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老五又留着那个缺魂儿的小妾,几次三番的挑拨闹事!
万一要毁了他有可能做大将军的孙子——
长兴侯想想就觉得闹心,闭着眼抚着胸口顺了半天气,睁开眼后吩咐李管家,“你去把老五那个糟心的给我叫过来。”
“侯爷,五爷这些天忙,怕是已经上值去了吧?”
李管家赶紧替陈鹤宇说好话,这要是拉过来被侯爷训斥,可就不知道什么时辰能结束了。
“那就叫他散了值过来找我!”
长兴侯越想越郁闷,生儿子多有什么用,翅膀硬了一个个都跑了!
好不容易留在家里两个,一个忙的见不到人影,剩下的一个可爱的不忍训斥。
“是是,老奴等会儿就托人给五爷送信。五爷最是孝顺,若是听说您叫他,定会早些回来。”
李管家深知他是顺毛驴,恭维几句准没错。
“算了,别打搅他办正事了。”
长兴侯想了想就改了主意,老五也不容易。
上京城里的勋贵子弟多如牛毛,每家除了嫡长子能袭爵,其他人不过是靠家族谋个差事,当个富贵闲人,这一生也就如此混过去。
有几个比得上他家老大和老五,正儿八经科举入仕,一步步位极人臣?
李管家刚松了口气,就听长兴侯又吩咐道:“你亲自骑马去城北叫老四,替我骂他几句:光知道教书也不回来看看,考了个进土就耍起牛来了?”
李管家...
...
城北大华书院有七八十里地,骑马来回也得两个时辰。
我特么还不如去大理寺叫老五,至少还近些呢。
父母身边多年的老奴,是可以代替他们训斥子女的。
做子女的遇到这样的情况,只能站起来洗耳恭听,不得生气顶嘴。
李管家知道这种事只能自已去做,于是哭丧着脸说道:“是,老奴这就去。”
长兴侯等他走了,回到书房提笔给陈二郎写了一封信,斥责他年年糟钱不见回报,买卖不成干脆回京得了。
至少孙子们在自已身边,还能找个好老师教他们读书。
一口气骂了两个儿子,他心中的郁气散掉,哼着小曲儿逛花茶坊去了。
咳,虽说年纪大了要保养身体,但是偶尔为之也不是不行。
当晚,陈鹤宇散值回来,从老爹院里听说秋姨娘干的糊涂事,气的脸色发青。
他好不容易把庶子养的不卑不亢,积极向上,秋桃居然还想撺掇他抢爵位,这不是白日做梦嘛。
“爹您放心,爵位自然得按照祖尊规矩来,但是团哥儿将来考武举、进官职这些事我定会安排好,都是我的儿子,我心里有数!”
“你心里明白就好,妻妾有尊卑,除了嫡长子,其余的子女还是尽量都顾及周到。这女人总是口不择言,先不说会不会挑拨得团哥儿坏了心性,让梅娘子听到也会起恨意,真是愚不可及!祸家之源!”
长兴侯捋了捋胡子,皱着眉头下定决心,“莫要坏了你和团哥儿的父子亲情,还是我做这个恶人吧。”
陈鹤宇吓了一跳,慌忙拦着,“爹,不至于吧?还是我去训斥她一番,教她——”
长兴侯一听他竟然如此迟钝,看轻了内宅的嫡庶之争。
立刻打断他的话,“糊涂!莫要妇人之仁!她就是拿准你顾着团哥儿的面子,才几次三番离间你们!”
“别看事情小就不重视,若是长此以往团哥儿起了不该有的心思,梅娘子再为了嫡子出手对付他们,你夹在中间如何处置?”
“这虽然是你后院的事,但殃及侯府子嗣安宁,你老子还是要管的!”
“团哥儿心气高,人又踏实肯学,身高力壮是个学武的好苗子,凭着家族助力,将来真去做个武威大将军也说不定,怎么能叫他被后院的腌臜鸡毛缠身呢?”
陈鹤宇沉默,一直担心的嫡庶之争,还是如期到来。
好在团哥儿养在长兴侯身边,而老爹对此又很敏感——
家有一老,如有一宝,他还是离不了老爹。
他满心感激,跟老爹商量道:“多谢爹替我想着这些事,我会和团哥儿好好聊一聊。不过,秋桃毕竟是他的生母,闹出闲话怕团哥儿觉得尴尬。要不然找个由头,送她去绕河庄的庄子上住几年吧。”
绕河庄是他新买的田庄,距离上京城不过十来里路,新盖的五间七架大宅院,找一个院落给秋桃住着也方便。
长兴侯一想,十四五岁的少年,正是对周遭似懂非懂的年岁。
要是自已生母惹来闲话,估计会觉得面子挂不住,伤了孩子的心。
“那就这样,速速去办吧。”
“是,都听您的,爹。”
陈鹤宇弯唇苦笑,体贴的回答。
长兴侯自觉干了一件大事,心情愉快极了,一扭头见儿子还哭丧着脸,“还不滚?”
就这种迟钝的人还能轻松混到四品,比他的官职还高。
真是没天理了。
第264章
番外之
长兴侯3
上京城的秋日,暖阳微风,景色宜人。
长兴侯府前院的书房内,陈二郎胡子拉碴的跪在地上,哭丧着脸求老爹,“爹,您再帮我一次吧——”
长兴侯呲了呲牙,忍了又忍,终于忍不住出腿踹了他一脚。
都快四十的人了,还这么不省心!
拿了家里的本钱做生意,出去闲逛了五六年,别说挣钱了,还得背着债务回来。
“你当初怎么拍着胸脯给老子发誓的?说什么必定不叫我失望?胸脯子都快拍碎了就给老子弄一屁股债务回来?!”
“这商场如战场,胜败乃兵家常事...
...再说我还带回来一船布料呢。”
陈二郎小声嘀咕着,偷偷抬眼看了看长兴侯。
“你少拿这些屁话搪塞我!你是个什么心思,我能不知道吗?”
长兴侯看到老二就气不打一处来。
当初这逆子心有不甘的非要下江南,豪气万丈的说要挣大钱,让大家都看得起他。
丢下家里的生意叫他一把老骨头撑着,忙里忙外这几年,害得他花茶坊都少去多少回?
谁知道还弄了这么个烂结局。
“虽说是拿着公中的钱做生意,但是弄成这幅样子你也有责任,该填补的亏空,你就自已填上!”
做得好有赏,做不好也得罚,长兴侯心里想。
陈二郎一听急了,拒绝的话脱口而出,“这不行!凭什么叫我赔钱?”
苏州的生意其实是不好不赖,供得上他一家子奢靡无度的花销,只不过没存下钱罢了。
在外面没人敢啰嗦,他就是爷,什么扬州瘦马、苏州小娘养了个遍,那真是醉生梦死一般的好日子。
伍氏既然管不了他,干脆一门心思充盈自已的小金库,钱才是最香的。
后来,伍氏觉得总这样在外面浪荡不是回事,万一上京城那个老东西有点什么意外,等他们得到消息赶回去,家产早就分干净了!
所以一直撺掇他尽快回京,免得分家吃了大亏。
这不,就着老爹那封骂他的信,匆忙变卖了生意,拖家带口的回来了。
没来得及处理的绢丝布匹装船运回来,其余变卖得到的本钱他藏起来一半,余下一小部分给老爹交差。
两口子对外一致说是:生意不好做,赔了。
长兴侯沉着脸,气的嘴唇哆嗦了几下,“为什么叫你赔,你心里没数?真要逼着老子查你的账,公开了叫你兄弟们都看看?”
说他小人也好,薄凉也罢,自从老二两口子轮流在家里闹腾之后,他的心就累了,也硬了。
这次老二下江南的随从里,就有他安排的人,月月有信回来禀报,只是他这个蠢货不知道罢了。
十个指头有长短,他哪个都疼,但是也容不得哪个存了私心胡闹。
“您这就是偏心!以前老五闹腾那些事,您叫他赔钱了吗?”
“老大老三是嫡出也就算了,我争不得!我是姨娘养的下贱坯子,辛辛苦苦给他们做牛做马,他们干等着数钱!”
“怎么我连老五、老四也比不上了?他们一个个进土及第,为官做宰的,凭什么我就要低三下四的给人陪笑脸做个商贾?”
陈二郎这几年做惯了大爷,早就忘了老爹皮鞭的滋味儿。
一时冲动竟然跳起来,梗着脖子冲长兴侯叫唤。
他瞪着两只小眯缝眼儿大声喊道:“我姨娘是个买来的丫头,我也就不值钱了?!”
“混账!”
长兴侯喘着粗气,他还是第一次被儿子挑战权威,以前老五再混球儿也不敢质问他。
他手抖得厉害,指着他陈二郎说不出话来,好半晌才骂道:
“你这个混账羔子!不识好歹!当初是谁不喜欢读书,抢着管庶务的?是谁成天散播老五的谣言、坏他的名声,生怕他抢走庶务的?”
“你往自已兜里揣钱的时候,不觉得我对其他人不公平?”
“老四老五走投无路,只能闷着头读书考科举的时候,你在忙着养瘦马吧?”
“是我逼着你不读书、不为官做宰的吗?你想当官,你倒是去考呀?一门心思投机取巧,做事避重就轻,连个童生的门都摸到,你好意思说是老子偏心?”
长兴侯越说越火大,嗓门越来越高,伸手拿起书桌上的铜狮镇纸就冲老二丢过去!
这个忤逆不孝的王八蛋,竟然敢冲老子大喊大叫。
当初怎么就把他溺死在马桶里?!
他本就是习武之人,年纪虽大力气还足,那铜狮子镇纸扔的准头极好,直冲着陈二郎脑袋一侧飞过去。
长兴侯一时火气上头,本意就是吓吓他,自然不肯直冲儿子脑袋砸。
再不成器,也是亲生的。
陈二郎这些年在外没人管教,酒色掏空了身子,被老爹这一丢吓得魂飞魄散。
慌忙朝一侧偏了偏脑袋想躲开,谁知道判断失误,正好凑过去给那铜狮子砸中...
...
镇纸擦着他的额角飞过去,瞬时间淤青一片,隐隐透出些血色来。
他心里一凉,伸手摸了摸,看到蜡黄的指尖上一抹鲜红,痛的哇哇大叫起来,一骨碌翻身爬起就往外跑。
“爹,您偏心!打死我好了,我不活着了!”
长兴侯...
...
喊着让老子打死你,那你跑什么?
过来给我打啊!
他踉跄一步,无力的瘫坐在椅子上,心里想哭又想笑。
龙生九子,子子不同。
他陈福娃不过是个普通人,怎么能不知天高地厚的期待六个儿子,个个都明理上进呢?
六个儿子刚落地的时候,都是乖巧可爱的孩童,都是这个家的小郎君,看起来并没有什么不同,却在若干年后走出了自已的步伐节奏。
明明是自已不努力上进,落后于人,却还敢指责父母偏心。
想想自已已经是花甲之年,还要为他们受这样的气,长兴侯忍不住眼角渗出两滴泪珠。
他忽然觉得胸口一窒,后背隐隐痛了起来,四肢迅速泛起了无力感,身子缓缓的向下滑落。
他大口大口的喘着气,用力拽下来桌上的茶壶,乒铃乓啷的响声落在地上,格外清脆。
第265章
番外之
长兴侯4
门口候着的老管家李三元,刚才听屋里父子俩争执吵闹心里就捏了一把汗。
不多一会儿,看到陈二郎哭哭啼啼的捂着额角跑了,吓得他老腿一软差点跪倒,此刻正支棱着耳朵听屋里的动静呢。
上次赵老夫人晕厥就是摔了一盘子茶具,吓坏了众人。
她老人家八十多了,已经是说走就走的年纪。
但是侯夫人想到几个儿子仕途正是上升期,要是这节骨眼为老祖母丁忧九个月——
立刻把库房里的千年人参万年灵芝统统掏出来,不要钱似的往赵老夫人房里送。
幸好幸好,赵老夫人被抢救过来了,虚惊一场。
若是侯爷被二郎气晕了,不知道侯夫人库房里的人参灵芝还有没有剩?
呸!都什么当口了,你还胡思乱想!
老李啪啪打了自已两巴掌,抖着腿往屋里跑,带着哭腔喊起来,“我那苦命的侯爷哎——”
推开门看见长兴侯靠着椅子半坐在地上喘气,吓得他魂飞魄散,赶紧过去要扶他起来。
“侯爷啊,您这是怎么了?千万莫要跟那些混小子怄气,保重身子要紧!”
李管家说着,眼泪哗哗的顺着脸颊流下来,他跟长兴侯自小一起长大,说句僭越的话,比自家弟兄们相处的都多!
“快,快去叫老五回来。”
长兴侯脸色蜡黄,摆了摆手不叫他扶。
李管家佝偻着背跑到门口喊书童快去喊章府医、喊五爷,连忙又转身回来替长兴侯抚着后背顺气儿。
好在章府医背着药箱很快赶过来,一见长兴侯这样子就知道跟去年赵老夫人的病情差不多,怒火攻心犯了心悸。
他迅速取出配好的药丸,给长兴侯压在舌下含服,又叫李管家倒了一碗温水,等药化尽了喝水冲下去。
等长兴侯脸色慢慢恢复正常,章府医和李管家两个瘦弱的老头子,合力把长兴侯这个壮硕的老头子搀扶到榻上卧倒,才放了心。
“多亏老夫配药的时候都会多做几丸,备着老夫人要用。”
章府医心有余悸的摇摇头,虽说这是东家,但也算是数年交情的老朋友了。
若是长兴侯有个好歹,大郎袭了爵位,这一朝天子一朝臣的,谁知道他还有没有立足之地?
这么一想,章府医就更加尽心伺候起长兴侯来。
俩人苦口婆心的劝诫他,“莫要生气,谁家都会有个混小子惹是生非。”
“儿孙自有儿孙福,您该装不知道的,就当看不见吧。”
院子里匆忙的脚步声响起,书房的门乒铃乓啷被撞开,满头汗珠子的陈鹤宇跑进来,带着哭腔喊爹,“您怎么了?”
刚才黄豆跑过去告诉他侯爷晕倒了,把他的魂都要吓飞了。
一边命陈骄去找专看老人病的林太医,一边快马加鞭的往侯府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