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类别:游戏动漫 作者:谢九尘赵__ 本章:第24章

    谢九尘听到他这样说,心中滋味复杂,可他能说什么?他道:“赵兄,我希望……五十年之内,你都不会用上那副棺材。”

    五十年内。换句话说,谢九尘希望他能活到八十岁。

    赵??绽出一个笑:“明烛,借你吉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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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生者为过客,死者为归人。天地一逆旅,同悲万古尘。――李白《拟古十二首》

    第44章

    了断

    梁十金死后的十二个时辰,秦柳月在房中上吊自尽。

    她留下遗书一封,上面是这样写的――

    冬至夜,梁十金偷摸潜入云烟阁中,意图对我行不轨之事。我虽是青楼女子,但也忍受不了这样毫无防备的屈辱,我在发狠中生出力气,摸到桌边的花瓶,砸死了梁十金。

    梁十金死后,我心中惊惧万分,不知如何是好。稍稍冷静下来后,我想出了一个计谋。

    听闻梁十金与赵??不合,我便想着,将此事嫁祸到赵??的身上,或许是一条出路。

    我花钱请了一个人,故意让他推着梁十金的尸体,从赵府门前经过。同时我找到了陈公子,掐准时机,让陈公子刚好目睹这一幕,成为这桩事的证人。

    可在公堂上对峙的时候,我真的没法安心。都是我的错,我不应该想着逃避律法,蒙蔽良心,祸害他人。

    这一日来,我都焦躁忐忑,食不下咽,心口像是堵了一块大石,我真的受不了这样的煎熬了。

    此事种种,都因我一人而起,与他人无关,我一命偿一命,这件事到此为止吧。

    郭星觉得挺好,看,凶手就这样自己承认了,他还省了一桩事情。他不在乎凶手到底是不是秦柳月,他在乎的是案子的了结,和他治理有力的名声。

    这桩案子,就这样轻飘飘地结束了。两条人命没了,留下一桩“做鬼也风流”的巷坊杂事,百姓们讨论这件事,就像是讨论今晚吃什么一样,没有太大的波澜。

    何其可笑的生死?

    江水湄站在秦柳月的坟前,她不明白,秦柳月为何要选择上吊自尽。

    昨日秦柳月回到云烟阁之后,江水湄跟她说:“小月,我们逃吧。”

    秦柳月有些发怔,她摇了摇头:“逃?能逃到哪去呢?”

    江水湄道:“天大地大,总有容身之处。”

    “姐姐,你先前不是这么说的。你说,天大地大,一个手无寸铁的弱女子,怎么能找到安身之处?”

    “不一样了。”江水湄抓住秦柳月的肩膀,“不逃的话,郭星迟早会查到我们身上的,我不能让你杀人偿命。我们两人一起,姐妹同心,一定能找到安身之处的。”

    “可我不想这样。姐姐,我累了,我不想逃,也不想牵连你。我……生死有命吧。”

    江水湄还想劝秦柳月,可秦柳月道:“姐姐,我累了,我想回房歇息一会,我想一个人待着。”

    “好吧。”江水湄见她神色疲倦,知道此时说再多也无用,她叹了口气,逃跑的念头并没有消失,她决定今日收拾好金银珠宝,等到明日,再去劝说秦柳月。

    可没想到,这一等,便等来了天人永隔。

    三日之前,若有人问江水湄,她是否后悔将梁十金害到了倾家荡产的地步。她会肯定地说,一丝悔意也没有。

    可今日,若有人再问同样的问题,江水湄会平静地流下眼泪,道:“我后悔了。”

    因果报应,没有报在她的身上,而是报在了秦柳月的身上。江水湄活了这么些年,什么苦什么怨没有见过?她以为自己早就养成了铁石心肠,可看到秦柳月尸体的那一刻,她再一次体会到了痛断肝肠的滋味。

    江水湄突然仰天长笑了几声,笑着笑着,泪水便涌了出来。

    叩、叩。

    陈三庚开了门,门外有一扎着冲天辫的小童,问:“是陈三庚陈老爷吗?”

    “是。”

    “这是有人让我给你的东西。”小童将手上的盒子递了过去。

    陈三庚疑惑地接过盒子,刚想问是什么人的时候,小童已经跑远了。

    他没有去追,关上屋门,回到里屋打开盒子,发现里面有一个荷包,荷包里塞满了大锭小锭的银两,陈三庚将荷包拿出来,发现底下还有一份信。

    他眼皮一跳,心中有不好的预感。

    陈三庚打开信,信纸只写了半张,字迹清秀,应该出自女子之手。可他不识字,不知道上头写了些什么。

    这个荷包,这些银两……哪怕陈三庚没见过秦柳月的字,也大概能猜到,这是秦柳月让人送过来的。他拿着信纸,走出屋门,往隔壁行了几步,敲响了沈家的门。

    开门的人是沈河星,住在隔壁,哪有不认识的?沈河星讶异道:“陈叔叔,有什么事吗?”

    陈三庚道:“河星,这里有一封信,可我不认字,你可以帮我念信吗?”

    “当然可以。”沈河星接过信,先粗略扫了一眼,面色霎时变得严肃。

    陈公子:

    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不在人世了。

    不必为我伤怀。仔细想来,我与陈公子见面寥寥,说的话也不多。但许是同为苦命人,在临死之际,我也想要做件好事。

    我在云烟阁待了一段时日,也赚得了一些银两,待我死后,这些银两变成了无用之物。我没有亲人,只有一个友人,我若把银两留给她,恐她会伤心流泪,故而只能另想方法。

    我生来时身无一物,死去的时候,也该身无一物。这些银两,便留给陈公子吧,不要再试图把钱还给我,你还不了。想想,你还有一个重病的妹妹,你是需要这笔钱的。我将这笔钱留给你,希望能帮你妹妹多撑一段时日。

    陈公子,你是好人,你的妹妹也是好人。好人,都应该过上更好的日子,可天不作美,雷打真孝子,财发狠人心,麻绳专挑细处断,厄运专找苦命人。

    思及此处,万分感慨。生已至此,我对人世再无留恋,我想舍掉这万丈红尘,三千烦恼,去往极乐之地,永不再尝苦难滋味。

    我想,我离开的时候,必然是高兴的。所以,切莫为我伤怀。

    敬颂钧安。

    十二月初一,秦柳月留笔。

    沈河星念完此信,不知为何,已是热泪盈眶。他明明不认识秦柳月,与陈三庚也不过是相识的关系,他不知道二人的故事,可他从这平淡的短短数行字中,竟读出了杜鹃啼血的悲戚之感。

    “陈叔叔,这……”沈河星抬起头来,发现陈三庚已经泪流满面。他心中一颤,错开了目光。

    “……河星,多谢你为我读信。”陈三庚将信收回来,转身走回自己的屋子,沈河星看着他的背影,只觉其中包含万千颓然。

    陈三庚回到屋中,明明不识字,却将那封信从上往下地看了好多眼。信中的每一个字他都不认识,可他想,他会记住这封信很久很久。如果他能活到白发苍苍的那一日,他便会记住这封信到那一日。

    陈三庚哭的时候也是隐忍的,他没有发出任何的声音,他沉默地流着眼泪,像是一座被风雨折磨得只能弯腰的石碑。

    他忍惯了,忍着苦,忍着穷,忍着侮辱,忍着谩骂。人人都说他老实,他老实了半辈子,爹娘死去的时候,他穷得没钱为他们打一副棺材,一把骨灰扬了,扬在这浩大的天地间,尘归尘,土归土。从那以后,他再也没有哭出声过。

    陈三庚不知道自己流了多久的眼泪,等他流不出眼泪的时候,他强打精神,将信封和银两妥善放好,然后洗了把脸就出门了。

    他来到了云烟阁,他没银两交进场费,只能低声下气,求小厮把江水湄请出来。

    小厮见他衣着寒酸,本不欲搭理,但陈三庚将姿态放得太低,看着着实可怜。小厮收起趾高气扬的嘴脸,大发善心道:“行吧。”

    陈三庚连连道谢。

    江水湄听说外头有个穷酸男子找自己,心中毫无波澜。秦柳月在房中上吊自尽,这件事情没给云烟阁带来任何的影响,云烟阁照常开业,鸨母照常收钱,嫖客照常寻欢,姑娘们照常卖笑,没有人记得秦柳月,仿佛这里原本就没有这个人。

    莺歌燕舞,太平盛世,大好河山,没有疾苦。

    江水湄没有提出要歇息,她也像往常那样,笑脸迎客。她看起来没有任何的变化,只有她自己知道,心如枯木是有多么的煎熬。

    她认识什么穷酸男子吗?江水湄想不起来,也懒得想。

    她想狂醉,想高歌,想纵身一跃,再过眼好人间。

    江水湄挥手打发了小厮,说不去了。

    小厮过来传话,已经觉得仁至义尽,他没有劝说江水湄的义务,便点点头,出去答复陈三庚了。

    “请您再去一趟,便说……”陈三庚顿了顿,“说我是秦姑娘的朋友。”

    小厮不耐烦道:“哪个秦姑娘?”

    陈三庚道:“秦柳月秦姑娘。”

    小厮听到这个名字,眉心一紧,死人的面子比天大,他也有点害怕鬼神之说,便道:“行吧行吧,我再帮你传一次话。”

    陈三庚又等了一会,这回等来了江水湄。

    江水湄看见陈三庚,淡淡道:“原来是你啊。小月已经死了,你来找我,能有什么事?”

    陈三庚恳切道:“我想请问江姑娘,秦姑娘的尸首……葬在了何处?”

    江水湄冷笑一声:“这与你有何干系?”

    陈三庚喉头滚动:“秦姑娘对我有恩,我想去看看她。”

    江水湄盯着陈三庚,心想,小月死了,有人挂怀她,还是个没见过几面的男人,这人……也算是有情有义了。罢了,我又何苦为难他?江水湄道:“城外西南二里地,你自去寻吧。”

    “多谢江姑娘。”

    江水湄没说什么,她转身回到了云烟阁,眼中雾茫茫。

    陈三庚找到秦柳月的坟墓之时,天上飘起了小雨,雨声淡淡,淡出了幽静,也淡出了怀缅。

    陈三庚没有带伞,他立在雨中,任由雨滴落进他的眼中,顺流而下,填补干涸的心房。

    他想起那日,他说要为秦柳月做假证的时候,秦柳月道:“不必了,我一人做事一人当,实在不想再牵连别人了。”

    “可我愿意的。”陈三庚重复道,“我愿意的。”

    秦柳月道:“是我不愿意。纸包不住火,真相总会大白,你为我做假证,日后东窗事发,必然会牵累你。陈公子,你的好意我心领了,可我受不起。”

    “一定还会有别的办法的,一定还会有的……”陈三庚从未那样痛恨自己的愚钝,他那样说着,却想不出更好的办法。

    秦柳月最后留给陈三庚的,是一个温柔的笑容。她就那样看着他,陈三庚感觉她看进了自己的心里。

    眼前又浮现出了秦柳月的笑颜,陈三庚不自觉地伸出手来,想要抓住一些东西,哪怕只有一片衣袖――

    可他只是抓住了风,抓住了雨,抓住了一片飘摇而下的落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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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雷打真孝子,财发狠人心,麻绳专挑细处断,厄运专找苦命人。――俗语

    第45章

    狗官

    秦柳月自尽,梁十金一案真相大白之事,自然也传到了赵??和谢九尘的耳中。

    赵??听了,只觉意料之中。而谢九尘听了,长长地叹了一声。风波起,风波平,中间不过流些血,喘口气,叹声息,如此而已。

    又过了几日,尧时云与谢九尘出门闲逛,谈起此事。

    尧时云道:“听闻升堂那日,你也去了,去当赵??的人证。”

    谢九尘微一点头。

    “你与赵??,何时走得那么近了?我这才知道,冬至的晚上,你是和他一起过的。”

    谢九尘想了想,道:“我与他相识之后,慢慢就走近了。说来奇怪,我竟从未与你提过此事。”

    他们常常见面,尧时云却是从传言当中,才知道谢九尘与赵??交好的。

    “对啊,为何你从未提过?”尧时云不待谢九尘回答,便一拍脑袋,“我知道了。”

    “知道什么?”

    “你回来花溪城没几日的时候,我便跟你说了赵??的事情。我让你离他远些,你还记得吗?”

    如果尧时云不提起来的话,谢九尘挺难想起来这事,他与赵??相识之后,在有意无意之间,忘掉了他人对他的评价。谢九尘道:“记得。”

    “那看来,你听是听了,但没将我的话放在心上。”

    谢九尘微微一笑:“顺其自然罢了。”

    尧时云倒也不怪他,一人与另一人之间交往,岂是第三人可以强加阻拦的?不过他很好奇:“你跟赵??,是怎么相处的?”

    谢九尘觉得这个问题很奇怪:“就是正常相处。”

    尧时云问:“像我和你这样?”

    “那倒不一样。”

    “哪儿不一样?”

    谢九尘笑了:“你问我这个作甚?每一个人与不同的人相处,自然都不一样。”他虽这样说,但心里也不免开始琢磨,到底哪里不一样?

    他回想自己与赵??相处的细节,隐隐约约快要琢磨出别的滋味之时,突然被尧时云一拍肩膀,打断了思绪。

    谢九尘回过神来:“怎么了?”

    “我刚刚喊你两声,你没听见?”

    “……没有。”

    “在想什么,这么入神?”

    “没什么。”谢九尘岔开话题,道:“快要过年了。”

    “是啊,这是你从千万峰上下来之后,要过的第一个年。一定会比在山上热闹许多。”

    热闹不热闹,谢九尘倒是没那么在乎。但他喜欢节日,是因为节日总是承载着美好的记忆,能短暂地带他回到无忧的年纪。

    他们聊着天,去了一家书铺,一排排书架看过去,最后各自挑出了几本,结账的时候,才发现已经消磨了大半日的时光。

    伙计麻利地给他们包好了书籍,道:“二位慢走。”

    谢九尘和尧时云提着麻绳,出了书铺,相视一笑。尧时云想到什么,道:“哎呀,这些书……应该去赵氏书铺买的。”

    “为何?”

    “你与赵??有交情,若是在他的书铺买书,说不定能便宜许多。”尧时云开完玩笑,又道:“不对不对,赵??此人一毛不拔,哪怕你跟他有交情,估计也不会有所折扣。”

    他这样说,谢九尘想到的却是赵??送给他的东西。他与赵??往来多时,发现赵??是个很喜欢送礼物的人,他的房中,已经摆了不少赵??送他的精巧之物,谢九尘想着礼尚往来,也给赵??送过一些东西。有他写的字,他画的画,他做的木工玩意……

    赵??哪有尧时云说得那么一毛不拔?

    谢九尘帮着赵??说话:“人情是人情,做生意是做生意,自然不可混为一谈。买卖的东西,还是数目分明的好,这不叫一毛不拔。”

    尧时云哈哈一笑:“我似乎能想象到,你和赵??是怎么相处的了。”

    谢九尘没有搭话,他的注意力落在了街边的菜农身上,顿住了脚步。尧时云有所察觉,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怎么了?”

    “你有没有发现,今早我们出来的时候,他面前的菜摆得那么高。”谢九尘比了一个高度,“大半日过去了,他的菜还是那么多,若我没有看错,这是一点也没有卖出去。”

    早上经过的时候,尧时云没有注意到这个菜农,但他相信谢九尘的判断,道:“估计也是个可怜人,走吧,我们过去看看。”

    二人走过去,谢九尘蹲下身,面前的菜油光水亮,应该都是新鲜的,按理说,不应该卖不出去。

    菜农是个眉清目秀的男子,其唇上一片光洁,身材又瘦弱,虽作男子打扮,却有几分女相。

    翁男抬起头来,看见两个气度不凡的男子,双眼一亮,问:“二位要买菜吗?”

    谢九尘和尧时云还未说话,旁边突然冲出两个黑衣男人,挡在了翁男面前。翁男紧锁眉头,盯着黑衣男子,怒火中烧。

    个子高些的黑衣男子道:“你们二人速速离开此地,不准买此人的菜。”

    谢九尘和尧时云异口同声:“为何?”

    高个男子道:“不许便是不许。”

    翁男捏紧了拳头,强忍怒气。她咬着下唇,片刻便渗出了血。

    不明不白不清不楚,尧时云哪会听男子的话。他冷笑一声:“你们不许我买,我偏偏要买。”

    矮个男子打量着谢尧二人,脸上带了些客气,道:“两位公子,请不要为难我们,我们也是奉命办事。”

    谢九尘道:“奉谁的命?办什么事?”

    矮个男子环顾四周,压低声音:“奉郭大人的命,守在此地,不许旁人来买此人的菜。”

    真是怪事一桩。莫非此人得罪了郭星,所以郭星想要断他的生路?谢九尘想到蓝西峰,对郭星并无好感,他心想,郭星害了蓝西峰,估计又想害这位兄弟。他得问清楚,中间到底发生了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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