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后,我的人生里再也不会出现陈建业。
5
锈迹斑斑的卡车颠簸着驶进峡谷,将我带到这片荒凉的土地。
四周皆是黄沙与石砾,天地相接处仅一线绿意,这就是我以后的容身之处了。
"就是她?听说是城里来的卫生员,指不定是犯了错被发配来的。"
"嘘,小声点,看那走路的姿势,好像腿有毛病。"
我拎着简单的行李走下车,目光平静地穿过那些打量的眼神。
生产队的住处是半地穴式的窑洞,阴暗潮湿,墙壁上爬满了细小的裂纹,一条灰色的毛毯就是我的全部家当。
首次查看医务室,我差点落下泪来。
一个木箱子、几瓶过期的红药水和一把锈迹斑斑的剪刀,就是全部的医疗设备。
第三天,队里王家的小子高烧不退,浑身抽搐。
"医生!救救我儿子!"王婶扯着我的衣角,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
我咬着牙,用仅有的工具和药品,彻夜照顾那个面黄肌瘤的孩子。
"针灸配合退烧药,再用湿毛巾物理降温。"我不断擦拭着自己额头的汗水,专注地守在病床前。
天亮时,小孩的热度终于退了。
"小苏同志,你这医术比县医院那些大夫都强。"生产队长李志强站在医务室门口,目光里是我许久未见的尊重。
他四十岁左右,个子高大,眼神沉稳,是个令人信赖的人。
"听说你的腿不方便,我给你添了张小凳子,便于你坐着工作。"他放下一个木凳,不经意流露的体贴让我心头微暖。
傍晚,通讯员送来了陈建业的信。
"清荷,芳华病情加重,需要你的医术,求你回来。"看着那歪歪扭扭的字迹,我只是摇头。
"告诉他,我已不是他的军医。"
撕碎那封信,感受着手中的草药清香,我第一次觉得呼吸如此轻松。
"苏医生,这是我从部队带来的一些草药知识。"李志强放下一本破旧的笔记本,"我曾是军医,或许能够帮到你。"
在灯光下,我们一起翻阅那些泛黄的纸页,讨论着各种草药的功效。
他眼中闪烁的光芒让我感到一种久违的共鸣。
入冬前的一个早晨,通讯员又带来一封信,是家乡的老邻居写来的。
"清荷丫头,那个赵芳华翻了你们的老照片,当着全村人的面撕碎,还说你是个不知廉耻的女人。"
"陈建业不仅没有阻止,还附和着说你是小人,不值得花一分钱。"
我捏紧信纸,表情平静。
腊月的风吹过西北高原,刺入骨髓的冷。
可我的心,却在这片苍凉的土地上,第一次感到了真正的温暖。
6
腊月的最后一天,一辆破旧的吉普车驶入生产队。
陈建业从车上跳下来,脸色苍白如纸,眼下挂着两轮黑晕。
"清荷!清荷在哪里?"他声嘶力竭地喊着,如同一个急于寻找救命稻草的溺水之人。
我正在给一个老人包扎伤口,听见熟悉的声音,手微微顿了一下。
"苏医生,那个男人是你相好的?"老人好奇地问。
"不,只是个陌生人。"我平静地系上最后一个绷带。
当我从医务室出来,陈建业已蹲在地上等待,一见到我,他猛地扑过来。
"清荷!你……你变了许多。"
我穿着简单的蓝布衫,头发利落地束在脑后,站姿挺拔,目光清澈坚定。
西北的风沙和劳作让我的皮肤略显粗糙,但眉宇间多了一份从容与果决。
"赵芳华快不行了,医生说可能挺不过这个月。"他声音发颤,"求你回去,用你的医术救救她。"
"若是赵同志身体不适,你应该去县医院。"我语气冷淡如初春的冰,不带一丝波澜。
"清荷,你怎么变得如此狠心?我求你了!"陈建业竟想抓住我的胳膊。
"请自重。"李志强不知何时出现在我身旁,挡在了我和陈建业之间。
"你是谁?"陈建业眼中闪过一丝怒火。
"生产队的队长,同时也是苏医生的朋友。"李志强字字铿锵。
"清荷,你就这么狠心?你忘了我们的情分了吗?"陈建业的声音带着哭腔,如同一个被遗弃的孩子。
"你不是已经有新婚妻子了吗?"我轻声反问,语气平静却字字如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