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类别:游戏动漫 作者:元徵岑夜阑 本章:第13章

    方靖气道:“你!”

    “殿下一旦有个好歹,你担得起这罪吗!”

    岑亦偏过头,看着方靖,微微一笑,“殿下福泽深厚,不会有事。”

    “来人,看好他们。”

    “是,将军!”左右当即应了声,盯着渐渐聚在一起的元徵亲侍。

    岑亦道:“出发。”

    他走了几步,就见副将怀里抱着岑墨骑着马过来,小孩儿脸颊冻得通红,叫了声,“爹。”

    “小叔叔呢?”

    岑亦垂下眼睛,看着岑墨。

    岑墨仰着脸,说:“我们不等小叔叔了吗?”

    岑亦说:“小叔叔随后就来。”

    “真的?”岑墨眼巴巴地望着岑亦,“小叔叔真的会来吗?”

    岑墨喋喋不休地说,“爹,墨儿可不可以留下?墨儿想等小叔叔一起走——”

    “墨儿,”岑亦打断岑墨,他脸上没什么表情,眼神却有些阴郁,“别闹了。”

    岑墨呆了呆,可岑亦待他一向严苛,也不亲近,岑墨缩了缩小小的身子,小声地叫了声:“爹。”

    岑亦心头突然多了几分烦躁,吩咐道:“把小少爷给奶娘。”

    “是,将军,”副将恭敬道。

    岑亦甩了下马鞭,胯下马疾走了几步,他突然面无表情地回头看了眼笼罩在夜色中的北沧关,走得远了,城廓都好似已经被浓黑夜色吞噬。

    他们一走,北沧关重又陷入了战火里。

    胡人攻势凶猛,仿佛已经迫不及待要踏破城门,直入这座空城之中。箭矢卷着火,疾射入敌阵,攀城木梯架在高高的城墙上,胡人悍不畏死地往上爬,仿佛要用尸体垒起入侵的血路,到处都是此起彼伏的喊杀声。

    岑夜阑和元徵无暇再说话,二人都亲身上阵,银枪如游龙,长剑若寒霜,生生杀得胡人胆寒,萌生退意。

    胡人临退之时,延勒骑在马上,看着岑夜阑,说:“岑夜阑,我是该说你不怕死,还是太狂妄?”

    延勒道:“还是说,你想凭这些人就赢我?”

    他心里有些恼怒,恼怒于岑夜阑对他的轻视。

    岑夜阑开口道:“延勒,你不是想亲手杀我么,我就在北沧关等你。”

    延勒盯着那张波澜不惊的面容,眼里露出几分狼似的凶狠,他突然一笑,说:“我还真舍不得杀你。”

    “这样吧,你把你身边那小子杀了,”延勒说,“我就放过你,怎么样?”

    元徵气笑了,说:“一个手下败将,也敢在城外三番两次叫嚣,当真是不知羞耻。”

    延勒眯起眼睛,道:“小子,找死!”

    元徵懒洋洋道:“小爷不找死,小爷在瞧你哪儿来这么大脸在这狗吠,都输给我们岑将军几回了?”

    “将士们,来,给他数数。”

    周遭将士登时笑起来。

    岑夜阑垂下眼睛,无声地笑了笑。

    延勒气得不行,偏偏元徵这人最是混账,只要他想,当真是能将人活生生气死。

    当初京城满腹经纶的太傅尚且拿他没办法,更何况一个胡人。

    可口舌之快到底是口舌之快,战事逼人,城中将士一个一个倒下,胡人连番几轮攻城下来,岑夜阑和元徵都疲惫不堪,几乎麻木。

    二人挨墙坐着,脸上带了血,握着武器太久,手臂都隐隐发酸发痛,墙上到处都是胡人或大燕将士的尸体。

    二人安静地坐了会儿。正当寒冬,天色也亮了,阴天,苍穹浓云压城,沉甸甸的,透着股子压抑。

    岑夜阑揭开水囊灌了口水,水是冷的,滑过喉咙如刀子,让人顿时清醒了几分。他将水囊递给元徵,元徵看了须臾,不知怎的,竟有些受宠若惊。

    岑夜阑说:“不渴?”

    元徵当即回过神,伸手将水囊抓在了手里,说:“渴,渴坏了。”

    他咕嘟咕嘟就往嘴里灌,冷不防地,被冻得抽了口气,可想起这是岑夜阑喝过的,舌尖忍不住舔了舔冰冷的壶口。

    壶口像要冻僵了,又冷又硬,如吻刀,远不如岑夜阑的嘴唇柔软。

    岑夜阑说:“殿下知道是谁要置你于死地么?”

    元徵愣了下,道:“想我死的人多了,不过,能有这样手笔的人,老五吧。”

    他看着岑夜阑,突然笑了起来,说:“老五你记得么,我五哥,五皇子。”

    岑夜阑道:“有些印象。”

    元徵说:“当年他纵马长街,你杀了他一匹好马,记得么?”

    岑夜阑点了点头。

    元徵笑道:“他小气得很,你当年杀了他的马,他记了好些年。”

    五皇子的母亲贤贵妃出自京中世家程家,握有实权,五皇子一向颇为跋扈,和元徵素来不对付。

    岑夜阑却突然想起少时的元徵,他那时还小,却三天两头往将军府跑。可彼时岑夜阑初至京城,处处小心谨慎,对这位深受帝王恩宠的皇子恨不能敬而远之。

    二人都安静了下来,元徵没头没脑地说,“老五想当太子,他把我视为他入主东宫最大的绊脚石。”

    他嗤笑了一声,“我才不想当什么太子。”

    岑夜阑说:“那殿下想做什么?”

    元徵道:“当个闲王,纨绔浪荡子。”

    岑夜阑:“……”

    “我原本想等我回去,就让我父皇给我块封地,离开京都,”元徵说,“那个位置谁愿意坐谁坐去。”

    岑夜阑偏过头,少年脸上狼狈,还有未干的血迹,眉宇之间却有几分桀骜,又有些落寞。

    元徵说:“我若真做了闲王,”他话语一顿,转头就和岑夜阑的目光撞了个正着,元徵嘴唇动了动,他想说,我若做了闲王,你同我一道去封地好不好?

    可话还没说出口,远处又是马蹄声,二人神色一紧,倏然站起了身,元徵说,“又来了。”

    岑夜阑没有说话。

    突然,元徵目光一凝,道:“不对,那个旗——”

    岑夜阑蹙紧眉头,说:“舒丹?”

    二人对视了一眼,舒丹分明在上渭,为什么会出现在此处。可来不及多想,城中不知何时起了烟,火舌吞吐,竟在城中慢慢蔓延开来。

    一个将士踉踉跄跄爬上了城,满脸惊恐地急报道:“将军,有将士叛变,打开了北门,胡人入城了!”

    元徵和岑夜阑霍然变了脸色。

    群整理.2021-05-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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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将军,百姓已经安置妥当了,”副将恭声来报。

    岑亦看着远处的山峦,朝阳初升,东方渐白,萧瑟草木铺满白霜,透着股子凄清的寒冷。这让岑亦想起了他小叔叔死那日。岑熹被玄戈重创,伤及肺腑,在病中缠绵了半月,还没来得及等到院中那株梅花开就走了。

    岑熹那夜咳了整宿,血呕出来都是发黑的,他和岑夜阑怎么擦都擦不干净。

    从小到大,岑熹在岑亦眼里就如同神明,他不但是北境的战神,还是他心里的神,战无不胜,永远不会倒下。

    可他的神明如今奄奄一息,痛苦不堪。

    时隔十年,岑亦再想起,心中犹有锥心之痛。

    后来岑熹突然清醒了,像是回光返照,他睁开眼睛,看着岑亦,哑声说:“亦儿,哭什么?”

    岑亦哽咽不止,“小叔叔……你别走。”

    岑熹吃力地笑了笑,抬手摸了摸岑亦的脸颊,冰冷的手指试图替他擦眼泪,“都是将军了,怎么还像个孩子。”

    岑亦心头大恸,眼泪簌簌地往下掉。岑熹轻轻叹了口气,将目光转向站在床边的岑夜阑身上,少年向来内敛,可眼睛是红的,仿佛忍着莫大的悲痛。

    岑熹说:“亦儿,你先出去,我有话同阿阑说。”

    岑亦怔住了,眼睫毛挂着泪水,无措地望着岑熹,“……小叔叔。”

    岑熹闭了闭眼睛,说:“听话。”

    岑亦回头看了眼岑夜阑,抿了抿嘴唇,才站起身,慢慢退出屋子,他关上门时,岑夜阑已经跪在了病床边,岑熹瘦弱苍白的手搭在岑夜阑肩上。

    岑亦站在门外,院子里只有军医顾百忧和他的徒弟,几个下人,他和这些外人一起。天还未明,冬夜的寒风分外彻骨,呜呜咽咽地挂着,让人心情压抑。

    岑亦茫然地望着院子里的那几株红梅,只觉身体每一处都是冷的,他很小就跟着岑熹了。父亲战死时,岑亦不过五岁,抓着岑熹的衣袍问他,小叔叔,爹爹呢?

    岑熹一身缟素,蹲下身,轻轻握着他的手,说,亦儿,爹爹走了,去了很远的地方,以后小叔叔陪你好不好?

    岑亦不懂,说,爹爹不回来了吗?

    岑熹眼眶微微发红,声音有些哑,说,不回来了,以后就剩下我们了……

    岑亦睁大眼睛,可却敏锐地感受到了岑熹的难过,慌了神,抬手拿小小的怀抱抱着岑熹,说,小叔叔不要难过,亦儿不问了,亦儿陪着小叔叔。

    转眼这么多年,岑亦想,小叔叔也要丢下他了。

    可小叔叔临终前最想见的,竟然不是他。

    东方一缕晨光划破了黑夜,岑亦只听见里头岑夜阑一声“义父”,脑子里陡然空白一片,他猛地推开门,岑熹神色平静,已是溘然长逝了。

    岑亦整个人都僵住了,有那么一瞬间,他仿佛也死了一回。

    岑亦始终无法接受岑熹的辞世,他夜夜梦见岑熹,念得多了,自己都疯魔。他终日不振,直到岑夜阑把他按在岑熹的碑前,怒道,你要让义父看看你现在的样子么?

    岑亦颤了颤,将额头抵着冰冷的墓碑,像触碰岑熹的手,他挡了挡自己的脸,而后他看见了岑熹的陵墓,他还看见了岑夜阑。

    在那一刻,他对岑夜阑生出一种近乎怨怼的情绪,经年累月,如同埋在骨髓里的沉疴,通通爆发了出来。

    岑亦是恨着岑夜阑的。

    岑亦看着山峦间的红日,想,天亮了,岑夜阑和延勒是不是已经死了。

    岑亦知道延勒做梦都想杀岑夜阑,北沧关如今就是一座空城,城门大开的空城,这样好的机会,他不会错过。

    岑亦久久没有出声,副将惴惴不安地开口,道:“将军?”

    岑亦说:“无事。”

    副将道:“小少爷和百姓藏在一起,是否要留下几个兄弟……”

    岑亦淡淡道:“不用了。”

    他一抬眼,就见那几个京城子弟死死地瞪着他,都是元徵的亲侍。

    方靖说:“岑亦,你今日所为,我一定会据实上报给陛下!”

    岑亦不为所动,说:“你去啊。”

    方靖气急败坏地踢了脚石头,却见一个斥候来报,说:“将军,我们在前方发现了许多马蹄印,看痕迹,是胡人。”

    岑亦眉头紧皱,道:“胡人?”

    方靖道:“此处怎么会有胡人?”

    不过须臾,岑亦脸色大变,骂了声,“蠢货!”

    岑亦猛地翻身上马,道:“传令下去,迅速整军回瀚州。”

    “是,将军!”

    谁都没想到北沧关内竟会出现叛军。

    城门大开,大批胡人已经涌入北沧关,不知何处起了火,空气中弥漫着硝烟味和血腥气。

    岑夜阑和元徵几乎陷入绝境。

    数千守城将士活了堪堪百人,一路且战且退。本就正当寒冬,北境干燥之际,大火渐渐燃烧起来。

    陡然一支冷箭疾射而来,元徵险之又险地避开时,箭势刮过脸颊留下冰冷的痛意,他屈指一抹,脸上已经渗出了血。

    元徵喘了口气,抬头看去,长街广阔,周遭店铺鳞次栉比,本是顶繁荣的朱雀大街,如今被战火燎得一片颓败。

    远处是逐渐逼近的胡人大军,为首的,竟不是一直围城的延勒,而是胡人大王子舒丹。

    岑夜阑脸色难看,手中长枪上挂的红缨已经被血浸透,滴滴答答地淌着血水。

    “为什么会是舒丹,”元徵仍然想不明白,城中出现叛贼,大开城门,舒丹偏偏在此时入城,一切当真是巧得过分。拿下北沧关,击杀岑夜阑和他是大功,延勒岂会轻易将这功劳让给舒丹。

    可如果舒丹在此处,延勒又去了哪儿?

    岑夜阑面沉如水,没有说话,冷风裹挟着血腥味和硝烟冲入鼻端,他皱了皱眉,说:“……这是什么味道?”

    元徵怔了怔,脸色骤变,岑夜阑同样反应过来,二人脸上都有几分错愕,“……火药!”

    空气中弥漫着硝石火药的味道,混在燃烧的烟里,极淡,却瞒不过岑夜阑和元徵。

    只听轰地一声震响,不知何处屋子炸开,声势如浪,席卷而来,胡人大军顿时就慌了,惊得马蹄乱蹿,惊叫声此起彼伏。

    不止一处,接连几声巨响,火势连绵,转眼就要将偌大朱雀大街吞噬。

    火药在大燕沿用不多,尤其是边军当中,更是罕见。

    可这北沧关怎么会有火药?还埋了这么多?!

    像是早就知道有今天。

    岑夜阑脸色陡然变得苍白,身体都颤了颤,元徵若有所觉,刚想说些什么,耳边却敏锐地听见几声异响,他睁大眼睛,只来得及说一声小心,下意识地抓住岑夜阑的手腕往旁边一滚,身边一处绸缎庄猛地炸了起来,大火逼人!

    元徵只觉耳中嗡嗡作响,眼前都发黑,后背被火势燎得发热,他本能地用力攥着岑夜阑的手,将人藏在身下。

    嘎吱几声,房屋横梁炸毁砸在地上,周遭屋宇轰然倒塌。

    群整理.2021-05-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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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岑夜阑昏昏沉沉里又回到了他义父走那天。

    岑熹将靖北令拿给他。岑夜阑不知所措地望着岑熹,他跪在榻前,说,义父,这个该给大哥,我不可以——

    岑熹说,阿阑,义父有私心。

    岑熹声音嘶哑,咳了整宿,说话都带着血腥气,神态却很平静,他说,亦儿是大哥在这世上唯一的血脉,我想保全他,所以只能将北境交给你。

    岑熹道,这是义父的私心,阿阑。

    岑夜阑眼睛泛红,用力摇了摇头。

    岑熹脸上浮现个笑容,他伸手摸了摸岑夜阑的头发,说,亦儿从小心思就深,你是弟弟,也要多看着他点。

    岑熹声音愈低,紧紧攥着岑夜阑的手,喘息道,岑家人肩负守卫边境之责,无有不埋骨疆场以报家国,以后,北境就交给你了,其道多艰,阿阑,你莫要怨义父。

    岑熹的手凉,嶙峋却有力,岑夜阑紧紧攥着,心头突然生出莫大的悲恸,张口却是一声哽咽的“义父”。

    突然,周遭场景一换,那是岑夜阑第一次见岑熹那天。他置身荒野,身边是一具尸体,岑熹正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岑夜阑刚想叫一声义父,岑熹却提枪转过身就走,岑夜阑踉踉跄跄地追上去,“义父,你别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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