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对自己最是严苛,”苏沉昭认真地说,“这么多年,我只见阿阑冲动任性过一回,就是留下这个孩子。阿阑是真心想留下这个孩子的。陛下,你若当真喜欢阿阑,还望好好待他,不要忘了今日之言。”
元徵长长地呼出一口气,竟抬手对苏沉昭行了一礼,苏沉昭吓了一跳,就听元徵说:“苏先生……”
“多谢。”
***
窗外雨声淅淅沥沥,夜风叩窗,隐约能听见树摇叶落的声音。
已是三更天,岑夜阑却毫无睡意,自那日已过去了两天,岑夜阑没有再见过元徵。他脑海中浮现出元徵通红的眼眶,一声声质问犹在耳畔,仿佛当真是伤心极了。
岑夜阑睁开眼,望着明黄的帷幔发呆,元徵说,我就这般不值得你相信依托吗?
元徵不值得吗?岑夜阑想,其实不是元徵值不值得,而是他从未想过会和元徵有逾越君臣的关系。
元徵是君,他是臣,无可更改。
元徵正当年轻,又是帝王,一生所见姹紫嫣红何其多,不过一时迷了心,晃了眼,又岂能当真?
他喜欢元徵吗?自然是喜欢的,那样的一个人,捧着满腔滚烫的心意殷殷地送他眼前,怎么会不喜欢?可他是男人,是北境统帅,种种鸿沟如天堑,又哪里是元徵一句喜欢便可轻易移山填海的?
岑夜阑苦笑一声,没想到,他半生杀伐果断,临了却患得患失,左右踌躇。
岑夜阑又想起元徵抚摸他肚子的模样,惊喜是真的,高兴根本遮掩不住,纯粹赤诚得让人心头发软。岑夜阑忍不住伸手贴着元徵抚过的地方,恍惚间,皮肉都烫了。
夜雨滂沱,一声一声,搅得人心越发乱,岑夜阑叹息了一声,直接坐起了身。
殿里一扇窗未关严实,岑夜阑看着落入的雨水,殿里嵌了明珠,散着柔和的光晕,照得地上水迹漾漾地透着光。他看了好一会儿,索性抬腿就朝窗边走去。
窗外大雨哗啦啦地下着,倏然间一记紫电划破雨幕,岑夜阑目光无意间一扫,顿时就怔住了。岑夜阑胸腔里一颗心脏剧烈地跳了跳,猛地推开窗,就见元徵站在殿外,打着伞,身影颀长,不远不近地仰头看着他。
轰隆一声惊雷炸响,刹那间仿佛风雨声都倏然远去,浩瀚天地,只有少年帝王执着挺拔的身影越发清晰,深深地镌刻在岑夜阑眼中。
83
雨声疾,雨水噼里啪啦敲打着伞面,声势骇人,仿佛要将伞都掀了去。
寝殿殿门倏然打开了,慢慢漏出一线光亮,元徵眼也不眨地望着立在门边的岑夜阑。他背着光,身形修长瘦削,夜风斜雨笼罩着偌大天地,陡然一记紫电撕裂苍穹,轰隆隆的雷声在浓黑云层中翻滚,声势渐近。
不过片刻,岑夜阑微微侧开身,让出一条路。
元徵心跳不争气地快了好几拍,尚未反应过来,脚下已涉水而去。檐下是湿的,雨水沿着石阶不住地流淌,元徵抬腿迈上了石阶,直勾勾地盯着岑夜阑,目光灼热又露骨,岑夜阑不自在地退了一步,淡淡道:“这样大的雨,在外头淋着作甚?”
元徵说:“批折子批晚了,睡不着,就想来瞧瞧你。”
岑夜阑看了他一眼,元徵在外头不知站了多久,衣发俱湿,一双眼睛却亮晶晶的,像是忘了二人刚才发生的口角。
岑夜阑轻叹了声,说:“都是一国之君了,还这样胡闹。”
元徵不说话,只看着岑夜阑笑。岑夜阑被他那么看着,也说不出话了,殿里陡然间变得安静了,只有外头的风雨簌簌作响。
元徵伸手碰了碰岑夜阑的脸颊,他的手是凉的,还带着水汽,元徵一触又收回手,说:“怎么这么晚还没有睡?”
岑夜阑一言不发,目光却落在他落了雨水的肩头,轻声道:“衣服湿了,去换了吧。”
他说得太自然,元徵一怔,有几分受宠若惊,“哎”了声,看着岑夜阑却舍不得动。岑夜阑穿着白色里衣,露出两截白皙锁骨,散着发,不似平时一丝不苟,透着股子慵懒沉静的漂亮。岑夜阑受不住他这样的眼神,掌心发了汗,心想当真是魔怔了。
可看元徵孑然立在雨下,不知怎的,自持和冷静都靠了边,等他回过神时,二人已在门边四目相对。
突然,殿外响起了成槐的声音,他是宫里长大的,话不多却知进退,送了温水和干净的衣裳进来又退了出去。
殿里只留了他们二人。
岑夜阑心不在焉地摸了卷早已看过的兵书随手翻阅,那厢元徵终于挪开了目光,不多时,岑夜阑就听见了窸窣的换衣声和水声,他松了口气,心里却莫名有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失落,好像在等着什么。
卷上的字一个也未入眼,他和着元徵净手的声音,翻过了一页。
“阿阑,”元徵叫了一声,话说得不紧不慢,声音也难得徐缓,“这些时日你便好好留在京都吧。”
岑夜阑怔了怔,抬起眼睛看了过去,元徵低着头,没有看他。
元徵说:“你别紧张,我不是不让你回去,只不过你如今——”他顿了顿,接着道,“怀有身孕,不宜颠簸跋涉,而且天气渐热,月份一大就遮掩不住了,不如好好在京里养着,等到孩子——”
“等到孩子出生。”
元徵盯着水中自己的手指,说:“到时你是想留在京城,还是回北境,我都不拦你。”
岑夜阑怔怔地看着元徵,元徵极轻地笑了声,说:“延勒和舒丹已死,北境诸部盟约瓦解,各部落损失惨重,当中又以胡人王庭为最。诸部本就人心不齐,如此天赐良机,又怎会甘居人下?胡人必定乱成一团。”
“其实你心里也很清楚吧,胡人如今自顾不暇,短时间内根本无力出兵,”元徵说,“阿阑,你回北境,是为了躲我。”
元徵垂眼笑了笑,他抬头看着岑夜阑,轻声说:“阿阑,你不用躲我,这辈子都不用。”
岑夜阑有些不知所措:“……元徵。”
元徵慢慢朝岑夜阑走去,二人靠得近了,元徵在岑夜阑面前蹲了下来,看着他,说:“我知你放不下北境,终有一日,你会率我大燕将士踏平胡人王庭以除这百年之患,我拦不住你,也不想拦了。他日你出征,我亲自为你送行,如何?”
岑夜阑捏紧虚虚搭在腿上的书卷,愣愣地看着元徵:“为……为什么?”
元徵微微一笑,坦诚道:“我舍不下你。”
“这些时日我一直在想,不如遂了你的意,放你自由,”元徵说,“可我舍不得,舍不下你,更舍不得折断你的羽翼,将你困在这宫里。”
话不知在心里琢磨了多久,说出口却比想象之中容易得多,元徵轻轻吐出口气,抬头看着岑夜阑,轻声说:“阿阑,我成全你,你也成全我,成全自己,好不好?”
岑夜阑呆了呆,好半晌才缓过神,眼眶竟泛起了一阵热意,他哑声说:“元徵……你不必如此,委屈自己。”
元徵笑了,捉着岑夜阑的手指凑到唇边亲了亲:“这哪能叫委屈,不能同你在一起才叫委屈。”
岑夜阑指尖抖了抖,越发无措,喃喃道:“你是帝王……”
“高处不胜寒,谁都说帝王尊贵,可帝王最可怜。”元徵搓了搓他的指头,哼笑道,“好阿阑,我已做了这个可怜的帝王,你总不能让我变成连倾慕之人和孩子都失去的可怜虫吧?若真是如此,那这帝王,不做也罢。”
他说得好可怜,又透着孩子气的任性,岑夜阑不知说什么,元徵挠了挠他的掌心,让他瞧着自己,才认真道:“阿阑,你是知道我的,我不愿做这天下之主。”
“我想要的,只有你。”
“我已经想好了,我是做不了世人眼中的贤君圣君的,他们要说便说,由得他们去,说个三五年,八九年,自个儿都烦了。”
好像千难万难的事,到了元徵眼里,都成了微不足道的事,他说:“我不求青史留名,更不惧世人口诛笔伐,我只要你。”
岑夜阑完全被他这些话惊住了,脑子里嗡嗡作响,仿佛海浪翻涌,可在这惊骇之中,却仿佛窥见了另一条路,呼吸都变得急促了起来。他看着元徵,手下不自觉用力攥紧元徵的手也全然不知。
元徵说:“阿阑,我知你心中种种顾虑,但世事纵有不如人意,不试怎知不能扭转乾坤?阿阑,人生长不过百载,短则数十年,何必为了那些旁人画地为牢,自苦一生?”
岑夜阑看着元徵,沉默了许久,说:“……你可曾想过后果?”
元徵哼笑道:“想了。”
岑夜阑哑然,元徵又说:“其实我也有私心。”
“阿阑心怀大志,要做名将,他日史官落笔,想必是赞誉有加。明君配名将,只有你在我身边,我才想做明君。”
元徵顿了顿,看着岑夜阑泛红的眼睛,凑近了,吻他眼下的小痣,低声说:“阿阑,你就当可怜可怜天下百姓,以身饲虎,全了我这一腔痴念吧。”
84
或许是雨夜乱人心,抑或是赤诚心意太动人,岑夜阑虽未开口应允,却也没有再提回北境之事。
那夜雨下了一宿,窗外风雨不歇,殿内元徵却和岑夜阑挨着说了许久的话。他们同榻而眠,身躯相贴,元徵勾着岑夜阑的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谈,声音不疾不徐,是鲜有的温情静谧,后来岑夜阑连自己怎么睡过去的都忘了。
翌日醒来时,就见元徵一手撑着头,笑盈盈地看着他。
岑夜阑愣了愣神,元徵已经凑近了,在他的嘴唇落下一吻,岑夜阑刚想开口,元徵又亲了他一下,眼中笑意更盛。岑夜阑看着元徵,耳根慢腾腾地红了,猛地推开元徵坐起身,清了清嗓子,问:“什么时辰了?”
元徵说:“辰时了。”
元徵一宿未睡,早已经换了朝服,可看着岑夜阑熟睡的面容,却舍不得走,想着岑夜阑昨夜的反应,简直快意兴奋得要命,磋磨出来的稳重冷静都不见了踪影,恨不得直接颁下诏书,叫天下人都知道岑夜阑心里有他,不舍得他。
岑夜阑看着元徵上翘的嘴角就不自在,有几分懊恼,偏还要维持着面上的冷静,说:“陛下,该去上早朝了。”
元徵哼笑道:“阿阑忒无情,一醒就催我走。”
岑夜阑不惯应对这样耳鬓厮磨的话,臊得慌,含糊道:“早朝乃要事,不可耽搁。”
他越是正经,元徵越是心痒难耐,见岑夜阑站在床边,正伸手拿搁在一旁的衣裳穿。岑夜阑长得高挑,腰细腿长,元徵截了他的鞶革,说:“抬手。”
岑夜阑手指紧了紧:“不必——”
元徵没理会,重复了一遍,说:“抬手。”二人站得近,元徵垂眼看着岑夜阑,二人对视了须臾,岑夜阑拗不过他,还是让了步。他自懂事起,就事事都亲力亲为,即便是成了大将军,这等琐事也从不假手于人。
元徵的手握上他腰的时候,岑夜阑整个人都僵了僵,元徵低笑了声,掌心隔着春衫摩挲那截韧腰,说:“阿阑可知张敞为妻画眉?”
岑夜阑腰颤了颤,当即捉住他的手腕,道:“胡言乱语。”
元徵低声笑笑,又去摸他的小腹,说:“都有宝宝了,怎么还是这样小?”
他初为人父,很是新奇,摸也不敢用力,只轻轻地碰,岑夜阑耳根都红透了,不知说什么才好。元徵摸了摸,还伸出一根指头戳了戳,不重,岑夜阑却猛地退了两步,如同被踩着尾巴的猫,又臊又慌,说:“元徵!”
元徵眨了眨眼睛,哄道:“好好好,不摸了,不摸了。”他拿双臂环着岑夜阑的腰,轻轻扣上玉钩,一边说,“改日让人将你的朝服送来宫里备着吧——算了,还是让尚衣监做新的,你久不在京,朝服想必都是几年前的了。”
岑夜阑抿着唇,看着元徵认真的模样,恍了恍神,旋即,垂下眼睛淡淡道:“不用如此麻烦,岂有朝臣久住宫中的?”
元徵顿了顿,笑道:“也是。”他似是说给自己听,道,“左右你也不走,宫里宫外,抬抬腿就到了。”
岑夜阑的目光落在元徵面上,他迟疑着,想说什么,却听殿外成槐说:“陛下,该上朝了。”
元徵叹了口气,直勾勾地盯着岑夜阑,说:“我去上朝了。”
岑夜阑心头微松,点点头,元徵啧了声,掐着岑夜阑的下巴就吻了上去,他亲得凶,叩开紧闭的齿关,结结实实地索取了一个吻,又恋恋不舍地就着柔软的唇肉咬了一口,含糊道:“不许走,等我回来。”
岑夜阑吃了痛,微微蹙着眉,看着元徵心有不甘的模样,不知怎的,脸上竟露出了一个笑,破天荒地说:“好。”
元徵愣了下,压不住上翘的嘴角,揉了揉岑夜阑的嘴唇才转身朝外走。
窗开了半扇,岑夜阑抬眼看过去,元徵正穿着衮龙袍,头戴冕旒,身姿挺拔,端的是贵气凌人,竟很有几分帝王的威仪。
岑夜阑情不自禁地碰了碰自己的嘴唇,唇肉滚烫滚烫的,发着热,那股子热意势不可挡地燎上了心尖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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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燕那一年的春天分外短,不过几场夜雨,摧落了街头的繁花,盛夏就裹着热意悄无声息地来了。
岑夜阑没有在宫中久住,不过几日后就同元徵提了出宫。
元徵那时正在看折子,以前他父皇看折子时会让元徵坐在一旁,偶尔还会将一些折子拿给他看,借机考他功课。元徵最不喜欢被他父皇这样拘着,不耐烦了,就道折子看不完,何必急于一时?
他父皇不恼,笑笑,道:“七郎,不可胡言。折子等得,百姓等不得。”
“奏折上所书啊,俱是百姓之急,为君者,怎能罔顾子民所请所求?”
皇帝所说,元徵心中自然明白,面上却不以为意,应道:“知道了知道了,耳朵都听起茧了,太傅唠叨,您又训我。父皇,您是一顶一的圣人,我啊,”他撑着下颌一笑,有几分少年的狡黠和散漫纨绔劲儿,“就是个一顶一的俗人。”
皇帝无可奈何,拿折子敲了下他搭在案头的手,叹道:“怎的如此不成器……”
“哎哟,”元徵捂着手叫起来,“疼了疼了,阿爹,手疼,拿不动折子了。”
皇帝气笑了,挥挥手:“滚吧滚吧,朕瞧了就堵心。”
元徵嘴角露出个笑,利落地行了一个礼,脚下往后退,道:“得嘞,儿子这就滚,不给您添堵。”
说罢,便欢天喜地地走了。
奏折是工部递上来的,道是今年多雨,请旨加固燕南多地河防水坝,以免雨水泛滥酿成洪灾。
元徵盯着奏折上的清俊字迹,白纸黑字,字字清晰看得清楚明白,脑子里却过了半晌才反应过来折上奏的什么事。
元徵捏着朱笔,一言不发,岑夜阑垂下眼睛,看着手中澄澈的清茶,二人谁都没有说话,如同无声的对峙。
元徵慢慢地落了朱批,搁下笔,才说:“好啊。”
岑夜阑抬起眼看着元徵,没想到他应得这样痛快,元徵脸色平静,拿指头摩挲奏折上洇透的墨迹,一笔落得沉,刀锋似的,口中却笑道:“我说了不会逼迫你,阿阑怎的还这样紧张?”
岑夜阑心中轻轻松了口气,说:“陛下一言九鼎。”
“言不由衷,”元徵看着他,笑了,说,“上来。”
岑夜阑犹豫了一下,还是放下茶杯走了上去,迈过玉阶,年轻的帝王就握住了他的手臂,直接将人搂在了怀里。岑夜阑在宫里住了些时日,身上染着龙涎香,仿佛笼罩着自己的味道,元徵将脸埋在岑夜阑腰上满足地吸了一口,咕咕哝哝道:“阿阑真狠心,多陪我几日都不愿意。”
岑夜阑顿了顿,手搭在元徵的肩膀,轻声说:“阿徵……”
元徵说:“朕要同将军约法三章。”
他蹭了蹭岑夜阑的腰,语气里透着股子不讲道理的蛮横,还有几分委屈,岑夜阑哭笑不得,却还是叹了口气,道:“陛下请说。”
元徵道:“不得朕允许,不能离开燕都。”
岑夜阑说:“好。”
元徵又道:“朕想见岑将军,岑将军得随时进宫,将军府的门也得给朕开着。”他说着朕,端的是帝王姿态,语气却可怜,岑夜阑眼底笑意又深了一分,道:“好。”
元徵抬头看着岑夜阑,岑夜阑也低着眼,目光相对,那分笑意藏都藏不及,元徵从未见过这样柔和的岑夜阑,或者说岑夜阑从未拿这样的目光看他。刹那间,元徵胸腔那颗心脏狠狠跳了跳,恨不得将岑夜阑永远锁在他触手可及的地方。
念头偏执又狂热,来势汹汹,元徵喉结动了动,抬手就将岑夜阑扯入了怀中,直接失控地吻了下去。他亲得急,不是游刃有余的,而是透着要将岑夜阑吃下去的占有欲,岑夜阑攥着元徵的手臂喘了声,舌尖被吮得隐隐发麻,那根舌头还往深处舔弄,煽情惑人。岑夜阑恍惚觉察出了元徵的失控,他抚上元徵的脊背,试探性地,舌尖慢慢地迎着元徵的回吻了过去。
咣当一声,元徵拂散了御案上的奏折,把岑夜阑推上去压着,片刻不舍得分开似的,又迫不及待地含住了湿红的嘴唇。
元徵难缠又热情,岑夜阑脸颊都染上了一层红晕,将将得以喘息时哑声道:“够……够了。”话没说完,就变成了一声闷哼,元徵咬住了他的喉咙。
如同猛兽衔住猎物,元徵齿尖研磨着细腻的皮肉,呼吸也是热的,燎得每一寸骨肉都发红发烫。元徵舍不得咬坏了,只咬出了印子,舌尖缠绵地又舔又吮,刺激得岑夜阑腿都发软了。
元徵又吻了吻颤动的喉结,扣住岑夜阑的五指,低声说:“我亲一亲,不干别的。”
二人掌心都是湿的,黏黏糊糊地扣着,岑夜阑还有几分迟疑,道:“这里是御书房。”
元徵低声笑了笑,凑过去亲他的耳垂,说:“怕什么,又没旁人。”他口中说着只亲一亲,手底下却情动地隔着春衫揉捏岑夜阑的腰臀,岑夜阑要开口,元徵无赖地堵住了他的嘴唇不让他说话。
岑夜阑孕期本就不禁撩拨,一番胡乱亲吻,他衣襟扯开了,吻痕分明,底下已经不可控地淌了水。岑夜阑若有所觉,难耐地要夹紧腿,还未合拢,元徵已经摸了上去,含糊道:“湿了吗?”
岑夜阑眼尾浮着一抹红,眼下那点小痣衬得那张脸越发鲜活动人,他喘息道:“不行,别、别弄了。”
“怎么不行,哪儿不行?”元徵隐约猜着岑夜阑孕期敏感,却没想到岑夜阑能情动至此,他沾了满手的淫水,手指一搓,又湿又黏。元徵眸色更暗,两根手指插了进去,低声道:“阿阑里头水流得真多,朕给你堵堵。”
话不堪闻,岑夜阑隐忍地喘息着,目之所及,是御书房的穹顶,象征着皇室的庄严肃穆。
而如今,他为人臣子,却张开腿,任年轻的新君拿手指玩着他底下的雌穴。一念及此,岑夜阑面颊都是红的,羞耻得不行。
岑夜阑说:“不要说……”
元徵掐着湿滑的阴蒂,压住他突然颤动的大腿,撒娇似的说:“阿阑,我的手指都湿了。”不但湿了,肉穴热情地吃着他的手指,恨不能吞下去的模样,勾得元徵下头硬得发疼。可元徵记着岑夜阑肚子里还揣了一个,不甘地咬着他的锁骨磨了磨,声色喑哑地说:“真想插进去,阿阑里头又湿又热,天底下没有比这更舒服的地方了。”
岑夜阑听不得这样的荤话,急促地喘了几声,情难自抑地想起那根东西插在雌穴带来的饱胀和快意。
元徵那玩意儿生得粗野又狰狞,硬起来时青筋虬起,颇为骇人。岑夜阑闭了闭眼,脑子里越发混沌,直到元徵将阴茎抵在穴口时心脏剧烈跳了跳,岑夜阑蹙着汗湿的眉,低声道:“不行,孩子……”
二人俱是头一遭为人父母,对孕期性事一无所知。元徵焦躁地抵着他的颈窝喘了喘,握着茎头发泄似的,狠狠碾着挺立的小阴蒂,说:“不进去,就这么弄。”
岑夜阑长腿打了个哆嗦,脑子里昏昏沉沉的,拒绝的话说不出,元徵又低头去亲他,舌头纠缠吻得色气十足。
这么不上不下地磨了许久,岑夜阑阴蒂都磨肿了,元徵才射在他雌穴里。
高潮时,岑夜阑听元徵说:“阿阑,再多爱我一点吧。”
86
第二天岑夜阑就回了将军府。
将军府是岑家在京都的府邸,百年老宅。岑家世代镇守北境,府上常年无主,只留了几个忠仆打理。
元徵幼时曾为寻岑夜阑来过几回,后来他离了京,元徵负气过一段时日,其实后来自己也偷偷来转过几回,可那时年纪小,来时府邸空空,闹了个没趣自然也就不再来了。元徵说起这段往事,皱着眉头,还有几分委屈。
他自小就受宠,鲜有人敢驳他面子,偏偏只有一个岑夜阑,屡屡让他受挫。元徵那时个子小,同岑夜阑说话还要仰着脸看他,可瞧也瞧不清楚,索性拉着他,让岑夜阑蹲下身。
元徵要面子,没求过人,扬着下巴矜贵又任性,说:“你不能走,乖乖留在京里,做我的伴读。”
岑夜阑正当年少,掩不住的锋芒,锐气还未磨平,瞧不上这么个半大孩子,直接就道:“不留。”
元徵不高兴,道:“不知好歹,你可知我的伴读是多少人想做的。北境偏远苦寒,有什么好的,你若要荣华富贵,我给你。”
岑夜阑哂笑了一声,站起身,居高临下道:“多谢殿下美意,道不同不相为谋,岑夜阑心领了。”
说罢,转身就要走,元徵急得抓住他的衣袖:“岑夜阑!”
元徵不甘心,说:“你告诉我,你到底想要什么,想要什么我都能给你!”
岑夜阑垂下眼,看着小孩儿紧紧攥着他衣袖的手指,轻声说:“殿下如果想要个玩伴,京都多少世家子弟供你挑选,我要随义父回北境,北境才是我该去的地方。”
他慢慢抽回衣袖,抬手躬身行了一礼,道:“殿下珍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