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类别:游戏动漫 作者:谢九尘赵__ 本章:第34章

    “哪个温?”

    “瘟疫的瘟。”

    丁老爷心想,真晦气。不过也没有关系,反正这人姓赵不姓丁。

    “你多大了。”

    “六岁半。”

    “为什么会在街上晕倒?”

    “因为饿。”

    “没有家吗?”

    “没有了。”

    “为何?”

    “爹娘都死了。”

    “会干活吗?”

    “会。”

    “我儿需要一个贴身仆人,他不喜欢年纪大的,你这个年纪很合适。我问你,你愿不愿意留在丁府干活?包你吃住,没有工钱。若你做得好,能讨少爷的欢心,会有打赏。”

    愿意吗?赵瘟想,有瓦遮头,有米下肚,没什么不好的。反正他已经没有家了,去哪里都一样。于是赵瘟应下来了,这在丁老爷的意料之中,他点了点头:“你先休息一段日子,等把伤养好了再干活。”

    “多谢丁老爷。”

    赵瘟的体质不错,养了十日,身上大大小小的伤都好全了。他洗了澡,穿上新衣服,打扮得干干净净之后,丁老爷才将他带到丁扬明的身边。

    丁扬明今年十岁,是丁家的独子,被惯得性子骄纵。他看见赵瘟,心想终于有比自己小的仆人了,很高兴。他不喜欢那些大仆人,因为大仆人比自己高,他需要仰头看着他们,他觉得这样不对,仆人哪里配得上他的仰望?所以他让爹给自己找个小仆人,爹就把赵瘟捡回来了。

    丁老爷道:“可以吧?”

    丁扬明点头:“可以。”

    就这样,赵瘟正式成为了丁扬明的仆人。他不需要做饭给丁扬明吃,也不需要给丁扬明洗衣服,只需要陪丁扬明玩,哄丁扬明开心就好了。这份活看起来很轻松,实则不然,因为丁扬明总是会想出很多自己觉得好玩,但是需要别人受累的玩法。

    比如,他会骑在赵瘟的身上,让赵瘟双手和膝盖着地,背着他在丁府到处走,而他拿着小小的棍子,打在赵瘟背上,发出“驾”的声音,幻想自己是话本子里俊美无双的风流侠客。

    赵瘟比丁扬明小四岁,没他高没他重,被他这样压着,觉得腰都要断了。好几次,赵瘟都想把丁扬明摔在地上,爬起来说不干了。可他不敢,因为丁老爷和丁夫人就是他的另一对父母――衣食父母。

    谁敢摔衣食父母的孩子?彼时的赵瘟不敢,他觉得自己确实从刘丽龄的身上学会了忍耐,他忍气吞声,苟活于世上,仅仅因为他还不想去死,没别的目的了。

    再比如,丁扬明会将自己的玩具故意扔到屋檐上面,让赵瘟爬上屋檐捡回来。这个时候,赵瘟总是会先把梯子搬过来,等爬到屋檐上找到玩具的时候,他想再下来,却发现丁扬明已经让人把梯子拿走了。

    赵瘟拿着玩具,苦笑道:“少爷,放我下来吧。”

    丁扬明摊开双手:“我没不让你下来,你想下来就下来啊。”

    “可梯子不见了。”

    “梯子不见了,你不会跳下来吗?”

    “我会摔断腿的。”

    “没事,摔断了,我找大夫给你接上就是。”

    丁扬明这么说,仿佛摔断腿不会疼,不会难受那样。也对,摔断腿的人不是他,他当然不会疼。

    赵瘟跳了下来,万幸,他只是扭了脚踝,并没有摔断腿。脚踝扭了,并不能休息,赵瘟还要一瘸一瘸跟在丁扬明的身后,继续忍受这蛮横小少爷的折磨。

    那个时候的他已经意识不到,其实他也还只是个孩子。

    丁扬明也不总是找赵瘟的麻烦,心情好的时候,这位少爷会带赵瘟出去逛街。他有数不尽的零花,看见什么想买的,毫不犹豫就会买下,赵瘟跟在他的身后,负责拿他买的东西。丁扬明买了一路,赵瘟就抱着比自己还高的杂物跟了一路,他看着丁扬明挥霍银两,看着店主摊贩对着丁扬明点头哈腰的模样,悟出了一个道理。

    有钱,原来是真的可以为所欲为的。

    赵瘟自幼便被刘丽龄灌输“有钱能使鬼推磨”的观念,可那个时候他只是记住了这句话,并不明白其中的道理,兜兜转转直到现在,经历了那么多事情的赵瘟回头再看,才知道刘丽龄说得确实不错。

    赵瘟也想变得有钱,不是为了让别人对自己点头哈腰,而是为了让自己不必再卑躬屈膝。

    悟出来这个道理之后,赵瘟做梦都想变得有钱。他不是光想不做的人,他开始想发设法地赚钱,不择手段,不论方法。

    丁扬明高兴的时候,会赏给赵瘟不少银两,于是赵瘟想方设法地让丁扬明高兴。无论丁扬明如何捉弄他,欺负他,赵瘟都会笑脸相待,并且投入十二分的热情,让丁扬明玩得尽兴。丁扬明把他当马,赵瘟就手脚并用,以最快的速度向前“奔跑”;丁扬明让他跟黑狗打架,赵瘟便一口咬在黑狗的身上,比狗还像狗,逗得丁扬明哈哈大笑。

    就这样,赵瘟从丁扬明的手上得到了不少赏钱。他一分钱也不花,全都存起来,可他觉得不够,还远远不够,他必须要从别的地方得到银两。

    赵瘟决定偷钱。

    这件事也不难,他是丁扬明的贴身仆人,清楚知道丁扬明的房间里有多少银两。丁扬明是个不记事的,丁老爷把银两给他之后,他就随手扔在房间之中,柜子里,枕头下,架子上,床底下,盒子里……几乎任何地方都有银两,赵瘟心想,丁扬明那么蠢,哪怕自己拿走一半,他也不会有所察觉。

    于是,赵瘟的小金库越积越多。他懂得适可而止的道理,每日都拿,但一日只拿一小部分,看见所剩银两不多的时候,他就不会再拿了,直到丁老爷给丁扬明新的零花钱。

    人的贪心如同无底洞,渐渐地,赵瘟不满足于丁扬明的房间,他看上了丁府别的地方。比如丁夫人的房间,比如丁老太太的房间,再比如丁府的账房。

    夜里,等丁扬明鼾声大起的时候,赵瘟便溜到他看中的各种地方,去观察情况,并不下手。如此观察了一段时间之后,他觉得时机差不多了,可以下手了。

    他先是在丁老太太的房中,偷到了一对压箱底的东海夜明珠,夜明珠光华璀璨,剔透无瑕,赵瘟不知道它们值多少银两,但肯定是很贵的。他偷了这对夜明珠之后,按捺了一段时间没动手,等彻底安全之后,赵瘟又去丁夫人的房间,偷了一只镶金的簪子……

    就这样,赵瘟的小箱子里堆放的金银珠宝和银两越来越多,多得他觉得自己可以另立门户了。就在这个时候,丁老爷终于意识到了不对劲,怎么府上最近频频丢东西?一次两次,还可以说是野猫作祟,三次四次,也可以说是见了鬼了,可那么多次……府里一定是进了小贼!

    丁老爷多请了几个护卫,两两一队,夜间轮流在丁府巡查,并且带着人查遍丁府的房间,主要是下人的房间,翻箱倒柜,想要找到失窃的物品,顺带找到那个小贼。可彻查了一轮,竟是毫无所获,丁老爷便暂时放弃了,他觉得大概率是外面的贼人,飞檐走壁,再跳到丁府里面行窃。

    赵瘟的房间也被翻找了一遍,但除了一些丁扬明打赏给他的碎银,找不到别的值钱物品了。赵瘟看丁老爷大费周章,心里暗笑,他怎么可能将偷来的东西放到自己的房间里?

    丁府有一处荒僻的院落,赵瘟在枯树下挖了一个深洞,将装有财宝的小箱子放了进去,再用泥土埋上,就毫无破绽了。

    赵瘟知道丁老爷加派了人手之后,便不再冒险,他攒够了足够的银两,有了离开的打算。这时,距离他晕倒在路上,被丁老爷捡了回来,已经过去一年多了。赵瘟八岁了,他长高了许多,甚至快要赶上丁扬明了。

    丁扬明不高兴,赵瘟的身高快要赶上自己的了,再过一两年,岂不是就要长得比自己高了?可他也长了两岁,少年有了自尊心,不愿意再对父亲说这样的话了,于是他问了许多人,怎样才能让人长不高。

    那些人多半都是一个答案,饿着,就长不高了。

    于是赵瘟的一日三餐,就被缩减成了一日一顿,赵瘟有了银两,失去的骨气仿佛也长了回来,他连那一顿饭也不吃,对丁扬明冷笑道:“少爷想要饿死我,也不必如此费尽心思,从今日开始,我一粒米也不吃。等我饿死了,化成了鬼魂,会继续陪在少爷的身边,一步不离,如影随形。”

    如影随形四个字,赵瘟压低了声音,说得阴冷。丁扬明缩了缩身子,只觉阴风阵阵,他扔下话:“你爱吃多少就吃多少,我没有不让你吃,你饿死了跟我也没关系。”

    赵瘟的伙食,就这样又变回了一日三餐。许是因为那番话,让丁扬明感到害怕,他不敢再对赵瘟呼来喝去了,赵瘟乐得如此,他耐心等待着,等待一个可以离开丁府的时机。

    如此又过了一个月,丁老太太过世,丁府全家人都要去送殡。赵瘟从树下挖出了财宝,连同自己的衣物都收好在包袱里面。

    天光透亮,他背着包袱,大大咧咧地从丁府的正门出去。守门的下人看见他,问他背着什么东西,要去哪里。

    赵瘟镇定自若:“里面都是少爷的宝贝,少爷昨日说了要烧给老夫人的,可他今早走得匆忙,忘记带出去了。我得赶紧送过去,不然少爷要打死我。”

    守门的人不疑有他,摆摆手就放赵瘟走了,赵瘟脚步一抬,跨过了丁府的门槛。

    他走得不慢,但也不算快,他心里还是紧张的,不敢回头看,生怕守门人察觉到不对劲。他就那样走着,肩上的重量使人安心,那些金银珠宝藏在赵瘟的包袱里,像是落在了地上的火星,在赵瘟的良心上烫了一个小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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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2章

    背叛

    赵瘟离开了这座城,他想往北方去,去远一些的地方,让丁家的人永远也找不到自己。

    他不敢雇马车,怕马夫会抢走自己的钱财,他决定自己走,跟他这两年吃过的苦比起来,走几十里路算得上什么。

    他一路向北,记住了沿路的城池名字,春暖花开的时候,赵瘟在大雁城停了下来,决定就扎根在这座城池了。赵瘟有钱,大可以买一个小院落,过点好的生活,可是他同样不敢,他毕竟只有八岁,哪有八岁的孩子一人住一个小院落的?财不能外露,他害怕别人知道他有钱,过来抢走他的钱财。

    赵瘟在大雁城中走了一圈,发现一家客栈贴了招人的告示,心中便有了主意。他带着包袱进了客栈,对柜台的小二说,自己想来干活。

    小二看了眼赵瘟,问他多大了,赵瘟估摸着道:“十岁了。”

    “阿一。”小二喊了另一个小二过来,指了指赵瘟:“带他去后院,给掌柜看看。”

    那个叫阿一的伙计便将赵瘟带到了后院,掌柜的叫申仁恩,看见赵瘟,问:“叫什么名字?”

    赵瘟道:“赵瘟,瘟疫的瘟。”

    申仁恩皱了皱眉:“多大了?”

    “十岁了。”

    “父母还在吗?”

    “都死了。”

    申仁恩又问:“手脚麻利吗?洗碗干净吗?”

    “麻利,干净。”

    申仁恩打量着赵瘟,看他的模样,不像是普通人家的孩子,他再问:“你是哪里人?”

    “是青石镇的人。”

    “什么地方?没听过。”

    “在南边,一个很远的地方。”

    “既然很远,为什么来到了大雁城?”

    “爹娘都死了,大伯占了屋子,将我赶了出门。我不知道去哪里,碰上了商队,求他们把我也带走,于是就来到了大雁城。”

    此话句句是谎言,但赵瘟却不怕申仁恩识穿,他在大雁城中观察了半日,发现这是一座繁华的商业之城,很多商队都会经过此处,赵瘟所言也算合情合理。

    申仁恩果然没有怀疑,他道:“工作内容很简单,就是去厨房洗菜洗碗,一天五文钱,包吃住。未经批准不准出厨房,能做到吗?”

    赵瘟道:“可以。”

    “阿一,给小赵找个房间,将东西都放下,再带他熟悉下客栈的环境,明日开始工作。”

    阿一点头,正准备带赵瘟下去的时候,申仁恩又道:“等等,小童是不是一个人住的?”阿一道:“是。”

    申仁恩便说:“不用找新房间了,让小赵和小童住一间吧。两个小孩,挤挤睡更暖和。”他说得好听,其实他是不想让赵瘟占一间房,房子给客人住可以赚钱,给雇工住就算亏了。

    赵瘟不知道小童是谁,直到晚上童奕回来之后,他们才认识。

    童奕在后厨洗了一天的碗,腰酸背痛的,看见房内多了一个人,他才想起来阿一跟自己提过醒了。

    他与赵瘟打了声招呼:“你好,我是童奕,奕奕神采的奕。”

    赵瘟坐在桌边:“我叫赵瘟,瘟疫的瘟。”他等待着童奕脸上露出晦气的神情,就像跟别人说自己的名字的时候,每个人都会露出的神情。

    可童奕没有,他稍稍睁大了眼睛,好奇地问:“为什么你会有这样的名字?”

    赵瘟道:“因为我花了我爹很多钱,他觉得我像瘟疫一样惹人烦。”

    “你爹死了吧。”

    “你怎么知道?”

    “如果爹娘还在人世,怎么舍得让这么小的孩子来客栈干活?”

    赵瘟心想,怎么不舍得?刘丽龄还舍得把他卖了呢。

    他问:“你爹娘也死了?”

    童奕点头:“死了,没人养我活不下去,我只能出来干活。”

    “你在这里干了多久了?”

    “两年。”

    “哦。”

    童奕问:“你多大了?”

    赵瘟道:“十岁。”

    “我跟你一样大。”

    “嗯。”

    “你是春夏生的,还是秋冬生的。”

    “冬天。”

    童奕道:“我是夏天生的,我比你大一些,我叫你小赵吧。”

    “没差多少,那我叫你小童吧。”

    “好。”

    话题说完,两人都沉默了会,不知道还能说什么话。过了一会,童奕道:“明天是你第一天干活,会很辛苦,早些睡觉吧。”

    赵瘟说好,童奕又问:“你想睡里面还是外面?”

    “我都可以。”

    “那我睡外面吧,我睡相不好,怕半夜把你踢了下去。”

    “好。”

    两人爬上了床,赵瘟躺在内侧,他很久没跟别人一起睡了,因此不自觉地绷紧了身体。三四岁的时候,有些夜晚赵壶不回家,刘丽龄就会让赵瘟跟自己一起睡。

    童奕却不一样,这里的小雇工来来走走,他待得最久,与许多人睡在一块过,早就习以为常了。他的呼吸渐渐变得绵长,而赵瘟睁着眼睛盯着黑暗,直到半夜才睡着。

    第二天,童奕先醒来了,他想拍醒赵瘟,还没动手,赵瘟也自己醒过来了。二人来到了客栈的厨房,跟其他的雇工一起吃了早饭,然后就开始干活了。

    赵瘟跟童奕干的活是一样的,早上先择菜洗菜,然后给鸡拔毛给鱼刮鳞,中午的时候洗碗刷锅,将锅碗都洗干净之后吃午饭,接着可以休息半个时辰,休息过后循环干一遍上午的活,等到亥时,就可以回屋睡觉了。

    一天的时间过得很快,也很慢。

    赵瘟跟童奕再次躺在床上的时候,童奕问:“你累吗?”

    “有点。”

    “要我给你捏捏肩膀吗?”

    “不用了。”

    “真的吗?我按人很舒服的,可以让你放松下来。不然的话,明天你起来的时候,肩膀会很酸很痛……”

    赵瘟嫌他吵,只好坐起身来,打断他的喋喋不休:“按吧。”

    童奕爬起来,凭着月色找到赵瘟的肩膀,然后开始揉捏,问:“舒服吗?”

    “挺舒服的。你从哪里学来的?”

    “我爹是码头工人,天天都搬抬货物,我每天给他捏肩膀,捏到舒服的时候,他就会嗯哼一声。久而久之,我就知道怎么捏会让人舒服了。”

    “你爹是怎么死的?”

    “被压死的。”童奕顿了顿,“那天的货物没堆好,我爹进去的时候,突然全倒下来了。我爹被重重的货物埋了一会,然后就死了。”

    赵瘟道:“我爹欠别人钱,是被人砍死的。”

    童奕瞠目结舌:“欠了多少钱,不能还吗?居然要砍死人。”

    “不知道,反正他已经死了。”

    “你娘没有去报官吗?”

    “没有。”

    “为何不去?”

    为何不去?赵瘟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自然就没有答案。他不是刘丽龄,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可他没想过报官,是因为他怨恨的是赵壶,而不是杀掉赵壶的那个债主。

    赵瘟随口胡掐:“我娘也死了,我爹去了之后,她悲痛过度,跟着我爹走了。”

    幸亏刘丽龄听不见这话,不然非得把赵瘟捆起来,拿鸡毛掸子在他屁股上抽上几十下,让他乱讲话。

    童奕道:“我爹死了,我娘也很伤心,但是她不能丢下我,所以她没有选择跟我爹走。”

    “那你娘是怎么死的?”

    “淹死的。她去河边洗衣服的时候,脚下一滑,掉进了河水里面,被冲走了。官府打捞了三天,才将我娘的尸体捞上来。”

    “然后你就来到了这里?”

    “嗯。我那个时候年纪太小了,很多地方都不要我,只有这里要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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