要等她醒来……”
但事已至此,若清醒过来,还能如何?
少虞改口道:“她醒来,我怕是劝不住她。”
盈阙想了想阿盈的脾气,不免得要认可他这句话。
便俯身靠近阿盈,轻捏着她耳朵,小声地喊了句:“小狐狸。
“当年,你与我一起走下昆仑山,眼中不再只有一片茫茫,而有山河,有人间,耳边所闻,也有了风雪之外的声音,有哭,有笑,聆听世音。虽然我很多记不得,但我知那些已在心中留下痕迹。
“小狐狸,抱歉,三百年前,你便已获新生,我却今日才认清,我希望你今后漫漫一生中,不再只有我。
“取个自己的名字吧,天高水阔,莫再被困于我方寸之内。”
阿盈离开后的昆仑,瞧着也没什么变化,没什么大变化。
空桑和桓容盯贼似的盯了香素凉三两天。
人家却每日弹琴挣钱,在戏班帮忙,甚至还开了两亩小田,种下小菜苗,过起了太平小日子。
奈何空桑他们实在怀疑这姑娘图谋不轨,本来是还想再多盯十天半个月的,甚至还用新剑谱雇佣裴自监视,但……
第三天,香素凉便死了。
死在瑶姬手里,那位北狄神女,曾与盈阙结下一桩稀里糊涂的仇怨,信誓旦旦,要报仇的。
那日,瑶姬来昆仑拜访,本要入归来城,却在看到城门外的那块木牌子时驻足不前。
她在门外等了半日,等香素凉出来赴约。
香素凉也在门里等了半日,等她离开。
一场眉眼官司下来,终是香素凉或情愿或不情愿地走出了城,到底命丧瑶姬之手。
瑶姬剜走了香素凉的心,徒留美人尸骨在冰天雪地里凉透。
裴自只给空桑去信通知了一声,从头到尾并未出手帮忙,当然也帮不上忙。不过他甚至连淋了一地的血也不说处理一下,由得路过的百姓吓得吱哇乱叫,直到被新雪覆盖。
当初那件旧官司,如今大约已算彻底了结。
盈阙继承了那两亩小田,每日里浇完水,便在田边抄抄字,陪菜苗吹吹风、晒晒太阳,顺便给桓容和新晋虎仙指点些术法。
不过小半月,菜苗死了个透。
盈阙在田边发着呆,半晌,叹:“真不好养活。”
桓容也不由感慨:“这青虫倒是好养活,瞧瞧,吃得滚圆!”
盈阙收回视线,提起锄头,打算将田重新翻一遍,桓容则在一旁整理他毕生种田心得。
直到空桑连滚带爬,急如鬼追地闯进来时,田才翻了一半。
“大事——出大事了!魔族后容杀上天了!”
桓容坐在地上,抬眼瞅他跑得气喘吁吁,碍事的广袖卷在臂上,白须白发乱糟糟地糊了一脸,遂放下笔,拎起茶壶,不慌不忙地倒了一杯,递给他。
空桑咕咕灌完,把杯子又推了回去:“再来一杯,多谢。”
桓容贴心地把茶壶直接推过去。
空桑不拒,对着壶嘴悬空猛灌几口,才翘着胡子咂巴嘴,后知后觉地问:“这茶……怎么没味儿?”
桓容忍笑道:“师傅浇菜的水,有味儿才怪。”
空桑神情顿时变得难言,丢开这浇菜壶,迭声嗔骂“臭小子”,甚至都忘了来意,看桓容写了半天的种田札记,才又猛然想起:“又打起来啦!神女……”
桓容怼了下他的手臂,打断他的话:“此事也好意思来烦我师傅?天帝不计一切只为促成神魔修和,如今且看他怎般收场罢。”
田里,盈阙还在埋头耕地,仿佛对他们的话毫无兴趣,充耳不闻。
见她如此,空桑不由踌躇,对桓容使了个眼色。
两个便趁盈阙不注意,悄悄遛出院子。
桓容见他如此吞吞吐吐,便猜出里面还有事儿,小声问道:“怎么?”
空桑从袖子里掏出一封皱巴巴的信:“旬波送来的,被我在山门外截住。”
桓容冷笑一声:“旬波星官亲自送信……”语气意味深长。
“这信若真交给神女,她如今这样,老头如何放心?若不交,到时耽误了天帝的事儿,怎么是好?真难煞老头我也!”空桑苦不堪言。
桓容若有所思地问道:“那后容是孤身杀上天的,还是率领了多少魔军?新任魔君可有参与其中?”
“听说是率领了三百魔族叛军,正与天兵于天门交战,魔君尚自囚于天宫内,应当是与她无关。”
稍假思索,桓容直接从他手里夺过信来,空桑忙提醒:“我试过,此信非你我之力能打开!”
话未落,一把焰火已自桓容手心燃起,顷刻间,信已烧成了灰。
嗯?这么果断?
空桑震惊不已,心中慌乱大起。
桓容眉梢轻挑:“此信易毁难开,想必是写了见不得人的事。”
“那也不能就这么烧了哇!”空桑声音颤抖。
“这封信烧了是好,别教我师傅知道了。”
“怎么?难道你知道天帝陛下信中内容?”
“好猜,叛军易平,魔君难除。”
空桑闻言不解:“并无证据证明此事与魔君有关呐,若把这违约开战的罪名强行加诸魔君,肯定会令投降的魔族心生不安,和谈之盟立时土崩瓦解,那天帝岂非白费工夫?”
“正是,在这和谈初期,后容反叛,天帝必要拿他杀鸡儆猴。而这魔君,处境尴尬,不管此事是否由她背后主谋,天帝都不可能容下她,否则京沂帝姬怎好接手魔族?真当这位天帝是菩萨?此时是除魔君的好时机,此事是除魔君的好藉口,不过,却不能是天帝的藉口。”
空桑眼睛一眯,恍然大悟:“所以天帝陛下这是不好下手,才把主意打到了咱家神女身上?”
也是,盈阙早与天族……不,是与神族为敌过,在八荒六合各族之间都是地位超然,若她要杀魔君,天帝还真不好拦,魔族也不好怪罪。
“但这不是把锅都推给我们神女背么,太不厚道!”空桑颇为不满。
桓容嗤道:“背什么背,师傅如今连山都下不去,不正是他们造的孽,因缘果报,且让他们打去吧。”
空桑点点头。
桓容又叮嘱道:“也别告诉神尊和龙女前辈,她们未必在意师傅。”
空桑眼一瞪,一副他在开什么玩笑的模样:“我?瞒那二位?指不定她们二位现在正听着哩!”
想想也是,不过反正那二位虽未必顾及盈阙,但肯定更看不顺眼天族。
桓容再次千叮万嘱地表示,千万不能让盈阙知道这件事。
“杀了魔君,今后便不打仗了么?”
盈阙的声音蓦地在背后墙头响起。
第189章
盈阙下山,天宫永诀
“我要下山。”
“你下呗。”
龙女掩嘴小小地打了个呵欠。
昨天与缪邪、憨虎,
和憨虎逮到的一只小狐仙打了一通宵的麻将,被那小狐仙一家赢三家,从虎口将自己的一条小命买了下来,今早便逃之夭夭,
从附近山头搬去了万里之外。
为了昆仑友邻关系,
一句兔子不吃窝边草,
她苦口婆心地教了那头憨虎一个早上,才给他解释清楚了意思。
劳心劳神,
可困死她了。睡得正酣时,
却又被盈阙挖了出来,
开口便说要下山去。
龙女:“难道谁还拦得住你?”
盈阙坦然地提出要求:“我要下山也有法力。”
跟来的桓容空桑急得在后面拼命作揖打眼色,龙女一双睡眼总算清醒了些,
随口打发道:“没这本事,找阿缪去。”
盈阙皱眉问:“她自己尚不能下山,有何本事助我?”
此言一出,
桓容心道不好!
果然,下一刻缪邪的虚影便到了:“呵,谁说本座没本事?”
盈阙便问:“你有本事?”
这话像极了挑衅。后容生怕她无意激将,却真让她激成了,
忙插进来解释劝和。
缪邪指头微动,
便将他拨开,朝盈阙问道:“当日你自愿献祭,而今反悔了?却缘何?”
盈阙淡然而立:“我自有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