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又是龙灯来了……
就这样闹到正月初五,有十几个村的实习生来拜年,每个人都拎着两小把挂面,一小包黄糖的礼物。
礼轻人意重,江枝还是得破费给这十几人摆一桌,索性把徐根有和田贵几个徐家村的人都一并喊来接待。
等到正月初八,晖哥儿就满周岁,巧云也正式给他断奶。
现在巧云要忙药坊的事,断奶就可以把孩子留在家里,不再带在身边。
不知不觉,村里已经有好几个一岁多的小孩子,江枝就想办一个托儿所。
其实,这是江枝一直都有的想法。
老人们都喜欢说自己以前带孩子多轻松。
一个人带几个孩子还能干活,殊不知活着长大的孩子都是命大死剩下的。
家长要干活就带到田边地角,随便往树下用绳子一绑,夏天被蚊虫叮咬得大包上套小包,抓破就流脓水。
冬天尿湿裤子也没换的,泥水把裤子裹成泥甲,脱下来都可以立着。
有时候索性光屁股光腿,冷成青乌,孩子鼻涕流一冬,等到春天才缓过来。
带出门的惨,留在家里也好不到哪里去。
关在家里,绑在床脚上,哭喊也没有人知道,哭累了就睡。
什么时候大人回家才有一口吃食,干一天活孩子就饿一天,饿晕了,家长还会说一句:孩子懂事,自己就睡了。
要是家里有哥哥姐姐还稍微好点,至少多一个人照顾。
这些还是活下来的。
中途跌进水里淹死,掰倒东西砸死,被老鼠、猪、狗咬死,生病的死,夭折的不算人。
大孩子一样危险,山崖、水里、爬树……
所以徐小姑听到大瑞死时的第一反应就是:谁家不死几个孩子。
江枝要办托儿所也简单,比不得现代的高档。
只需要一间房子,一个院子,放一些玩具,再让一个人看护。
孩子们不再风吹雨淋,饿了有一口米粥,尿了能换下湿裤,不怕关黑屋被老鼠咬。
小孩子专人照顾,当父母就能放心上工。
而且看孩子这事,也可以由家里那些不能上工的奶奶们来干,三五文钱她们就满意了。
心里这样想,江枝就找来几户人家问,到时候能出钱的就出钱,能出力的就出力。
有之前兑换工分的经验在,夏母,莲花、桃儿娘、皮氏很快就领悟了这个意思。
皮氏积极支持:“好好,只要能帮忙管孩子,我愿意花这个钱。”
正月十五一过,蚊香作坊就要开工,徐根生也就要开始碾药,皮氏同样作坊上工,热闹又有钱赚。
孩子只能丢在家让婆婆看,说是看着,也就是听一个响,孩子该在地上爬还是在地上爬。
王小菊的二胎还在肚子里,比莲花二胎还迟些,她带过磊娃,自然赞同。
虽然婆婆刘氏答应帮着照看二娃,她还是觉得送进像学堂一样的地方好。
夏母也答应此事,她家有一个小孙女。
秀才娘子要绣花,夏秀才不带娃,夏元年纪小要读书,都是她一个人在管娃,能放手一阵是一阵。
几人商量完,再各自回家一说,等第二天江枝就在村民会上提起,自然无人反对。
但所花的费用上,徐根生说让作坊承担,这就有人不满意了:“我家没孩子,凭啥要掏作坊钱,你们就是在占大家便宜。再说了,从小一点苦都吃不得,长大也没出息。”
谁都知道作坊钱多,自己年底的分红才多。
雇人看孩子花得再少,蚊子肉也是肉,自己又要少得几文钱。
这些人花作坊钱养自己孩子,就是在占大家便宜。
他这话听起来好像没毛病!
徐根生现在当了小领导,说话已经没以前那么能杠。
可这时候听到那人说他家没孩子,说自己是让众人养孩子,瞬间杠精本精上身。
立即站起来,指着说话的人道:“三哥,你敢说你家以后都生不出孩子?你是不是要找一个骟猪匠来,把你家里人全部骟了,还有你家嫁出门的几个女子也骟。”
那人是为数不多的徐家本姓,看着老实,平时不怎么说话,说干啥就干啥,开学堂给夏秀才一两银子也没有反对过。
但这次要花钱养小孩子,他就不乐意了。
小孩子都是背着,绑着,随便丢着长大的。
要是从小这样娇惯,长大那还不全养成不干活的公子小姐,况且还要花自己的钱。
不过,他也只有这点胆气,被徐根生点着鼻子一喊就怂了:“反正我是为你们好,娇生惯养出来的娃儿不孝。”
第419章
托儿班
村里夭折孩子真是太常见,江村长家就死了大瑞。
现在江村长提出把小孩子放在一起带,再没有人反驳,或者暂时不能理解的,也没有说话了。
于是,青泉学堂的托儿班成立,大概也是梨花镇第一个托儿所。
年前才新盖的办公室布置出一间,里面什么都没有放,就放了一排箩窝。
也就是大竹箩筐里面塞满稻草,再按压中间凹进去像一个狗窝,这也是农家孩子小时候的婴儿床。
放一块棉垫在下面,孩子就能躺在稻草窝里睡觉,万一尿了,尿水会顺着稻草渗透下去,只湿屁股下巴掌大的一块,孩子不会泡在尿坑里。
而且湿稻草晒晒换换,又是松软的箩窝。
唯一的坏处就是稍微大一点的孩子会爬出来,甚至弄翻箩窝。
第一批孩子里最大的是两岁多的田小四,最小就是皮氏才几个月的儿子。
孩子放在托儿班,皮氏上工中途可以过来给孩子喂奶。
雇来看孩子的是徐根生二嫂,也就是之前去药坊负责烧火的李二嫂。
后来因为青泉湾凶案死了两个人,她就胆小不敢去了。
李二嫂干活动作慢,在药坊管火时还不觉得,可在蚊香作坊就不行了。
一家一户做蚊香慢只是自己家的损失,现在流水线,谁手脚慢就要挨骂。
前一年的流水线她只做了一月就被换下来,虽然还在作坊里做些其他事,可在别人眼里依然感觉挡路。
只要说钱,王小菊就是一个吸人血的土匪,眼里只有活,不分人。
干活少工钱自然也少,李二嫂好不容易干满一年,她就不想再去作坊,准备留在家里种地,顺带帮妯娌皮氏看孩子。
现在安排到托儿所看孩子,她自然是满心欢喜。
反正带一个孩子是带,几个孩子也是带,不磕着碰着,不冷着饿着就行。
这当然明显有徐根生的私心。
刚开始时他一心想分家,可死去的爷爷留话,兄弟俩不许分家,家分不成,徐根生就明晃晃用自家哥嫂。
李二嫂照看几个孩子,作坊每月补贴五十文,给小孩子煮粥加餐。
每个孩子家里再交三十文,她一月就能挣一两百文钱。
于是,在朗朗读书声的学堂旁边,又多一群咿呀婴童。
两处房不在一个平面。
当时为了保留学堂里有一个可以开会说事的场坝,两间办公室就修在学堂下方的地里,两处相差两米高,相互不会影响。
大香小香进学堂时,可以先把南南送进小小班,然后自己上课,放学再去领回来。
以后其他需要带弟弟妹妹的孩子,也可以这样寄存,不影响自己的学业。
合香上完一年学,勉强可以识完《三字经》等四本书,也会一些简单数学,算是顺利毕业。
她到徐家村整整一年半,现在年纪十四岁,可以学着制药了,于是每天跟着巧云去药坊上工。
晖哥虽然有谭氏照顾,但江枝没有把孩子留在四水堂,也交了钱送到小小班来,还让谭氏在旁边陪着,平时帮李二嫂的忙。
学堂里孩子多,晖哥在这里待着,比彩霞妮妮走后,独自待在四水堂的天井里好。
孩子在这里玩累了要睡觉,谭氏再抱回来四水堂就是。
谭氏是个勤快人,以前养成习惯,每天不敢闲,不是擦墙就是扫地,就跟陀螺一样,把两家人的家务都干了。
现在带着孩子出来玩,她也可以跟外面的人聊聊天闲坐一会。
如今李老实不在村里,牵牛就接手往返村里山上的活,平时在村里的时间也多起来。
大柱身体渐渐好了,只要小满爷和牵牛在山上,春凤就下山在村里住几晚陪孩子。
因为现在七岁的妮妮已经不好管了,跑得快,手也快,动不动就跟人打架,还跟那些大孩子在官道上去骑马。
小满奶天天提心吊胆,江枝也不越俎代庖,只要春凤必须自己管教女儿。
农历三月,又是育苗的季节,麦冬重新种下,早茬苞米的苗已经一尺多高。
水稻育苗又开始了。
村里做秧苗园,山上也在做秧苗园。
江枝的水稻杂交育种一直都在进行中,只是天旱那一年停过。
徐大柱在梯田平整出一平米大小的面积,已经用温水浸泡得吐出白点,也就是芽胚的稻种均匀撒在泥土里,再盖上薄薄一层土。
之前两年试种看不出太大效果,只感觉苗壮,徐大柱打算再试试这杂交种,反正也要种地。
因为江枝把驱蚊液的配方交给霍家药行生产,自然也包含蒸馏精华液的技术。
蒸馏技术本也不是什么高难度的东西,平时酒坊烤酒就用上的。
李肇(公元805年)写的《国史补》中的:“酒则有剑南之烧春”(唐代普遍称酒为“春”),那时候四川就出了好酒剑南春,那就是烧酒。
都说世上最贵的纸就是窗户纸,得花重金才能捅破,这稀松平常的方法也让霍家付出真金白银。
霍家产品卖得越好,江枝也能有更多分红。
这一年山上就不再忙着大量蒸馏精华液,也不忙着做藏春香。
因为按协议,江枝需要每年交一种新品。
所以才在正月,她去了一趟霍家药行拿上一年的利银。
本来江枝的技术股分红二百两,再加上售卖青泉湾药坊制的退烧药,江枝一次拿到五百三十两银子。
背靠大树好乘凉,虽然是有新药的原因在,的确也比自己熬药收入高。
领取到第一年利银,江枝把第二年的新品也交到霍家药行。
第二种新品就是藏春香的制法和配方。
藏春香本来就跟精华液是一体的,前面已经给了驱蚊液,现在做藏春香就是自然而然的事。
但里面可以加木舌灵芝她没有提。
因为只需要添加些东西,木舌灵芝又可以改进成新的产品。
现在药坊有巧云和田桃打理,山上也不再做藏春香。
蚊香作坊有王小菊和徐根生他们,学堂有夏秀才,大孩子带读小孩子。
田地方面是田贵他们带着几户流民种,对外有二瑞和小满交际应酬。
满村人都有事做,江枝成了徐家村最闲的人。
只是这个闲人现在还是有挂心事。
转眼就是五月底,李老实和秦氏一走快半年,莲花也快生了。
按照秦氏的约定,她说治不好病就要赶回来给莲花照顾月子。
可只有年前一封信,到现在还没有消息传来,也不知道这两人情况怎样。
通过驿站,城里给徐家村送信是顺道,要把信送进城就麻烦,驿站可不是民间邮局。
事实证明,李老实和秦氏做事还有靠谱的,没等两天,一封信就从锦城府送到曹驿丞手中,请他转交四水堂。
江枝拿到信,快速看过内容,顿时露出惊喜:“看不出来,李老实还真是一个能人,哎呀,秦菱没办法回来了!”
第491章
莲花生子
这封信写得平平淡淡,满纸都是代笔人文绉绉的省事写法。
但江枝还是看出李老实的喜悦:秦氏有孕了,才诊出喜脉!
“着人引荐,求得良医看诊数月,汤药不断,现内子有孕月余,吾心狂喜,内子亦是。
喜胎未定,还望暂勿外传,仅告知儿及媳,近年不能回乡。”
“聂老代卖药脂,现已售磬,收入颇丰,只可惜炎炎夏日不便使用,可早早多备,入秋再售。”
江枝看到“吾心狂喜”就想笑。
不用亲眼看都能猜到,李老实在代笔先生跟前已经癫成什么样子了,肯定是手舞足蹈说了一箩筐话,结果代笔就只有四个字。
除去秦氏有孕,李老实还说那些药脂已经卖完,而且是聂家代售,具体收入多少也没有说,大概还是书信里不好透露。
有李老实的吩咐,江枝没有把这事说出来,等到晚上徐根庆下班回家,她才过去。
现在莲花即将临盆,秦氏不在,皮氏和刘氏天天都要来看她。
江枝到时,刘氏刚走不久。
看到江枝到,大香给她端来凳子,江枝问莲花现在感觉如何。
莲花道:“这几天腰酸得紧,刘婶子刚才说可能是快生了,让我别走远。”
江枝点头:“那你就留心点,小孩子的底衫包被都准备好。”
莲花道:“早准备着,都是南南的旧衣服可以用。”
两人正说着话,就见徐根庆挑水回来。
徐家村每户的饮用水需要去一口露天大井里挑。
莲花有孕后,徐根庆就每天早晚挑水,供家里几口人用。
现在下班就又挑水了。
“根庆,你等一会再挑水,我收到你娘的信了!”江枝喊住跟自己打一个招呼就又要出门的徐根庆。
徐根庆一愣,赶紧过来:“我娘现在好不好?”
莲花也站起来,一脸关切:“我娘腰还疼吗?”
江枝笑着道:“你们娘身体好,她说不能回来照顾莲花坐月。”
徐根庆看着莲花,莲花也看着他,两人脸上都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江枝道:“你们现在就把小孩子的东西准备好,到时候我会让人过来照顾莲花。”
徐根庆点点头,又伸手摸摸自己的脖子,结结巴巴道:“婶子,我娘、我娘是不是有孕了?”
莲花也紧张的盯着江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