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徵望着他的背影,气恼地踢了一脚身边亭亭的海棠树,越想越委屈,蓊郁的枝叶都仿佛在嘲笑他:“不知好歹,当我稀罕你吗!”
“不稀罕!”
“滚吧,滚回北境遭罪去!”
元徵停下脚步,看着横斜而出的海棠花枝,正当花期,花开得极好,楚楚有致艳若晚霞。他抬起眼睛,岑夜阑回过身,正看着他,十余年过去了,当初那点孩子气的委屈和不甘好像都已经被时光抹去。
兜兜转转,眼前人还是眼前人。
元徵说:“你走之后我来过两回,又不好意思叫人知道,只好把身边的人都甩了自己过来。有一次还碰见了人贩子,将父皇和舅舅都吓坏了。”
岑夜阑微微睁大眼:“后来呢?”
元徵哼笑道:“我那时是一不留神才会着了道,区区几个下九流的人贩子,还能对我怎么样?”
“经那一回,舅舅特意寻了人教我练武,父皇也不让我出宫了。”
岑夜阑哭笑不得,他看着元徵,轻轻叹了声,道:“陛下身份贵重,本就该处处小心的。”他意有所指,元徵眉梢一挑,道:“这可是岑将军府上,何方宵小敢在岑将军面前放肆,嗯?”
岑夜阑心说,这天底下最放肆的主儿可不就在眼前吗?想是这么想,可看着元徵,却想起元徵年幼时的模样。时日过得太久,他以为他已经不记得年少时的事了,没承想,竟依旧清晰如昨。
他性子孤僻清冷,身边知交亲朋寥寥无几。
只有元徵不管不顾,一而再再而三地闯入他的生活。
一阵风吹过,几片海棠花打着旋儿落下,元徵伸手拈去岑夜阑肩头的落花,又碰了碰他眼下的小痣,说:“其实我后来想,若是当初执意求父皇留你在京,便不会蹉跎这么多年。”
岑夜阑静了静,说:“世事无常,自有其道,现在……现在已是最好了。”
元徵指尖儿一颤,看着岑夜阑,低声道:“你当真觉得好?”
岑夜阑抬起眼睛,四目相对,元徵等不及似的,抵着岑夜阑的额头问得更直白,道:“阿阑,和我在一起,你欢喜吗,高兴吗?”
两人挨得近,气息相对,元徵掌心贴着岑夜阑的后颈,无声地催促着。岑夜阑却只觉心慌面热,他是内敛惯了的人,元徵却偏要他剖开肺腑,捧出那颗赤裸裸的真心。
岑夜阑喉结动了动,嗓子眼发干,话在舌尖转了几圈都送不出,心脏却跳得越来越急,慌得眼睫毛直抖,青涩又羞耻。过了许久,岑夜阑才仓促地在元徵眉心落个吻,他脚下退了一步,含糊地说:“我、我累了。”
元徵抬手摸了摸眉心,吻是蜻蜓点水一般的轻吻,如梦一般,却让元徵神魂颠倒,喜欢得不得了。他藏不住脸上的笑,也没想藏,眼睛弯弯的,又直勾勾地盯着岑夜阑,看得岑夜阑越发难为情,还有几分懊悔。
岑夜阑错开眼睛,道:“别看着我。”
“噢。”元徵应了,却没有挪开目光,眉梢眼角都是笑,黏黏糊糊地叫他,“阿阑——”
岑夜阑受不住元徵这样黏人痴缠的模样,耳根发红,心也慌,索性转身就走,元徵却直接跟了上去,抓着岑夜阑的手,笑盈盈道:“别走这样急,万一摔了怎么办?”
岑夜阑掌心都出了汗,他抽了抽,反而被握得更紧。岑夜阑抿了抿嘴,低声说:“先松开,你别拉着我,我摔不着。”
元徵理直气壮道:“不松,你摔了我抱着你。”
岑夜阑:“……”
***
元徵自登基之后,以铁血手腕肃清余孽,当清则清,当留则留,一番恩威并施之后朝中诸事渐渐步入正轨,一切变得井然有序。
岑夜阑是回了将军府才开始上早朝,巍峨金殿之内,元徵头戴珠旒,着龙袍,高坐帝位,举手投足之间已颇有帝王威仪。岑夜阑站在武将之首,看着元徵从容不迫的模样,诚然,这些年皇帝和孟昙将元徵教得很好。
有人生来就光彩夺目,元徵无疑是个中翘楚。
岑夜阑目不转睛地看了许久,元徵若有所觉,偏头看了过来,隔着珠旒,岑夜阑好像看见元徵若有若无地翘了翘嘴角。
岑夜阑面颊一热,不自在地垂下眼睛,心里却松了口气,他欣慰又怅然地想,元徵确实是成长了许多。
岑夜阑有孕在身,元徵原本不同意他去上早朝,可岑夜阑执意要去,只说朝服宽大,不碍事,何况他到底是手握边军,又立诸多大功,待在京中却不上朝,反而容易落人话柄。
元徵无可奈何,只能由他去了。
兴许是一切将定,元徵的头痛之症有所好转,夜里不再整宿整宿地噩梦缠身,难以入眠。
这一夜,正是月明星稀,元徵久久没有睡意,索性带了成槐出了宫就朝将军府而去,他是将军府的常客。岑夜阑回府之后,元徵看原本的边军都已回北境,府中只有些北境退回的老将,直接调了人充作府兵,镇守将军府。
元徵推门而入时,岑夜阑已经睡下了,屋里点着一盏灯,烛火昏暗。岑夜阑怀孕之后贪睡,元徵有意放轻脚步,竟也未将他惊醒。
元徵站在床边看了一会儿,除了靴袜轻手轻脚地上了床,他凑过去吻了吻岑夜阑的嘴角,岑夜阑若有所觉,半睁着眼,睡眼惺忪地望着元徵。
元徵对他笑笑,轻轻拍着他,小声说:“接着睡吧。”
岑夜阑看了他一会儿,却抬手搂住了元徵,按了按他的太阳穴,道:“又做梦了?”
元徵怔了怔,呼吸都屏住了。岑夜阑手指轻轻按着他的脑袋,声音带了几分睡意,说:“别怕。”
他声音轻,微不可闻,元徵心脏却狠狠颤了颤,血都沸了起来,他捉着岑夜阑的手指凑到唇边吻了吻,舌尖还舔过指头。
过了几息,岑夜阑睁开了眼睛,彻彻底底地醒了,说:“……阿徵。”
元徵目光深沉地看着岑夜阑,贴着他的嘴唇缠绵地舔了舔,低声说:“我爱你。”
一个吻由温存慢慢变得激烈,呼吸也变得急促,两具躯体紧紧挨着,岑夜阑堪堪退去睡意,又跌入了浓烈的情欲里,他恍惚之间觉察出元徵的情动,腿紧紧夹着,喘息道:“别——”
元徵啄了啄他的嘴角,底下却强硬地分开了他的双腿,道:“乖,不会伤着孩子的。”
元徵说:“我问过了太医,孕期满三个月适当进行房事,有益无害。”
一股热意直冲到脑中,岑夜阑只要一想到元徵是如何问的太医,脸颊都要烧起来了:“你……这如何能问?”
元徵咬住他的耳垂,道:“朕憋得慌。”
87
元徵嘴上说憋得慌,却顾着岑夜阑有孕在身,弄着他的雌穴让他先丢了一回。二人自北境分别至今日,就没有好好做过,元徵正当年少,血气方刚,惦记得心都疼的人就在眼前,哪里忍得住。元徵底下性器硬邦邦的,一边压着他亲,一边拿性器难耐地往他身上蹭。
二人衣裳都除净了,丢在床下,赤条条的两具躯体再无阻隔地挨着,肉贴肉,彼此紊乱急促的心脏跳动声清晰可闻。岑夜阑只觉腿根都要被磨破了,刚想开口,元徵又堵着他的嘴,亲得凶,焦躁地蹙着眉,咬着他的嘴唇解瘾。
他忍不住插进去时,岑夜阑浑身都绷紧了,雌穴又胀又满,还有几分痛,那玩意儿粗壮滚烫,侵略性十足,一点一点强势地插入他的体内。
元徵额头发了汗,眼里都是要溢出的欲望,拿手揉搓着湿漉漉的阴唇,吮着他的颈子喘声说:“阿阑,太紧了,再夹就忍不住了……”他声音沙哑深沉,却带了几分压抑。岑夜阑眼里泛着水光,不过堪堪放松勃发的阴茎就直接尽根插了进去,岑夜阑闷哼了一声,用力攥紧元徵的肩头,让他慢一点。
元徵深沉地盯着岑夜阑,低低地应了声,又爱不释手地去摸他眼下的小痣。岑夜阑眼睫毛颤了颤,四目相对,少年眼中的爱欲如潮,不过这么对视了一眼,他就跌入其中,几乎要溺死在水里。
过了一会儿,元徵才耐着性子慢慢抽插,他含住岑夜阑的嘴唇吮吻,唇齿相依缱绻又温柔,问他:“疼不疼?”
岑夜阑心跳如擂鼓,年过而立的人,被他这么一番温柔弄得手足无措,心脏都仿佛被不住地揉捏敲打,酥酥麻麻的,传遍四肢百骸。
元徵又问他:“阿阑,舒服吗?喜不喜欢?”
岑夜阑禁不住他问,面皮薄,耻于说出口。二人的情事一向激烈,鲜有这样温柔的,岑夜阑孕期欲重,雌穴里含着满胀的阴茎,解了馋,又贪婪地不知足,春水汩汩痒得很。他喘得厉害,索性抬腿勾住元徵的腰,喑哑道:“不是憋得慌吗?”
元徵一顿,呼吸陡然变得粗重,差点没忍住直接射出来,没来由地有点儿恼,不知是恼自己不禁撩拨,还是气岑夜阑分明有孕还刺激他。他掐着岑夜阑胸膛的乳尖,底下磨着阴蒂深深顶进去,咕哝道:“别欺负我。”
岑夜阑低低地喘息着,说:“我何时欺负你了?”
“现在。”元徵揉着小小的乳头,岑夜阑身上有许多陈年旧疤,大的,小的,长的,短的,经年沙场征战给他留下了这满身不为人知的伤疤。元徵低头将挺立的乳头含在了嘴里,另一只手摩挲着他身上的疤,说:“仗着自己揣了龙胎,胡乱撩拨我。”
他不讲道理地指责岑夜阑,岑夜阑哭笑不得,却无暇再反驳。他怀了孕,身体敏感,奶尖儿被元徵吸奶似的含在口中,吮得湿淋淋的,底下阴茎也动了起来。快感磨人,岑夜阑难耐地将手指插入元徵的发间,咬得重了,手指蜷紧,他一松口,鲜明的牙印就留在了乳晕上。
元徵看着红透的奶尖儿,抓着岑夜阑的手去摸,说:“阿阑以后会流奶吗?”
他只消一想,岑夜阑流着奶满脸通红的样子,阴茎就硬得发疼,声音里多了几分逼人:“会吗?奶头会大吗?”
“要是没有奶,怎么喂宝宝?”
岑夜阑羞耻得手脚发软,女穴儿不住地流水,颤声道:“别说了。”
元徵突然微微一笑,眷恋地亲了亲乳尖儿,说:“听说妇人生了孩子会涨奶,阿阑,若是你涨奶,我给你将奶水都吸出来好不好?”
岑夜阑睁大眼睛,不堪想这样的场面,简直太过淫乱,呼吸又急又乱,蹬着腿要摆脱元徵,说:“不、不好!”
元徵抓着他的大腿架在自己肩头,阴茎深深插了进去,道:“不吸奶,你疼了怎么办?”
话越说越荒淫,阴茎插得也越快,岑夜阑的理智溃不成军,雌穴抽搐着咬紧阴茎,恨不得那玩意儿如往日一般捅入最深处。元徵喘息急促,一眼不错地看着岑夜阑被他干得浑身泛红,双眼迷离的样子。他的靖北大将军,战场上挥斥方遒,如今怀着他的孩子,张开腿承欢,柔软风情俱都是他一个人的。
刹那间,汹涌的爱和膨胀的占有欲冲击得心脏都疼了。
元徵简直不知道要怎么爱他,仿佛捧出整颗心脏犹觉不足,恨不能连灵魂一并奉上。
不过片刻,岑夜阑就潮吹了,阴茎也淅淅沥沥地溅出精。元徵忍着没有动,看着他腰腹间的精水,拿手胡乱地抹在了他凸起的肚皮上。
淫乱而圣洁。
元徵喉结动了动,底下动作陡然多了几分急躁。他低下头寻着岑夜阑索吻,要深吻,黏人地,饥渴地,缠着尚沉浸在高潮中的岑夜阑索取。岑夜阑下意识地回应元徵,舌尖柔软,勾着他,纵容又透着沉默的温柔。
元徵肏得越发凶狠,失了控,阴茎狠狠撞上宫口。岑夜阑短促地叫了声,手指在元徵脊背上留下几道抓痕,抽着气:“太……太深了,阿徵!”
元徵眸色晦暗,喘了几声,低头吻了吻岑夜阑汗津津的额头,哑声道:“我有分寸,别怕。”
元徵忍耐着抽出阴茎,内里湿软的穴肉缠绵不舍,嘬着饱胀的茎身,让人快活至极。
元徵折腾了许久才射在岑夜阑女穴里,岑夜阑已经不知丢了几回。元徵再插进去时,岑夜阑哽咽着求饶,阴唇都透着被肏熟了的颜色,淫水潺潺,吐着精,淫靡不可方物。
元徵心有不甘地操了几记才抽出,让岑夜阑翻个身,摸着臀缝的穴口。后穴竟也湿透了,他的手指一进去就被吮着,元徵草草地扩张了,就将阴茎插了进去。
岑夜阑跪在床榻上,翘着结实的臀,一个羞耻至极的姿势,岑夜阑脸埋在枕头里喘息着。后穴没有诸多顾忌,元徵抓着他的胯,肏得又狠又重,臀肉都红了一片。
夜已深了,二人折腾了半宿,满床凌乱不堪。岑夜阑后穴挨的肏,女穴竟又湿透了,元徵年少欲重,不知餍足地揉着张翕的雌穴,偏偏岑夜阑不让他插进去。元徵不高兴,咬他耳垂,说:“岑将军真难伺候。”
岑夜阑被干得筋疲力尽,等他反应过来时,元徵竟将脸埋在了他腿间,用舌头将岑夜阑送到高潮,自己才跪坐在岑夜阑面前,手攥着阴茎对着他的脸自渎。
岑夜阑眼前氤氲着水汽,过了许久,方清楚地看见元徵英挺的面容,他正皱着眉,直勾勾地盯着自己,眼神凶戾又深沉,如竭力克制着凶性的野兽。
元徵突然伸手碰了碰他的脸颊,一只手握住阴茎蹭着他的嘴唇,岑夜阑迟缓了片刻,将要张嘴,龟头却已经滑向了他的眼下小痣。他狎昵地拿阴茎蹭了蹭,如同一个下流又露骨的吻,让人无法呼吸。
突然,元徵拿掌心遮住了岑夜阑睁着的眼睛,面颊一湿,元徵竟直接射在了他的脸上。
88
太平日子过起来快得很,岑夜阑半生戎马,不敢有一刻懈怠,从来没有想过有朝一日他离开北境这样长的时间。京都繁华,处处都是和北境不一样的景致,岑夜阑起初不习惯,晨起时睁开眼,恍惚间还以为是北境,推开门,晨风吹过鼻尖,登时就清醒过来。
京都的风都是温软的,柔和的,不似北境,干燥冷冽,裹着沙砾。
元徵知他担忧北境,索性着人隔几日就快马加鞭将北境公文送至京都。其实岑夜阑积威日久,又有诸多可用将才,即便他不在北境,北境也乱不了。
元徵笑话他,说他比他这个皇帝还操心,让他放过自己,他都不担心,天塌下来,自有他这个皇帝顶着,少操些心,安心养胎。
安心养胎,寥寥四个字,将岑夜阑堵得又羞又臊,没话说。
元徵又凑过去,亲了亲他的嘴唇,说:“我的大将军啊,你就不想看看你守了这么多年的万里疆土吗?”
元徵说得很温柔,岑夜阑怔了怔,旋即垂下眼无声地笑了起来。
元徵已经是帝王,忙里偷闲时,也会拉着岑夜阑微服游京都。他曾是京都里一等一的纨绔,京里好吃的,好玩的,没有谁比他清楚。岑夜阑从来没有过过这样悠闲的日子,仿佛时间都慢了,缓了,变得缤纷热闹。
元徵和岑夜阑还一道去看了方靖。当日回京时,方靖断了三根肋骨,受了内伤,生死垂危之时所幸孟拂雪及时赶到。
转眼数月,等他大好时,元徵已登基为帝。
元徵亲自去瞧他,那小子抱着元徵的大腿哭得稀里哗啦,嚷嚷着上天庇佑,他以为他再也见不着元徵了。老郡王在一旁简直没眼看,沉着声说:“方靖,不可放肆。”
元徵却道:“郡王,不碍事。”
他瞥一眼方靖,说:“还不起来?”
方靖不情不愿地站了起来,老郡王瞪他一眼,对元徵说:“陛下,老臣告退。”说罢,又对安静地站在元徵身后的岑夜阑示意了一下,才退了出去。
他一走,方靖看着元徵,说:“阿徵,你当真是皇帝了?”
元徵哼笑一声。
方靖叹道:“真像做梦一样——”他突然话锋一转,巴巴地望着元徵,道,“阿徵,我可算有功?”
元徵说:“有功。”
方靖说:“有功是不是要有赏?”
元徵啧了声,道:“我没赏你吗?”他登基后不久,就着人送了好些东西来郡王府。方靖嘿嘿一笑,说:“我的酒呢?”
元徵笑道:“待你大好,我再与你一起痛饮。”
方靖嘟囔道:“你不知道,我可真的吓坏了,还以为自己活不成了——”说到活不成,他神色一顿,看着岑夜阑,抬手行了一个大礼。
岑夜阑看着方靖,就见方靖抬起眼,望着他,说:“幸有齐铭兄弟和北境的一众兄弟拼死相护,今日我才能好好地站在这里。”
岑夜阑默然片刻,淡淡道:“生死有命,不必如此。”
元徵不着痕迹地捏了捏岑夜阑的掌心,突然开口说:“方靖,既好了,就随你父亲一道上朝吧。”
方靖一愣,元徵说:“朝中的事想必你父亲也和你说过,朕手底下缺人。”
方靖叫苦不迭:“……可我能做什么啊?”
元徵一笑,道:“怕什么,圣旨过几日就到,早些准备走马上任吧。”
说罢,就拉着岑夜阑挥了挥手就走了。
二人出了郡王府,走在燕都街头,岑夜阑一路沉默,元徵摸了摸他的掌心,说:“想起齐铭了?”
岑夜阑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
元徵捏紧他的手指,岑夜阑说:“齐铭的爹娘死在了胡人的弯刀下,他侥幸活了下来,后来孤身一人,流浪到瀚州,正逢着瀚州募兵,他便想去从军。”
“当时齐铭年纪还小,”岑夜阑比画了一下,脸上露出几分笑意,道,“负责招募的将士不肯记他的名字,他就蹲在一旁,日日缠着他们,一直蹲到第三天,我无意路过,见他孤苦伶仃,一时不忍便将他收了下来,转眼就过了这么多年。”
岑夜阑目光悠远,神色却暗淡,轻轻地叹了一声。
元徵看着岑夜阑,不由自主地想,岑夜阑看似面冷无情,心里却最是柔软,纯如稚子。
他何其有幸,能拥有这么一个人。
元徵突然捉着他的手指凑到唇边亲了亲,岑夜阑手抖了一下,回过神,当即看了眼四周。长街熙熙攘攘,人流如潮。
岑夜阑低声说:“在外头呢,人这样多……”
元徵笑了,耳语一般靠近岑夜阑,说:“阿阑,我真喜欢你。”
岑夜阑脸色一下子红了,想抽回手,偏偏元徵握得紧,掌心滚烫,如同少年人喷薄浓烈的爱意,不加掩饰,赤裸露骨,不容他挣脱。
元徵笑得更畅快了。
***
日子一天一天过去,岑夜阑的肚子也越大,六个月的时候,已经很是明显了。
经过一段时间的调养,元徵的头痛症已经鲜少发作了,到了夜里却仍然喜欢翻将军府的墙。岑夜阑说过两回,元徵笑盈盈地应了,还是照翻不误,岑夜阑索性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由他去了,私底下却叫下人将门开着。
元徵发现岑夜阑近来有心事,总是时常走神,魂不守舍的样子。起初元徵还当他是记挂北境,有意无意地提了几句,岑夜阑心不在焉,含糊地将话题揭了过去。
这一夜,元徵半睡半醒间,察觉身边人动了动,像是要起身。元徵意识还未清醒,手已经伸了过去,抱住岑夜阑,睡意朦胧地问:“去哪儿?”
岑夜阑说:“起夜。”
元徵含糊地“嗯”了声,却没撒手,反而在人脖颈间蹭了蹭,睁开眼,才见岑夜阑双眼清明,竟像是一直没有睡着的模样。
元徵说:“真去起夜?”
岑夜阑看他一眼,元徵已经撑着身坐了起来,看着岑夜阑,道:“我陪你一起。”
岑夜阑无言:“哪有起夜还跟着的?”
“就跟着,”元徵打了个哈欠,道,“赶巧一起。”
岑夜阑在心里叹了口气,他不过是思虑过甚,睡不着,而且身子沉重辗转翻身不易,还会吵醒元徵,就想换个房间,没想到元徵直接醒了。
岑夜阑慢慢躺了回去,道:“不去了。”
元徵顿时就笑了,他撑着床,低头看着岑夜阑,伸手碰了碰他的脸颊,低声道:“阿阑,若是你心里有事,就直接同我说好不好?别瞒着我。”
岑夜阑愣了愣,没有说话。
元徵声音轻,还有点儿委屈,说:“我总怕疼你不够,委屈了你,你不要欺我年少就事事都瞒着我,背着我。”
岑夜阑哑然,抓着元徵的手,轻声道:“……我没有瞒着你。”
元徵哼了一声,委委屈屈道:“如何没有,按寻常的说法,你我都是夫妻了,既是夫妻,那就是要过一辈子的,你对我好不坦诚,你心里根本就不想同我过一辈子!”
这指责简直不讲道理,岑夜阑哭笑不得,明知元徵是无理取闹借故发挥,却还是叹了口气,说:“……我想的。”
元徵一怔,没想到岑夜阑如此坦诚,一时间有些受宠若惊,又有些缓不过神。
岑夜阑说:“我只是有些担心。”他说着,还有些不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