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没请外人,到场宾客显得有些寥落,但都笑容洋溢。婚礼现场一切保密,没有一家媒体受邀,安保团队严查邀请函,连只多余蜜蜂都放不进来。仪式场地设在白色大理石广场中央,一道湛蓝的玻璃栈道,贝壳和花瓣装饰拱门,雪白的椅子上用细麻绳挂着海星。
摄影师Chris又和他们见了面,和一个资深摄像全程跟拍,负责婚礼记录。
陈文港身着礼服套装,胸前别着蓝宝石胸针,和背后海色交相呼应。
大屏幕上循环播放两人的结婚照片,他从底下路过,一手插兜,仰头看去。郑宝秋走过来,见状便笑出声:“你这个架势,远看可真像表哥。”
“是吗?”陈文港笑笑,伸手给她正了正遮阳帽。
“那也合理,都说两个人在一起生活越久,越有夫妻相啦。”
“照你看,他有没有哪里变得像我的地方?”
郑宝秋哈哈笑出来:“大概像报纸上说的,学你做个善良的人吧!”
陈香铃专程从新加坡飞回来,给了陈文港一个大大的拥抱。陈文港拍拍她,让她带江彩到后面观礼。卢晨龙带了弟弟小宝过来,在空地上玩沙子。俞山丁两头忙碌,一方面,负责酒水饮食的是他自己的团队,另一方面,霍念生方面的宾客也是他熟悉的,少不了帮忙接待。
李红琼和朋友一起前来,礼物却多了一份:“戚同舟送的。”
陈文港问:“他还好吗?”
她笑道:“能有什么问题?家里爸妈溺爱,哥哥姐姐宠爱,能够顺利毕业,工作也不用操心,不过是一点感情挫折,早该学会长大了。你好好结你的婚,不用管他。”
仪式开始的时候,中间还出了个小差错。
司仪请双方讲述走到一起的故事,先把话筒交给陈文港,扬声器却突然故障,发出刺耳噪音。工作人员花了两分钟,才换了个好的上来。这属于工作失误,主策划脸色有些讪讪。
陈文港宽容地笑笑,抬手接过话筒:“没有关系。”他以调侃的语气解围,“总不能所有东西都讲完美,有些差错是注定要出的。”
台下响起一阵笑声。
作者有话说:
第157章此生此世
“我的人生就曾经很不完美。”陈文港看了眼霍念生,他唇边勾起一抹温柔的弧度,“出过很多的差错,一塌糊涂,痛苦不堪,好像彻底失去了所有东西,更不幸的是,就在这个时候,我还遇到一个来意不明的人,也不知道是好是坏。”大家意会,又一次笑起来。
他继续往下说:“但我很快确认了,至少他是个不介意我完不完美的人。说起这个,他待会儿还要宣誓,不论健康或疾病,都愿意爱我、安慰我、尊敬我、保护我。其实我觉得没有必要,因为他已经都做到了。我可以懂他,他可以懂我,也不需要再说太多漂亮的话。我活了很久才明白,过去的遗憾都不重要。因为他给了我很多的爱,多到不管遇到什么,都没有抱怨的理由。所以Frank,你不要在下面那么紧张了,一个话筒而已,不会扣工资的。”
这次主策划都笑了,台下响起应景的掌声。
陈文港讲完了,他在各种正式和非正式场合做过大大小小的发言,怎么讲些得体的话,怎么把节奏掌控在手里,这事对他没有难度。但他不喜煽情,点到为止,把话筒递了出去。
霍念生人站在那儿,一直盯着陈文港的脸,仿佛神游天外。
他从陈文港手里接过话筒,低头看看,却噗嗤笑了一声。
司仪随机应变,向他转过去:“霍先生想到什么开心的事和我们分享?”
霍念生笑道:“没。我不是想抬杠,我只是觉得,完美的人还是有的。”
陈文港笑着看他。
霍念生说:“当然,今天大好的日子,文港说什么就是什么,他说了算,那就没有吧。”
在喧哗的笑声里,他低下头,轻轻触碰陈文港的嘴唇,极尽温柔,仿佛一用力就能推开。
陈文港环住他的脖子,白色花瓣洒了下来,远处几只海鸥迎风升上高空。
婚礼持续到中午,午宴过后,宾客陆续离开。
想玩的人留在海边踩水,比如卢晨龙兄弟,小宝沉迷捡贝壳,死活不肯离开。还有些亲朋好友不急着回去,转到室内喝茶聊天。陈文港和霍念生一直作陪,直到天色黑透,海潮涨起,沙滩上热闹的声音才慢慢消失,只剩两三个工作人员,低头收拾陈设和椅子。
他们回了酒店的总统套房,哈雷卧在地毯上,陈文港盘腿坐在窗边。
霍念生洗过澡,搭着毛巾走过来:“怎么了,累?”
陈文港回神,拍拍地面:“还好。”
霍念生在他旁边坐下来,陈文港习惯性把头靠在他臂弯里。
夜景流光璀璨,仿佛打开闪闪发光的珠宝匣子,晃人眼目。陈文港的手指渐渐摸上霍念生的嘴唇,白天在众人面前,他们亲热都十分克制,接吻也是一触即分。直到独处的时候,才忘我地凑到一起。陈文港攀着霍念生的胳膊,霍念生紧紧搂着他,像两条藤蔓缠绕一起。
很长一段时间,他们什么都没说,只是嘴唇贴着嘴唇,呼吸交融,温柔缱绻。
陈文港低声笑问:“我怎么就完美了,讲讲?”
霍念生贴着他的耳朵,用气音回答:“床上?”
他一边说一边把手探进陈文港的衬衣里,被无情地一把按住了。
陈文港笑着乜一眼霍念生,一咕噜爬起来,扯过他的毛巾,自己去了浴室。
霍念生笑笑跟进来,堵在门口:“这个回答不行吗?”
陈文港一边洗脸一边道:“你觉得行,怎么不当众说出来?”
他用毛巾擦脸,一抬头,镜子里,霍念生还在看他,他的目光近乎温和。
霍念生笑了笑,从后面抱上来:“你是完美主义,什么都要有条有理,我不是。以前对我来说,游戏人生是我自己的选择,过得下去就得过且过,过不下去愿赌服输,没什么不好的。我从不觉得自己的生活缺点什么,所以也够逍遥,但是你的存在,好像就是为了让我哪里不舒服,不对劲,让我觉得自己缺点什么。后来我大概想明白了,我缺的是值得珍惜的东西,抓那么久,也只抓到一个你。完美不完美的,根本不是我会考虑的事。我只知道,你留在我身边,一个桌子吃饭,一张床上睡觉,我一定得到你,缺的一块才能填满。”
陈文港把折叠镜拉到面前,他的睫毛湿漉漉的,脸上还挂着水珠。
霍念生轻轻吻他的后颈。
陈文港突然笑道:“今天司仪问过去有什么难忘的事,其实我还真有一个,知道吗,你离开以后,我其实给你做过一顿头七饭。幸好你没有尝到,说真的,有点难吃。”
霍念生问:“我还有没有机会再吃一顿?”
陈文港翻身搂住他:“现在应该能做得好吃一点了。”
关于这场婚礼,霍念生自己的公关部门给了各路媒体一份通稿,还有合适的正面照片。
陈文港算是循序渐进地在公众面前亮了相,有些媒体在通稿之外自由发挥,版面上刊登了他的一部分履历,但基本没有讲坏话。主要这几年霍念生行事低调,没造出什么乱七八糟的消息,可供借题发挥。他还那样当众威胁过,非要跟他叫板,性价比不高,也没太大意思。
因此大多都是跟风说一句,看来霍公子的确收心转性了之类。
至于陈文港,本身亦无黑料可扒——名校毕业,学历傲人,低调务实,最多有网友说他出身低微,或者借此作秀,立精英人设云云,毕竟网上什么人都有,管不了所有人的嘴。
还有人预测他借炒这波热度,其实准备当网红出道的。
但是不成气候,分布在互联网边边角角,回复的都没几个。
事实上,除了这次婚礼新闻,加上大学官网上能扒出的蛛丝马迹,陈文港几乎连其他照片都没流出。他平时很注意,从不在社交账号上分享个人生活。所谓网红,又哪有那么容易,只要本人没有那个心思,不往身上聚拢热度,媒体和大众的注意力很快就跑到其他地方。
只是为防骚扰,陈文港他们还是暂时搬到霍念生购置的一栋别墅,住了十天半个月。
期间他们还回半山别墅待了一个周末,放哈雷在后山自由自在到处跑。
陈文港发现别墅里花房里种满玫瑰,管家说是霍念生有回过来,亲手种的。也不知道这是什么心血来潮,当然,后来的打理主要靠园丁,现在已经都成活了。
清早起来,身边床铺是空的,陈文港找去,霍念生站在玻璃房里,持着剪刀修剪茎刺。
花影掩映之下,他像是一个难以描绘的梦境。
陈文港远远看着,忽然喊了他一声。
霍念生回过头,笑着看他咔嚓按下快门。
他们俩慢悠悠过了这么些天,等到风头过去,才无声无息地回到江潮街。
补办这个婚礼意味着亮明关系,生活有一些变化,说大不大,说小不小。
街坊邻里之间,有些震惊于霍家公子的大隐隐于市,竟然真人就住在自己身边,而不是同名同姓。有些原本走得近的,或明或暗早就心里有数。日常出门,有的人态度明显讨好一截,还有的人试图攀关系、讨好处,陈文港身边,上门借钱的人都再次多了起来。
许多啼笑皆非的小事,隔三差五就发生一次,日常生活简直热闹良多。
过了阵子,霍念生跟陈文港一同出现在念港基金会,梳理工作。
潘正阳的公司倒未终止原本的合作协议,也按原计划进行了资助。
但是据同事说,在得知陈文港婚讯后,对方态度似乎有些摇摆,回复都不怎么积极,爱答不理的,后来又不知怎么想通了,主动表示继续推进合作。
陈文港听了只是笑笑,丝毫不觉奇怪。
许多企业家做慈善,倒未必一定和善心和社会责任有关,还为了企业形象、税务减免和政策倾斜。潘正阳是个聪明的生意人,让感情左右利益,才不像他的风格。
负责与大阳集团对接的不是陈文港,一切公事公办。
然而潘正阳终究又给他发了条消息:“我其实不是为了好处才选择继续合作。”
陈文港没有回。
直到陈文港跟霍念生出席一场晚宴,才有机会再次遇到潘正阳——他依然衣冠楚楚,皮鞋能照亮人影,手表换了新的款式,游走在不同的生意伙伴之间。
他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过,端着酒向陈文港走来。
当时霍念生被一群人围着,遥遥举杯,漫不经心向他致意,随后移开目光。
潘正阳脸上挂笑,努力加入话题。晚宴进行到后半,却发生一场小小骚动。
有个年轻男人闯了进来,正是潘正阳那个前男友。他不知怎么混进来的,先是抓住潘正阳,梨花带雨表示不想分手,潘正阳面色十分尴尬,低声斥责让他离开。
但他越急,对方越不肯放,两人吵得倒是很凶。
这位前男友转而指责他诱骗自己,却又始乱终弃,而且不自量力,总是妄想攀龙附凤。
周遭闪光灯已经此起彼伏,潘正阳表情难堪到极点,红绿变换,拂袖而去。
陈文港站在旁边,大约由于他和霍念生近来各种经历,甚至已经有点习惯遇到这类闹剧。大概生活本身就是一场巨大闹剧,所有人浓妆艳裹,你方唱罢我登场,仅此而已。
晚宴散场,豪车一辆辆往外开。
司机把霍念生的劳斯莱斯停在路边,陈文港和霍念生先后下了车,老李径直把车开走了,这边不方便停放,他还要拐个方向,开回别墅那边的车库里。
路边海鲜烧烤大排档生意依然红火,老板忙得满头是汗。
陈文港拖过马甲坐下,老板娘很快过来:“还是老样子?”
霍念生说:“老样子吧,麻烦快一点。”
陈文港托腮看着他,笑道:“待会儿去江边逛逛?又要散味了。”
霍念生分给他一只盘子:“反正也不急。明天礼拜天,你没安排吧。”
空气中阵阵孜然和辣椒的香味,陈文港被吸引了注意力,走神片刻,才扭头回答:“没有,所以咱们去干点什么好?”
霍念生道:“找个没去过的地方,随便转转,走哪算哪?”
陈文港笑了,把手放到他手里,他们吃完烧烤和牛肉面,小工过来算了铁签。陈文港结了账,两人一前一后走出雨棚。铁架低矮,出去的时候要微微低着头。
背后熟客在跟老板聊天,老板自以为低地压着嗓门:“是是,那就是……”
陈文港假装什么都没听见,他牵住霍念生的手。霍念生一手抄兜,一手攥紧他的手掌。他们踩着纵横交错的路灯光影,没一会儿就走过转角,街墙挡住了背后远远的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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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書出处:龍鳳互聯)
第158章IF不曾错过
“怎么今天自己来喝酒?”
陈文港放下杯子,冰球撞在杯壁上,发出轻轻一声,他斜眼看去。
“郑玉成呢?”
酒吧的灯光幽暗暧昧,霍念生胳膊架住吧台,一双桃花眼,看谁都像含情脉脉。
更远处有霍念生一群朋友,窃窃私语,不知道在说什么,脸上带笑。
那些公子哥无所事事,总是有些无聊的把戏。郑玉成的交际圈里,都免不了有这种狐朋狗友。他们曾经私下打赌,派一个人来追陈文港,试验他会不会变心。对有些人来说,不过是拿他找点乐子。像霍念生这样知名的花花公子,更加像找乐子的,一个字都不值得信任。
陈文港沉默不语,他盯着吧台上的一块污渍,好像是不知怎么溅上去的油漆。
霍念生在旁边高脚凳坐下了,不屈不挠,继续纠缠:“伤心买醉?”
他个子高,腿又长,背后的人踩着凳脚,他一双长腿还支在地面上。光线不亮,但是不妨碍别人看出他衣着和皮鞋的考究。这个人走到哪,就有视线追随到哪,潮水一样扑上来。
他却悠闲自在,浑不在意,好像天生就是别人的视觉中心。
酒喝不到了,杯子见底,只剩一块冰球。
陈文港把玻璃杯放下,正值七夕,来酒吧寻欢作乐的情侣一对接着一对。郑玉成也被何宛心邀请去看电影,他原本告诉陈文港,已经拒绝她,事到临头,又出于无奈,不得不赴约。
已经很多次了,一次又一次,他永远都有理由,有让人不能拒绝的苦衷。
霍念生忽然凑过来。
陈文港吓了一跳,往后避了一下,霍念生歪着头,仿佛在打量他是不是十分沮丧。距离超过了安全范围,一股木质香味随之飘来。他嘴角突然一翘,开口邀请——
“别不高兴了,要不要我带你去玩?”
背景音乐换了首轻柔的曲子,那些人窃笑的声音更明显了。
还有,永远都是这套,不管到哪,总是有人拿他当乐子看,总是没清静的时候。
陈文港偏偏不想走了,他向酒保招手,霍念生却拦了一下:“别喝了。”
他站起来,握住陈文港的手腕,不由分说,“走,带你去吹吹风。”
鬼使神差地,陈文港下了高脚椅。
他不想待在酒吧被无聊的人看笑话,也不想回郑家闷在房间心烦意乱,可能还要被郑秉义问东问西。除此之外,一时又想不出还能去哪。但后面的事,他自己就不大记得了。
闷酒易醉,他也不记得自己一整晚点了几杯,再醒来时已经断片。
陈文港头疼欲裂,从床上坐起,缓了好一阵,支离破碎的记忆才慢慢回笼。
房间是豪华的酒店套房,窗帘没有拉严,刺目的白光从一条缝隙中射入,突然将他炸醒。
陈文港心头一沉,他赤身裸体,身上留着一夜云雨的感觉和痕迹,有人帮他清理过,身边却空空如也。这时浴室的门开了,霍念生洗完脸走出来。
他穿着浴袍,露着一片胸膛,对上陈文港极其复杂的目光。
霍念生笑了笑,含情脉脉,过来亲他额头:“昨天是——”
陈文港咬着牙,一把把他推开。
他掀起被子,一言不发,捡起衬衫,就往胳膊上套。
衬衫上布满了褶子,变得十分狼藉,但更像是他昨天自己穿出来的,而不是经过撕扯。衣服和裤子甚至整整齐齐叠好了,一板一眼放在床脚凳上。
霍念生神情自若,看着陈文港面无表情地穿衣服。
只有他的指尖在微微哆嗦,暴露了内心情绪,不知是出于震惊,还是愤怒,或者都有。
陈文港脑子里其实纷乱如麻,越来越多不连贯的片段被想了起来,例如霍念生向他发出邀请,例如挤压多时的隐秘的愤恨突然爆发——郑玉成都在陪别人,他去了又怎么样?
比起痛恨眼前这个花花公子,不如说他憎恨自己还多一点。
陈文港很少犯错,尤其是原则性的错误。像这种情况,是绝对不该发生的。但酒精会麻痹神经,让人做出一些不理智的选择。这点他原本明明知道的,很早之前,郑秉义就教训他们,出去和人喝酒,不管是客户还是朋友,都必须谨慎,不然早晚会酿成大错。尤其像他们这样的身份,不知被多少心怀不轨的人盯着,想尽办法算计,喝得酩酊大醉是最危险的时候。
结果他还是栽了。
现在比起计较责任,陈文港只想赶紧离开这个地方:“麻烦让让。”
霍念生态度却轻飘飘的,不把一夜露水当成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只是大概陈文港的脸色太难看,甚至有点可怜,他走过来,试图胳膊圈住他的肩膀,用有点安慰的语气说:“你先冷静一下。”
陈文港扣好最后一颗扣子:“我要走了。”
霍念生无奈地笑笑,他叹了口气,把手机递过来:“报警么?”
陈文港抬头看他。
霍念生用目光示意举在半空的手机:“你有权利叫警察。”
陈文港低下头,从霍念生身边经过,一秒钟也不想多停留,逃亡一般离开酒店房间。
他拦了辆出租,报了郑家地址,一路不知在想什么,再回神的功夫,就到了目的地。
陈文港按响门铃,保安放他进去。
他在客厅撞见林伯,对方问他彻夜不归去了哪。
陈文港低声解释:“喝多了,找了家酒店过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