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裴轩靠在浴桶边,看着段临舟,说:“姚从本是北镇抚司千户,当初他奉命送于二哥一家入京受审,端王一案平反之后,朝中风向顿时倒戈,当初参与端王案的官员都受了弹劾。”
“姚从被郭淮推出来顶锅,”穆裴轩说,“他降职成了百户。”
段临舟听着,评价道:“神仙打架,殃及池鱼。”
穆裴轩拨了拨他的手指头,说:“大太监张禄喜死在了南迁路上,你说,他一个当日权势煊赫的大太监,怎么会好端端的死在半路上?”
段临舟若有所思,说:“你的意思是,皇帝?”
穆裴轩没说是,也没说不是,道:“在梁都时,林相和张禄喜沆瀣一气,祸乱朝纲,皇帝深受其苦。郭淮是张禄喜的义子,你说皇帝能容得下他吗?”
“张禄喜死了,郭淮会不怕皇帝翻旧账吗?”
穆裴轩勾着他的尾指,微微一笑,道:“姚从,姚从,他若今日不来拦我的车驾,我还想不起锦衣卫。”
段临舟顿时就反应过来,道:“你想让姚从取代郭淮?”
二人本就没有秘密,穆裴轩也不想瞒着他,点头道:“我至今还不知南明珠在不在库房中,总要寻个人帮我探看一番。除了宫中的内侍禁军,锦衣卫是最好的人选。”
“郭淮此人不堪用,若是他倒戈信王,对皇帝和我们都极为不利,”穆裴轩说,“与其如此,不如除了他,让姚从成为锦衣卫指挥使。皇帝若能掌控锦衣卫,在玉安,便也多了几分倚仗。”
段临舟忖度着,慢慢道:“姚从——可信吗?”
穆裴轩想起今日姚从拦他车驾时的情形,车驾不是姚从亲自来拦的,而是一辆马车自对路而来,打个照面的功夫,分墨手中已多了份对方送来的密信。
姚从邀他茶楼一叙。
二人相见时,姚从再看不出当日纵马瑞州时的风光得意,足见这些日子显然过得不大好。锦衣卫在梁都横行惯了,来了玉安,处处得夹着尾巴做人。姚从作为一个被郭淮丢出去的弃子,一个百户,能活着来到玉安已是不易。
穆裴轩道:“试他一试便知道了。”
段临舟想起什么,笑道:“阮修这些时日结识了一个朋友。”
“嗯?”若是一般的朋友,段临舟自不会特意和他说,他看着段临舟,段临舟说:“水要凉了。”
穆裴轩应了声,从水中站起身,段临舟已递来巾帕,他折过身,就这么看着穆裴轩擦拭身上的水迹。青年肩宽腿长,身躯结实,无一处不透出天乾的精干强劲。他的目光太直白,夹杂着欣赏与喜爱,看得穆裴轩有点儿不自在。
论起脸皮,穆小郡王从来不是段老板的对手。
他问段临舟:“好看吗?”
段临舟笑了,勾连的目光往人下三路瞧,十足的浪荡子,道:“好看,怎么不好看?没有比我家小郡王更俊的天乾了。”
穆裴轩喉结滚动了一下,抓着段临舟的手扯近了,吻他的鼻尖,说:“好看你只这么瞧着便够了?”
段临舟忍不住笑,道:“那我还当如何?”
穆裴轩低声道:“不想摸一摸?”
段临舟本就是逗他的,闻言眼里都是笑,掌心贴着他的腰缓缓下滑,干脆利落地往他屁股上轻拍了一记,退了一步就想跑,“我的小郡王,光溜溜的也不嫌冷,先将衣服穿上吧,乖,”手还快,勾起穆裴轩的衣袍往他身上丢,穆裴轩一把捞住衣服,动作更快,欺近一步就抱了个满怀,他咬住段临舟的颈子,“既担心我冷不该抱紧我吗,跑什么?”
段临舟整个人都陷入天乾将将沐浴完的干净皂角香里,也有几分意动,偏过头吻穆裴轩的嘴唇,说:“哪有求着别人抱的?”
“求自己郡王妃抱怎么了,”穆裴轩理直气壮。
段临舟哼笑道:“现在我可不是你的郡王妃。”
穆裴轩抱起他就抵在了屏风上,唇齿相依间,含糊不清道:“是,你是我的新欢,我的周先生。”
郡王府上一片温情缱绻,信王府上也“热闹”。
萧元启跟着信王回了府,前脚刚进府,后脚信王就要请家法,谁知信王妃来得也快。萧元启如见了救星,嗷的一嗓子就往信王妃身后躲,“娘,娘啊,爹要打死我!我爹要打死我!”
信王指着萧元启,“逆子!给我出来!”
信王妃护着萧元启,道:“王爷,好好的,动这么大气作甚?”
信王怒道:“好好的?你也不听听这个混账今日在宫里说了什么!”
“能说什么?”信王妃不以为意,她道,“启儿便是说了什么不当说的话,他一个小孩子,偶尔说错话,这有什么的。”
萧元启道:“就是,今日的事都是穆裴轩搅出来的,他若不故意激我,我怎会说错话,他就是想害我!”
信王怒道:“他害你?不过三言两语就让你钻了套,你还能怪得了谁?”
“笑话,”信王妃说,“王爷,如今是启儿被人害了,您不去寻那害启儿的人的晦气,反而骂启儿是什么道理?”
信王气坏了,指着萧元启的手指都抖,道:“慈母多败儿,这个逆子今日如此急躁妄为,就是你宠的。”
信王妃闻言,冷笑一声,道:“我自是不如王爷,自己的嫡子怎么都瞧不顺眼,偏宠着几个庶出。”
萧元启也探出脑袋,说:“在爹眼里,只有老三老四,哪有我半点?我做什么都是错的,爹你还不如罢黜了我的世子位,给老三老四算了。”
信王妃皱眉,脸色更冷,看着信王。信王妃曾是玉安最美丽的坤泽,自是好颜色,即便岁月也不曾在她脸上留下痕迹,她道:“王爷要罢黜启儿的世子之位,不如先休了我。”
信王恨铁不成钢地看着萧元启,“我怎的生出你这么个蠢货。”
“你但凡有你两个弟弟的本事……”
他说这话时,门外走进两个青年,却是信王府的三公子萧元瑞和四公子萧元鹤。
萧元启余光瞥见他们,梗着脖子,道:“左右我在您眼里就是不成事,当初我不如元悯,今日不如老三老四——”
元悯二字一出,信王和信王妃神情都滞了滞,院中一下子沉闷起来。萧元瑞上前一步,恭敬地行了礼,道:“父王,母亲。”
信王萧邵深深地吐出一口气,看着萧元启,道:“你给我回去好好反省,什么时候想明白了,什么时候出来。”
信王妃冷冷地扫了萧元瑞和萧元鹤二人一眼,一手拉着萧元启,拂袖而去。
萧元启身上受了伤,上药时,他疼得鬼哭狼嚎,信王妃心疼不已,“这天杀的,竟下这么毒的手。”
萧元启一身好皮肉,青的青,紫的紫,确实有些吓人,他道:“娘,你看,就这么着,我爹还不给我出气。”
信王妃拍了拍他的手臂,说:“你爹不管你,娘管你。”
萧元启抬起头,看着信王妃,说:“娘,我爹如今愈发倚重老三老四,他会不会——”
“不会,”信王妃说,她笑了一下,道,“你才是你爹的嫡子,那两个小贱种,一个歌妓之子,不足为虑,至于萧元鹤,他做不了世子。别怕,有娘在,无论是世子之位,还是——将来的太子之位,都只会是你的。”
信王妃道:“你啊,日后也别如此急躁,凡事多想一想,你爹会瞧见你的好的。”
萧元启重重点头,说:“只有娘最疼我。”
信王妃笑了,点了点他,临了,又道:“日后别再提你弟弟了。”
萧元启一怔,看着信王妃眼底的黯然,抿了抿嘴唇,低声说:“是,今日是儿子失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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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7章8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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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和殿坍塌一案牵连甚广,梁都的咬着信王府的属官,信王府的也不肯背骂名,攀咬之下,案子一查就是半月有余。主持此案的是大理寺卿何怀玉,此人三十又六,是位女子天乾。天乾多是男子,却也有女子,只不过较之于男子,女子天乾更为稀少。何怀玉是秦穹的门生,素来刚正不阿,颇有令名,她不惧信王威势,将这件案子查了个底朝天。
修建皇城一事本就是一笔烂账,何怀玉一查之下,方发觉里头的腌臜脏污远超人所想。梁都的太和殿所用木材是上好的楠木,可此间却混入了大量的松木,当中许多木材品相不佳,或已遭虫蠹,根本不堪为梁柱。偏偏采办之人以次充好,指鹿为马。不止木材,石料,金砖,里里外外都不堪查。
何怀玉将她所察的种种都写成了一封折子,直接呈到了皇帝面前。
萧珣怒不可遏,却也无济于事。
信王府将木材采办一事推给了一个小吏,那小吏见了皇帝就哭天喊地,道他实在是无能为力,大梁楠木采自云州、随州、肃州博州的深山老林中,如今战乱不止,朝廷征发百姓入深山采木,所采之木寥寥,根本不足皇城修建之用。底下的人不送来楠木,只能用上南都府库的陈木。可饶是如此,也只能拆东墙补西墙——皇帝便是摘了他的脑袋,他也弄不来这样多的楠木。
小吏将罪责推给了地方,楠木如此,金砖石料也是如此。
那主管民夫的小吏更是干脆,衙门去拿人的时候,直接悬了梁。
转了一圈儿,好像牵涉其中的都有罪,可这罪似乎又落在了萧珣自己身上,他气得浑身发抖,将御案上的东西砸了个干净,转头指着锦衣卫指挥使郭淮怒骂道:“郭淮你是死人吗?朕着锦衣卫督办,你就是如此督办的?”
萧珣到底年幼,又自幼长于宫闱,行宫于他而言,确实简陋。信王谏言重修皇城,萧珣虽觉得劳民伤财,有些不愿,可他不曾真切地了解过宫城的修建有多劳民伤财,拉扯一番,便也就顺水推舟地应了,便是秦穹都没有拦住。
可萧珣没想到竟处处都能出岔子。
郭淮脸色难看,沉声道:“臣有罪!”
“此事是臣失职,依臣所见,太和殿坍塌与修建的民夫脱不了干系,兴许是他们故意所为。”
何怀玉眉心一蹙,出列淡淡道:“依指挥使所见,莫不是他们故意将自己埋进去的?”
郭淮冷笑道:“焉知他们不是受人指使?此等小民,为利所惑,什么事情干不出来——”
“郭大人——”何怀玉打断他,清秀的面容露出几分冷硬,淡声道,“太和殿坍塌时,里面有二百三十六人在里面,至今为止,只挖出了一百五十六人,这一百多人里,活下来的不过四十二人,且无一不是伤便是残。”
“两百多条人命,什么样的人利能让他们做出这等悖逆天理、丧心病狂之事?”
郭淮冷冷地看她一眼,拱手对皇帝道:“臣请命,彻查涉案的民夫。”
何怀玉道:“皇上,如今民怨沸腾,若再由锦衣卫对他们酷刑逼供,臣只怕要寒了万民之心,招致祸端!”
郭淮:“妇人之仁!”
何怀玉说:“请皇上三思!”
萧珣看着郭淮,又看向何怀玉,攥紧的手指松了又紧,半晌,对秦穹道:“太师以为如何?”
“皇上,”秦穹慢慢道:“督建的皇城偷工减料铁证如山,不容辩驳,自当严惩。”
“可太和殿因何而塌,如何塌的,依旧存疑,民夫——得查。”
萧珣说:“太师言之有理,如此,何爱卿,便由你去探查个清楚明白。”
何淮玉说:“臣领旨!”
出了大殿,秦穹和何淮玉一前一后走出了宫门,何淮玉拱手道:“老师。”
秦穹说:“怀玉,贺行歌可是关押在刑部大牢?”
何怀玉低声道:“是,现在还在里头呢,秦侍郎说这人嘴硬得紧,无论任何审问,只说要替她兄长伸冤,旁的如何都不肯开口,终日只在狱中枯坐。”
秦穹说:“去她家中探访的人该回来了吧。”
“应当就是这一两日的事情了,”何怀玉道。
秦穹说:“此子出现的时机太过巧合,好好查一查她,她也是切入口。”
何怀玉沉声道:“是,老师。”
秦穹道:“这些时日为难你了。”
何怀玉笑了一下,清秀的面容浮现几分洒落气,“不为难,学生身为大理寺卿,这本就是学生的本分。”
秦穹也微微一笑,道:“此案诡谲,今日你又开罪了郭淮,当多加小心才是。”
何怀玉说:“好,老师也多保重。”
“何怀玉是秦太师一手教出来的,刑讯问案颇有手段,当初在梁都时,就传闻没有她破不了的案子,”穆裴轩往棋枰上落了一颗白子,道,“她虽出身高门,可她的功名,可说是她一点一点搏出来的。”
段临舟指尖把玩着棋子,见状跟了一步,道:“可如此,郭淮也不过担个失察之罪,扳不倒他。”
穆裴轩落了子,说:“可这已经够让他慌了。”
段临舟眉梢一挑,看着棋局,穆裴轩是博弈高手,他不精于此道,被穆裴轩杀得节节溃退。穆裴轩是个极有耐心的猎手,布局时不急不缓,真到收网时,不留丝毫情面。他捏着黑子,说:“他本就心虚,如今又疑心皇帝要除掉他,说不得要投鼠忌器另寻出路。”
穆裴轩说:“姚从说,郭淮来玉安后不久,便得了个新宠,人正是萧元瑞送的。”
段临舟啧了声,“萧元瑞——。”
穆裴轩道:“萧元瑞的母亲是玉安歌妓,出身低微。上天仁慈,给了这么个蠢物做他嫡兄,他若甘居人下,不想搏一把,那真是枉姓萧了。”
他这话说得着实损,段临舟扑哧一声笑了,他懒洋洋地将棋子丢回了棋盒中,道:“不下了,不下了,前后都没有生路可寻。”
“小郡王也忒心狠。”
穆裴轩看着段临舟那佯怒的模样,眼里浮现笑意,道:“段老板认输了?”
段临舟心里软了软,干脆利落道:“认输了,郡王哥哥好厉害。”
穆裴轩清咳了声,端坐着,眼里却有几分雀跃,道:“愿赌服输?”
“……”段临舟说,“认,我还能赖账不成?”
穆裴轩道:“且等着。”
说罢就起了身,兴致勃勃地转到里间去了,隔着屏风,段临舟不知他干什么去了,可见穆裴轩那轻快的模样,再无执子对弈时运筹帷幄的从容,倒是有几分久违的少年气,不由地笑了一下。二人手谈时定了彩头,穆裴轩却没说彩头是什么,于段临舟而言,他要什么都由了他去,自无不应。
穆裴轩回来时正拿帕子擦手,他是净过手才回来的,着分墨撤了棋盘,对段临舟说:“过来。”
段临舟瞧他一眼,慢吞吞地凑了过去,调笑道:“小郡王要吻我吗?”
穆裴轩没客气,凑过去就亲了亲他的嘴唇,段临舟笑出了声,垂下眼睛时才瞧见了他手中拿着的东西,却是一个玉盒,打开了,里头竟是一方精巧的金质贝盒,显然是胭脂盒。穆裴轩对上段临舟似笑非笑的眼神,镇定解释道:“前些时日和李承意出去时,顺手买的。”
说是顺手,其实也不顺手,李承意是为了买胭脂哄那东安坊相好的小坤泽,拉了穆裴轩一道。穆裴轩从没进过胭脂店,瞧着李承意兴致勃勃,如数家珍的模样,余光瞥着案上的胭脂盒,就有些心不在焉了。
这样精巧的胭脂,穆裴轩在段临舟手中见过,都是段葳蕤送来的。段临舟久病,气色不好,有时要出去应酬见人,为了掩饰病态,难免借助胭脂。
当日他娶段临舟时,段临舟就抹了口脂。
二人在一起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穆裴轩亲眼见他抹胭脂的次数也屈指可数。段临舟虽是中庸,可他性情疏朗,点妆这样的事,由他做来也没有半点脂粉气。
段临舟哼笑一声,说:“小郡王想如何摆弄我,尽管——放马过来。”摆弄二字,说得极为缱绻,眼神还勾人,穆裴轩心道这话说的,好像他要怎么他似的,可见段临舟乖顺地仰着脸,露出修长白皙的脖颈,又有些心猿意马。他跪坐起身,看着段临舟的面容,他久病缠身,面色自然算不得康健,唇色淡,颇有几分羸弱之态。
唇脂是穆裴轩细心选的,还买了一盒一模一样的着人瞧过才放心用在段临舟身上。他轻轻揉了揉段临舟的嘴唇,没忍住,又啄了一下,段临舟被他小狗儿似的亲昵弄得发笑,他一笑,穆裴轩倒有点不好意思了,报复性地咬了一口,说:“笑什么。”
段临舟抽了口气,道:“咬坏了你就画不成了。”
穆裴轩舔了下,润湿他的嘴唇,低声道:“没坏。”
他头一回干这事儿,持枪纵横沙场也不见抖的手,此刻竟有些紧张,心里还咂摸出几分情趣来。他突然想起一首前人的诗,“妆罢低声问夫婿,画眉深浅入时无,”那是新婚夫妻的闺房之乐。唇脂柔腻,是上等的胭脂,点上段临舟嘴唇时,一点一点地添上血色,赋予他别样的鲜活生动,让穆裴轩瞧得不觉发怔。
他太渴求见着无病无痛,鲜妍飞扬的段临舟了。
段临舟看着他出神的模样,道:“我瞧瞧去,”说完,就要下榻,穆裴轩拉住他,说:“好看的。”
段临舟不信,说:“好看你那么瞧着我作甚唔——”
没说完,穆裴轩已经吻了下来,段临舟:“小郡王……”一个亲吻又至,段临舟无奈,抬眼看去,穆裴轩唇上也沾了胭脂,不由得笑了,道:“你是给我妆唇还是想吃胭脂,嗯?”
穆裴轩却将他按在了榻上的软垫上,倾身吻了下去,道:“吃你嘴上的。”
早就想吃了。
太和殿坍塌查下去,牵扯得愈深,那督管民夫的孟氏族人虽自戕了,可却查出牵连到了信王的虎贲营。负责督建材料押运的正是虎贲营,虎贲营是信王的亲军,也是玉安的守备军。统领巢宗是信王一手提拔上来的,如今被何怀玉查出了中饱私囊的铁证,由付如晦带人直接拿下,下了大狱。
这一番雷霆手段,打得玉安措手不及,似乎也是在告诉他们——这天下,是帝王的天下,而不是信王的。
不过几日,锦衣卫指挥使郭淮持械面圣,欲以下犯上,被诛于行宫内。
锦衣卫姚从护驾有功,擢升锦衣卫新任指挥使。
短短数日之内,天翻地覆,而在此时,贺行歌死在了刑部大牢。
权谋就当看个热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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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章8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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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行歌死得突然,偏偏她的死讯不知被谁传了出去,霎时间谣言四起,有道她是朝廷为堵住她的嘴故意打死了她,也有说她是被逼死的……诸如此类甚嚣尘上。历来此等戏码总是最易激起民愤,战乱,徭役,赋税这些事接踵而来,本就压得人喘不过气,贺行歌不过为兄鸣冤敲响了登闻鼓,哪知竟惨死狱中。
大梁设登闻鼓,本就是为的伸天下冤滞,人有穷冤则皆可挝鼓以上达天听。
偏偏贺行歌就这么死了。
百姓如何不怨,如何不惧,如何不乱?
何怀玉和刑部侍郎秦甫仁一道来见秦穹,二人齐齐见礼,“老师,”“太师”。
秦穹坐在太师椅上,摆手止了二人的虚礼,说:“坐。”
何怀玉有些踌躇,秦穹说:“此事不怪你,”他近日染了风寒,咳嗽了两声,一旁小童替二人添了茶,见何怀玉坐下,方开口说:“你久掌刑狱,知道轻重,断不会将人逼死。”
何怀玉说:“……她死于我审讯之后却是事实。”
秦甫仁道:“太师,此事错不在何大人。在我们的连日审讯之下,贺行歌已经有所动摇,只要再有半日,定能有所获——没想到,她竟然自戕了。”
“依下官之见,也许是她自知坚持不住,怕吐露出幕后主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