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缓缓站起来，贴近他，手指圈点他的胸膛，眼底氤氲一团微醺的水雾。

    “这张沙发，还记得吗……啊！好痛！”

    女人皱眉痛呼。

    他捏在她手腕的虎口粗粝冷硬，骤然发力时，几乎要让她骨骼开裂。

    “放开我！”她推开他，退至窗边，心有余悸地揉手腕。

    谢泽青倚坐在办公桌一角，神情冷黯又危险。

    “就你这脑子，跟她玩？”

    越灵被激怒，“谢泽青，你如果不是来帮我的，那就滚蛋！”

    男人冷笑，“既然是睡过一晚的关系，听我一句劝，别用你平时那一套对付她。纯浪费时间。”

    越灵崩溃，“那我能怎么办！”

    “你折在她手里，不算什么坏结果。”

    越灵像是听见一声闷重的枪响，良久才感到心脏作疼。

    之前她打听清楚他们并不是真的兄妹，就已经开始担忧一种可能了，随后越多的试探，越证实自己的猜测。

    谢泽青对褚嫣的好，到了一种没有底线的偏爱地步。

    “你真想叫我把酒吧让给她？谢泽青，你是人吗！”

    “你知不知道我们见面的那一天，不用你劝，我也决定收手了！我其实早就打算交给邵总一份白卷，装模作样地努力几回，然后失败，才不会让他怀疑是我的问题！”

    越灵哭得气喘吁吁，“我如果真的要做什么，我就直接灌他了！像上次灌你那样，岂不方便省事，说得手就得手了！”

    谢泽青太阳穴隐隐跳动，眼底落下一片阴郁。

    女人还在捂着脸啜泣，他有气也无处撒，揉了揉额角，感觉抽疼得厉害。

    “别哭了。”

    越灵听见他沉冷的嗓音，缓缓抬脸，泪眼汪汪看他。

    “那你到底帮不帮我？劝劝褚小姐，让她换个条件好不好？”

    谢泽青略挣扎一秒，突然好像看淡了，竟然点头。

    越灵还没来得及惊喜，听见他答：

    “我当然可以替你求情。”

    “不过，她是我上司。决策性的问题，就算是我，在她面前也没有话语权。”

    越灵半张着口，发了会儿呆，眼泪又掉下来。

    第109章

    入股

    包厢里。

    慎丽叉起一块西瓜递过去，“嫣嫣，我以为你真想要抢述梦呢，原来只是要入股啊。”

    晁云津简直气笑了。

    女人都这么喜欢欺骗他人感情吗？

    一个池小舒，一个褚嫣，他感觉自己跟个猴似的被耍的团团转。

    亏他刚才真情实感地跟她小小翻脸一下，原来这也不过是她跟越灵谈判的一环。

    “鲁迅先生的天窗效应还真是被你活学活用呵。”他翻了个白眼，口中酸道。

    慎丽一脸茫然，“什么天窗？”

    晁云津撇撇嘴，解答，“一种谈判技巧，先提出一个对方难以接受的条件，然后再降低要求，这样一来，对方从心理上更容易接受，甚至会觉得接受第二个条件就是赚到。”

    慎丽若有所思地点头，“还真是，如果嫣嫣直接提入股，以越老板这种滑不溜手的脾性，肯定还要推拉一下。”

    褚嫣嚼一口西瓜，“我只是想看看她的底线在哪里。现在看来，她是愿意为这家酒吧卖命的……”

    “这对我这个未来股东来说，只有好处。某种意义上，她是个完美的经营者，把述梦当成亲女儿来待。”

    “为什么不是亲儿子？”

    施也脱口而出，然后被慎丽踩了一脚。

    “述梦如果有性别，当然是女孩子啦！这是全市最女性友好的酒吧，没有之一。”

    施也讪讪地点头附和，“也对。”

    包厢外面又进来一个人，是个还算机灵的酒保，褚嫣记得他叫小汪。

    小汪陪着笑脸走过来，“褚小姐，小店另外准备了间干净敞亮的包厢，您可愿意移步？既然是谈生意，在这儿肯定……不太方便吧？”

    褚嫣从善如流起身，“带路吧。”

    “嫣嫣，需要我们陪你吗？”

    “不用，你们玩。”

    门再次带上，这次连武哥都被留在了包厢里。

    杨柳依一个人孤零零坐在单人沙发上，这一整晚，她从头到尾几乎没开过口。

    她低着头似乎在和人发微信，乔思雯将果盘递过去的时候，眼睛扫过她手机屏幕，趁她不注意时略作停留。

    乔思雯气得攥了攥掌心，皮笑肉不笑地招呼她。

    “Ivy，你多吃点葡萄，这个品种特别酸，肯定合你口味。”

    杨柳依奇怪地抬头看她，“谁说我喜欢吃酸的？”

    乔思雯笑而不语，转身走了。

    -

    褚嫣进到新的房间，才发现越灵称得上有天赋的经营者。

    体量不算大的述梦，竟然真的能找到一间商务主题的娱乐包厢。

    围坐在会议桌前喝酒，会议投屏上放映的不是PPT，而是随机游戏，进门处一排衣架上甚至有用于更换的各式衬衫西服、职业套装，玩嗨了，可以随时把酒浇在扮演“老板”者的头上……这种割裂感其实很容易让都市白领上头，在极大反差中找到一种莫名爽点。

    这间包厢的的确很能刺激一部分人感官。

    褚嫣和谢泽青下午刚开完会，两人都没换衣服，所以此刻三人围坐的“会议桌”前，竟然只有越灵看起来比较违和。

    但越灵顾不上考虑这些没用的。

    她现在只怀疑自己的耳朵。

    “褚小姐，您真的……只要34%股份？”

    “嗯，你把述梦经营得很好，我只要在今后的重大决策上拥有一票否决权就够了，没你想的那么贪心。”

    越灵讪讪的，不知道说什么。

    感激的话吗？她说不出口。但面色已然柔和下来。

    “你也别高兴的太早。”褚嫣抱臂倚进办公椅里，“我对你还有一个要求。”

    越灵神色微凛，听完她另一个附加条件，立刻坐直身体表达抗拒：

    “褚小姐，我是开酒吧的，保守顾客的商业机密，是经营者的底线。”

    “商业机密？你一个酒吧老板，当真认为自己能接触到最核心的商业内幕？”

    褚嫣嗤笑着看她。

    越灵脸上有点挂不住，下意识看向谢泽青，却见他跟着褚嫣的话点头。

    “褚小姐只是想让你多留意金融圈大佬动向，你这酒吧遍地资源，偶尔注意一下谁和谁走得比较近，谈的是哪方面业务，够不上出卖商业机密的级别。”

    见越灵不说话了，谢泽青接着补充：

    “你这里，充其量起到个信息集散中心的作用。既然入了股，就是自家地盘，平时褚小姐自己的商务招待也可以放在述梦，给你增加流水，左右你都不亏。”

    越灵知道，他说的很中肯，令她无法反驳。

    但她很不爽，谢泽青的阵营感太明显了，如果说褚嫣是慈禧，那他这副嘴脸简直和李莲英无异。

    “越老板，你再考虑考虑吧。”褚嫣站起来，朝她微笑。

    “抛开你得罪我们家的事情不谈，总的来说，我很欣赏你。饮食男女，食色性也，何况很多时候你不过是在伪装。”

    越灵沉默，不自在地偏头。

    “卖弄风情不是坏事，只是你可以把牌打得更好一点。”

    褚嫣往外走，经过她时，指了指她的低胸挂脖连体衣。

    “衣服很漂亮，挺衬你。戴条项链会更美。”

    越灵呆在原地，直到谢泽青也即将跟出去，她连忙去拉他胳膊。

    谢泽青回头，神情不耐烦，“还有事？”

    褚嫣已经离开，包厢里只剩二人。

    但越灵最终还是放弃了跟他黏黏缠缠的念头，单刀直入地总结：

    “麻烦你告诉褚小姐……她开的条件，我接受。”

    谢泽青终于认真地转过来看她，面容不再紧绷，拍拍她手背，顺便将其从自己手臂上拿开。

    “想通了就好。合作愉快。”

    越灵看他肉眼可见地由阴转晴，心里骂了一句“该死的李莲英”，咬着牙答：

    “……合作愉快。”

    第110章

    你是真要娶她回来？

    六月中旬的容城，刚刚入梅。

    谢家老宅木质家具占多数，每年梅雨天到来之初，都会进行一次大规模的防霉养护。

    整个院子里随处可见脚手架，蓝领工人们拎着盛满养护油的铁桶刷遍老宅每个角落，连廊檐、木柱、门槛的死角都不会放过。

    谢老爷子躺惯的那张罗汉床这两天刚做完养护，放在院子的门廊下通风，他只能暂时拣一张太师椅将就。

    午后，好不容易出了太阳，微风里带点暑燥，他让人把太师椅挪到天井那棵百年榕树下，非要和孙子对弈。

    谢郁白依他，手谈三局，一输一赢一平，惹得老爷子笑骂，“你还挺会控分！”

    谢郁白莞尔，“都是天意，我不过是尽力而为。”

    老爷子笑声慢慢沉下来，盯他良久，微眯眼轻哼，“高考总没控分吧？”

    谢郁白这回淡定答，“没那个必要。”

    “哼！这一年你在江城那点事，别以为我不知道，那丫头的新闻最近闹得沸沸扬扬，我看多少有点自导自演，是个会给自己抬身价的。”

    老爷子对褚嫣的评价总体算是不褒不贬，这一席话，看不出他的真正态度。

    谢郁白仍旧云淡风轻，脸上一点稀薄的午后倦懒，看起来也并不强求爷爷明确态度。

    最后是老爷子自己先忍不住。

    “她是胆子真不小，接连在两场宴会上公开关系，这样不计后果的浮躁性子，就是你看上的姑娘？”

    谢郁白手指摩挲拐杖柄，心思根本没在爷爷的话里，反而像是想到什么，眼底漾开幽幽笑意。

    “不好么？您总嫌我优柔寡断，做事不够血性，有她跟我互补，日子过起来才不无聊。”

    老爷子眉心微动，沉着脸问，“你是真要娶她回来？”

    “我做一步看三步，既然谈恋爱，自然奔着结婚去的。”

    老爷子一口气憋闷在胸腔，眼含薄怒，“我要是不同意呢？”

    “您没道理不同意，”谢郁白懒洋洋笑，“不信等见到她，您再看呢。”

    “她就这么好？你就这么有自信？”

    “您春节不是刚替我定下择偶标准么，我就是按那些条件挑的。”

    老爷子停了半天，终于冷哼一声。

    “那就让她来，我见见。”

    “您要见她，她未必有档期，得提前预约。”

    老爷子气得眉毛一敛，“岂有此理？我愿意见她，就是她的福气！”

    “她在容城开公司，管理创投基金，忙得脚不沾地。”

    谢郁白无奈地轻啧一声，淡淡总结：

    “女强人，比我厉害，您以为呢。”

    老爷子彻底陷入沉默。

    好半天，他才不情不愿地板着脸开口，“那你就替我预约一下。”

    谢郁白牵唇微笑，“好。”

    “爷孙俩聊什么呢？”

    谢钧从抄手游廊绕过来，看一眼棋盘上的残局，笑了。

    “郁白这是让着爷爷了，没下死手。”

    他不管不顾地点评，引得老爷子脸色僵硬，狠狠瞪他，“大中午的，回来做什么？”

    “回来书房里取份资料，顺便看看您。”谢钧自顾自地坐下来，“这些日子集团太忙，我住市区，岚岚在家里没惹您生气吧？”

    “除了饭点，我一天也见不着她几回。”老爷子冷哼，“郁白回来，好歹能陪我说话解闷，你们都是指望不上的。”

    谢钧小心赔笑，“岚岚这是怕您，谁让您整天板着脸，不怒自威。我又不在家，她出去躲躲，和小姐妹逛街喝茶，也没什么……”

    老爷子直接嗤一声，打断儿子，“她哪里是怕我，分明是恨我不让她儿子进集团。”

    谢钧眼眸凝了凝，音量减小，“郁白还在，这种话，您往后少说。”

    谢郁白适时地站起来，“我先进屋泡茶，爷爷，父亲，你们聊。”

    谢钧拦住他，跟着站起来。

    “你先别走，我回来也是正好有事跟你商量。”

    谢郁白停下脚步看他。

    “下个月23号是你的生日，你爷爷送了你一个高尔夫球场，位置在南郊，到时候生日宴也在那里办。”

    老爷子急了，“轮得到你这么早告诉他！”

    谢钧笑着解释，“这不是得提前准备宾客名单，岚岚也好早点发请帖，准备宴席排座。”

    他又转向儿子，“你看看，要请哪些同学，列个名单给你妈，容城朋友要是来的多，家里提前安排包机。”

    谢郁白没立刻回答父亲，转而看向老爷子：

    “您要约她，不如挑个正式场合，显得家里更有诚意。就选在我生日那天？”

    “谁啊？爸您要约谁？”谢钧茫然，在爷孙二人之间来回打量。

    老爷子僵着表情冷哼，“他女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