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看獠齿狗的反应是嗅到了血的味道,八成不好。战兽都召唤出来,列队前行!”
公孙氏的家仆追在后面,均召唤出战兽随身,十几个人各自召唤,便有三十多只战兽组成阵型,浩浩荡荡地冲过王都的大道。
转过一个街角时,不远处隐隐传来兽吼声和人的尖叫。
忽有个十来岁的男孩啜泣着跑来,悲怆四顾,喊道:“救命啊……有没有人,救命啊!”
“啊,是火狮大人……火狮大人!”
看到这许多的御兽师,男孩泪眼中亮起希望,连滚带爬地扑在公孙氏的队列面前:“我、我们家的宅子被凶兽围住了,爹爹娘亲都在里头,求求大人们救救我们吧……”
公孙氏众人正急着,哪里肯理他,只道:“滚开!”
男孩哪肯松开这救命稻草,一把抱住领头人的大腿哭道:“人命关天,求求大人了,救救我爹娘,我们全家往后给公孙氏当牛做马……”
“汪汪呜!汪汪呜!!”
獠齿狗竖起体毛,冲着不远处一条半坍塌的昏暗小巷狂吠。
领头人一脚把男孩踹出去老远,吼道:“滚!……就在前头,我们走!”
……
“想出来了吗,天海少爷?”
苍凌阑握着短匕,倚墙看着落日自远处没入昏暗的云际。
残雪鸦王振翅飞落,示警地叫起来:“哑哑——”
公孙天海已经失血甚重,惨白着一张脸,强笑道:“马上,马上。”
“马上什么?”苍凌阑笑了,“你家的人马上就到?”
公孙天海骤然变色。苍凌阑拍拍小花藤的花苞:“看好他,我去去就回。鹿崽子,陪我走一趟。”
“呦呦!”雪泥灵动地一点头,摇身化作超生长的形态。苍凌阑骑在白鹿身上,不慌不忙出了巷子。
公孙天海独自被留在渐暗的巷子尽头,恐惧得牙齿“咯咯”战栗。
“咿呐……”
猩红食人花的涎水偶尔会滴在他的脸上,和挤出的泪水汗水混在一起,粘稠,恶心。
很快,他听见悠长而悦耳的曲调从巷子外面传来。
伴随着的,还有公孙氏家仆们的声音——
“什么声音!”
“像是……草笛?”
“不,不是,还有别的声音!!”
“——是凶兽!!凶兽怎么被引过来了!?”
公孙天海双目发直,心脏几乎要被恐惧挤爆。
只隔了一条街,他甚至能够听到熟悉的家仆们炸开的叫声。可凶兽的嘶吼很快淹没了那些人类的叫喊。
哒哒,哒哒。
变异雪鹿在暮光之中载着少女回来,后者的黑发在风中轻轻飘扬,她的手中捏着一枚草叶。
苍凌阑笑道:“我遇见你家里人了。火狮公孙氏果然大义,正在为王都清剿凶兽呢。”
“苍凌阑……”
公孙天海面如死灰,颤声道:“你究竟是什么人?……不,你根本不是人……你难道是凶兽所化……”
苍凌阑没搭理他。
其实,雪泥在那几个死去的公孙氏衣服上嗅个不停的时候,她就意识到了不妥。
之所以佯装不知,只不过是想借此机会,做一件她想尝试已久的事情罢了。
苍凌阑凝视掌中的草叶。
这首笛曲,按小叔的说法,该是她娘亲所授。沦为废人的那十年,她每每随意吹奏,都有小兽被吸引过来。
只不过她隐隐记得,在更早之前——大约是她已经隐隐出现先天启灵的征兆,被四国八方誉为“青龙”的那段时候,是曾经用这曲子招来过更强的凶兽的。
比如韩童初遇她的那次,便是朱雀使们培育而尚未正式契约的流焰雀,被她吸引了来。
而今,她不仅拿回了身为御兽师的天赋,更是拥有堪比四阶凶兽战力的堕兽者。所以这一次,她吹奏时灌注了灵流在内。
结果……如她所料。
华初阳曾说,她的母亲和玉琳琅一样,出身白霄星辰四十九宫。
姬千祈……
无论是小叔还是邱鹰,甚至苍穹当年都讳莫如深的这个女子,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
罢了,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苍凌阑扫了一眼失魂落魄的公孙天海,勾起唇角:“小花藤,此人对我无用了。吃了他。记得把界丹留下给我。”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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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9章
御凶[VIP]
不多时,
街巷里的战斗声渐渐小了。
公孙氏的家仆,战力倒也没有那么烂。只不过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苍凌阑令月刹从暗处发动了几次“怨眸”干扰战斗,
不多久便叫这群人全军覆没。
除了公孙天海被小花藤吞噬以外,她自己的战兽全程没有下手,任人怎么看都没有破绽。
一切尘埃落定后,
苍凌阑召出贪贪,将沾血的界丹扔进空间里头,
迅速离开了这片街巷,往学府的方向走回去。
她心里思索着公孙天海的话。化作发狂的凶兽一般,御兽师无法控制……
是什么意思?
发狂,还是化作凶兽?
这两个概念,在许多御兽师心里其实是等同的,然此时的苍凌阑已经意识到驯化规则的真相,当然不会这么想。
她冷静思索:如果战兽神志癫狂,
御兽师是可以通过精神联系予以安抚的,
再不济也能强制将战兽收回灵界,以宋夫子的本事,
应当不至于酿成大祸。
所以,
公孙予使用的手段,很有可能是对契约阵纹本身的干扰!
这怎么办?
苍凌阑焦躁地听着自己的脚步声,
想着或许应当回禀大先生,却又不敢完全相信孟归之……见识了朱雀印这种手段,她现在是谁也不敢轻信了。
“不对,
不对,
我在瞎操什么心。”
苍凌阑忽然站住了。
她像是泄了一口气似的,慢慢地坐倒在地。
雪泥在她旁边趴下:“呜呜?”
“我今日明明是来比试的……”
苍凌阑揉了揉眉心,
闭眼自言自语,“我来王都是来上学的……我又不是朱烈的公主,也不是学府的夫子,秘境失控跟我有什么关系。”
她抿唇顿了顿,问鹿崽子:“你说呢?”
雪泥点头:“呜呜。”
苍凌阑又道:“何况菩提金榕乃彩玉血统的秘境之主,宋夫子是九阶御兽师,这等境界的乱子,哪是我能掺和的。”
灵界里,巫骨低冷地嗤笑一声:“你闯我福地之时,怎不想想可是自己能掺和的?”
“没问你。”
苍凌阑捏着雪泥的耳朵。她问鹿,“……是不是?”
雪泥依然点头:“呜呜呜。”
苍凌阑将手臂搭在膝盖上,痴痴看向渐暗的天际。那片阴影从高处压着重叠的繁华楼宇。
背倚着的墙体冰凉。晚风吹过额间的细汗,带来一股寒意。
耳畔忽而响起燕语那句:
“若不是宋夫子的乾坤王莲,你昨夜就要交代在城外了!”
眼前又浮现夫子瞪圆了眼的滑稽表情。宋劝行崩溃地指着她:“你这孩子,怎么说脏话呢!?”
苍凌阑沉默了小会儿,突然站起来,发泄般地在墙上踹了一脚,道:“连看都没去看一眼,试也没试过的事,怎么能先说不行!”
谁说得准呢,万一真的能帮上什么忙呢?
雪泥仍旧是点头:“呜呜呜呜。”
苍凌阑气笑了:“你个坏东西,我说什么你都应,是不是?”
“呦呦!”
雪泥明媚地摇着尾巴,好像在说,对呀对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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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府杏花小筑后方,穿过那座银镜般的空间隧洞,便是精英学子们无比熟悉的金榕秘境。
然而此刻,那片神秘的木林已经变了样子。
“哗唦哗唦……!!!”
沙尘从地表卷入天际,为整个秘境都笼上了窒息的暗黄。就在这样的昏暗之中,一道道影子正如一千条狂乱的巨蛇般扭动着。
那是擎天巨木的枝桠与根须,它们从百年不变的寂静与凝滞中活了过来,发出低闷的狂吼,掀起金铜色的巨浪。
“嗷呜呜呜!”
“啾啾,啾!”
“嘶沙嘶沙,嘶沙沙……”
走兽在这木根海啸之中奔逃,被踩踏的幼崽发出呼唤父母的濒死悲声;飞鸟和羽虫们的巢穴被挤坍,纷纷从高空坠下,其中的一些静静盖住了大地上横亘的凶兽尸体。
“——小榕树!停下!!”
宋劝行又急又痛。夫子的衣袍于风中猎猎作响,灵流托举着他凌空飞移,避开金榕挥动的枝条。
“再打下去,整个秘境都会毁于一旦……这些生灵都是你哺育的孩子,你要眼睁睁看着这片土地爆发兽灾不成!?”
乱风骤起,菩提金榕的木根自斜处横扫而来,又在击中宋劝行之前被另一道暗红色挡住。
那是赤色的粗糙树枝,针尖状的树叶如千百根利剑,刺入了菩提金榕的表皮。
“哝哝——!!!”
另一株树妖屹立在这片混乱的大地上,如同一尊沥血的、举起无数双拳头的巨人。它将御兽师护在身后,向着毫无征兆“背叛”的同伴发出愤怒的咆哮!
——白银品级血统,百战血木,这是罕见的以好战而出名的乔木科植兽。宋劝行的这株百战血木已达到八阶,是血统极限所能容许的最强境界。
“哗唦哗唦!!!”
菩提金榕回以更加疯狂的悲鸣,它举起无数枝干,向百战血木撞去!
轰!!!
两株高阶植兽以躯体相击。树枝表皮爆裂,大段的断枝呼啸着砸落,又在半空被狂暴的灵流撕成更小的碎片,木屑与叶末四散!
“嘶……”宋劝行眼角直跳,人类的身体在高阶乔木科植兽面前实在太小了,他将九阶御兽师的护体灵流催动到极致,依旧被逼退数十丈。
“姆姆~~~”
一只藻花蜇展开褶皱的伞翼,将宋劝行护住,托着他徐徐升起。
“多谢了,小海蜇。”
宋劝行轻抚藻花蛰的伞翼,复又低头看向自己的掌中阵纹。
不行,还是感应不到菩提金榕的精神联系……
就好像他们之间原本连接的纽带,被看不见的刀硬生生裁断了。
在他所有契约的战兽中,小榕树是性情最柔软的那一个,却毫无征兆地狂乱至此。疗愈技能没有用,精神镇静类的技能也没有用。他自少年时起便追随大先生,于学府执教鞭三十余载,竟从未见过这种祸事……!
轰!!
两株巨木又一次相撞。菩提金榕深埋地底的根系尽数,于是大地开裂,泥土如倒悬的瀑布般喷起。
地底的水脉被随之断裂,生息于其中的海兽被掀飞至地表,砸出“啪嗒、啪嗒”的声音。
“噗噗……”
“咕叽咕唧!”
忽然,一道携着浓郁水汽的灵流落下,将那些即将干涸而死的鱼儿们卷起,它们落入碧绿的叶盘之上,勉强得到一片喘息之地。
“吟吟!!”
乾坤王莲浮空于上方,那巨大无比的莲叶叶盘展开,每一片上都挤满了无处可去的凶兽们。
“宋劝行,你还要耽搁多久!!”
一道声音在混乱之中响起。红衣夫子半跪于冥云美人蛾的背上,飞驰而来。
董无思眼角绷紧,厉声道:“方才已有一批凶兽冲进学府,这般死守非是长久之计。你先撤出来,我们再从长计议!”
宋劝行:“不行!小榕树神志失常,它的躯体上生息着一整个秘境的凶兽。我一旦收手,此处的千万生灵……”
“现今管不了那许多了!要么下死手断了金榕的生机,要么放秘境自生自灭,你速速决断!”
“……”
宋劝行的眉头紧紧纠起,回头看了一眼。
原本被金榕妥帖守护的空间洞,此刻早已暴露出来。无数凶兽冲向那里,却又被一座岩石堡垒挡住了去路——
那并非堡垒,而是董无思的苔冠岩王,它弯下腰来,双拳着地,背部向天,将空间洞护在肚腹之下。
技能“重甲”使其体表的岩石加厚了足足一倍,土元素技能“负山岳”再叠加于其上,让这尊岩石巨人彻底化作一堵不会再动的坚墙。
随着越来越多的凶兽闯入此地,挤在苔冠岩王脚下的生灵已经堆成了小山般高,那些被压在下方的,眼看渐渐断了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