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睿道:“按大燕律法,土地所有权皆归朝廷所有,私下买卖需经过村里签契更改。故,你二人私下约定不成契约,土地契书上写的谁名字,这块地就是谁的。”
“……”
第八件,前妻改嫁案。
沈睿道:“按大燕律法,女子和离后可自由婚嫁,无论当地是何种风俗约定,律法只认婚书和和离书。和离的女子有权改嫁,旁人不得干涉!”
“……”
第十五件。
第二十件。
第三十件。
沈睿在堂上噼里啪啦的一顿说,感觉嘴皮子都快磨破了,果然像周县丞说的那样,都是些民事纠纷,说大不大说小不小。
不过只要熟读律法,还是很好断案的。
周县丞在一旁都看呆了!
这……这难道就是四品官二代的能力!
京城里的大官现在都这么厉害了?
不过两个时辰便审了他们一个月都审不完的案子,这位沈大人也太厉害了!
怪不得年纪轻轻就升到了四品官,他还以为这人是纯靠家里才混上来的……看来还是有些实力的。
周县丞咽了咽口水,又紧跟着在一旁给他端茶倒水,这一会儿功夫沈睿倒是喝了好几杯菊花茶。
沈睿抽空朝宋承煜感叹了句:“这菊县的菊花茶降火确实不错,我刚被那俩抢侍妾的人气出来的火,已经消的差不多了。”
宋承煜淡淡道:“确实不错。”
沈睿伸了个懒腰道:“不过坐一下午太累了,我歇会儿,你来顶!”
这不孝弟弟在这看戏一下午了,也是该帮他干会儿活儿了吧!
暗中的死士简直想给沈睿的狗胆点个赞!
果然出了京城就开始越来越肆无忌惮,竟然敢让太子殿下帮他干活!
然而,还没等死士看沈睿被打脸,下一刻宋承煜就站了起来,朝上面走去。
少年走到公堂上,示意他下去歇着,沈睿自然乐意下去,于是公堂的大老爷又换人了。
周县丞忍不住问道:“不知这位小沈公子在京中是何职务?”
先前沈睿只说这是他弟弟,没说是不是个官员,不过他看这年龄,大燕官场上应该没这么小的官。
那这样分析的话,一个大官的亲戚上来审案,是不是有点不太合适……
宋承煜淡淡的看了周县丞一眼,吐出了两个字:“聒噪。”
少年扬起身上的腰牌,明晃晃的东宫标志吓得周县丞直接腿下一软,跪在了地上:“太太太……太……”太子殿下!
宋承煜淡漠的打断道:“审案。”
“是是是!!”周县丞连忙开始叫后面排队的人进来,声音里却是怎么都控制不住的激动和颤抖。
竟然是东宫的那位来了他们菊县!
太子殿下的传奇,满大燕谁人不知!
十二岁便是连中三元的新科状元,同年便被立为太子、参与朝政,百官臣服、民心所向!
这位大名鼎鼎的太子殿下竟然来了他们这小地方,来给他们处理积压的案件!
周县丞顿觉连蓬荜生辉这个词都有些配不上他,心情激动的只恨不得在心里打上好几拳!
然而没等他的心情平复下来,便听见这位传奇一样的太子殿下清冷的声音响起。
伴着那无波无澜的音色,少年带着详细的大燕律法杀来了!
“死者曹武虽在家中死亡,但因长工需求将活带回了家里去做。是以,虽未在主家累死,但仍属主家责任。故,需正常赔偿安葬银和补偿金。”
“刘氏……”
宋承煜的审案效率也是奇高,基本上听双方说完两边的说辞后,再细问一两个问题,便能直接断出结果。
两名少年一替一个的轮番上阵,不止审的两边事主都懵了,就连周县丞脸上的震惊也不断在刷新。
周县丞就看着桌上的案件一页页在减少,门外排队的吵闹声也渐渐熄了下去。
由于审案速度过快,外面守着的捕快则在不停的押人送人,累的气喘吁吁,连个歇着的功夫都没有,感觉要把这一个月的腿都给跑完了!
等到太阳落山的时候,菊县之前堆积的延时案件已经审理完了,只剩下最近一个月的案件。
沈睿从公堂上站起来走到周县丞面前,抬手在他眼前晃了晃道:“周县丞,回神了,你在看什么呢?人都押走了。”
沈睿都无语了,这一下午他就光看这人张着嘴了,周县丞咋了,饿晕了想吃饭?
第452章
就会拍承煜马屁,我的呢?
周县丞回了回神道:“是被太子殿下的英勇所折服!”
沈睿:“……你家是养马的?”
“什么?”周县丞懵了。
他怎么听不懂这沈大人在说什么,是他年纪大了吗?
沈睿微笑道:“说你马屁拍的好!”
他在这审半天案子了,就知道夸宋承煜,他呢?!
四品大官也终究是错付了!
周县丞:“……”你们这些京城里的大官好难伺候,夸也不对,不夸也不对。
忙完县衙的事情后,周县丞又忙指引着两个少年去后院用饭,态度更是比以前更加好了不少,尤其是在宋承煜面前的时候。
由于下午宋承煜亮腰牌的瞬间太快,除了周县丞以外,其他人都没看清,更是想不明白这小少年的身份,难道还能比沈大人的四品官还高?
可是这年龄也不应该啊,八成是哪家的小侯爷小公爷之类的。
宋承煜和沈睿由于还要继续查案,索性便直接住在了县衙里,周县丞给两人一人安排了一间,里面打扫的一尘不染。
沈睿抽空看了眼宋承煜的房间,那地干净的掉根头发都能看清。
他走过去坐在书桌上,调侃道:“难道这就是太子的待遇?”
少年身影乱晃,晃得人眼晕。
宋承煜放下手中的书,看着他道:“坐一边。”
“呵……”沈睿讪讪的往旁边退了退,吐槽道,“出来还这么多规矩,你累不累啊?”
宋承煜端坐在那里,身影不受影响,他翻了翻书籍道:“这是何县令死前看过的书,你看看。”
沈睿接过来看了下,是本教人如何向善的书。
“怪不得这何县令受百姓爱戴,日日看这些教人向善,任谁也能成为一个大善人。”
他随意翻了几页,原本只想随便看看,还跟宋承煜吐槽有些观念好老土,结果越看越不对劲。
“这书的三观有些奇怪。”
宋承煜嗯了声站起身,又拿起另一本书看了起来:“今晚把这几本都看看,应该能有所收获。”
“分一下工,一人三本。”
“嗯。”
周县丞把二人需要的东西都送来以后,便退了出去,又命人重兵把守着县衙,以免太子殿下在他们这里出什么事来。
四更,屋内的蜡烛已经快要燃尽,外面的下人又给换上了新的,厨房那边也送来了宵夜和糕点。
沈睿看书看的脸色越来越凝重,他抬起头见宋承煜已经看完了,此时也正看着他。
少年喃喃道:“何县令爱民如子这点,恐怕没那么简单。”
这些书籍表面是在教人向善,可方法过于偏激。
舍自己保他人、以德报怨、用最小的损失换最大的保全等等,听着都没什么问题,可具体的事例讲的令人毛骨悚然。
“你还记不记得下午审案的时候,因那几个妇人闹得最凶,所以何县令总是最先审这种人的案子。”
“案件的轻重是按这么分的,我也是头一次见。不过以何县令的性格,我估计他应该还做过不少像这种拎不清的事情来。”
若不是公平公正的断案,很容易遭到人的怨恨,而何县令的性格又可能对那人没什么防备心,如此被害的动机就都有了。
宋承煜朝外面道:“通知周县丞,去将何县令近两年审过的案子,全部送来。”
“是。”
周县丞半夜收到通知,连忙爬起来跟死士们一起找东西,不过这东西想找全也没那么快,等卷宗全部搬过来的时候,天色已经亮了。
两个少年休息了没多久,便继续翻看这些卷宗。
周县丞在一旁问道:“殿下和沈大人要找什么?下官对这些更熟悉一些,找起来会更容易。”
沈睿只简单的问了一句:“何县令的身体是从何时开始出问题的?”
周县丞道:“大约是半年前吧,最近几个月才越来越严重的。”
沈睿应道:“知道了,你退下吧。”
“是。”
周县丞走了以后,两人才开始从半年前的卷宗里开始找,沈睿边找边问:“这周县丞不会藏什么卷宗吧?”
宋承煜答:“不会,死士全程有跟着。而且,这些册子都有具体的日期编号,不会有漏掉的。”
他知道沈睿在担忧什么,在找到凶手之前,任何一个人都可能是嫌疑人,最怕就是嫌疑人在旁边迷惑视线。
两人低着头又开始翻找,上面断案的结果,看的沈睿一阵无名火要窜出来。
“这何县令是个典型的和事佬,他的处理方法挺相似,几乎事事都是因为他的劝和下,两边达成调解。”
宋承煜嗯了声道:“总要有些可取之处,不然不会如此得民心。”
沈睿看着下面道:“不过这事他处理的不好,两人争孩子怎可直接判给男方,那男方家境贫穷,全指着女方嫁妆过活,如今因为嗜赌成性被和离,孩子跟了他能学个什么好?”
“迂腐,就知道以夫为天,这嗜赌成性的狗玩意配当父亲吗?”
沈睿黑着脸接着往下看:“窃贼偷窃家中老人的财物,因何县令劝解,两人已分家居住,银两也以返还。。然后就没了??一个成年窃贼就不处理了??”
这何县令是和事佬转世的吧!
“承煜!你看这是什么!”沈睿突然叫了起来。
那边少年抬头,望了过来,果然有一桩案子的处理方法十分草率,那罪行却令人触目惊心。
“罗氏,孕八月,遭七旬贼人奸污。因罗氏身孕无影响,且贼人已老迈,判贼人十大板。”
沈睿愤怒道:“按大燕律法,奸污罪至少要判三年,奸污孕妇更是罪上加罪!如此罪行竟然只轻飘飘的判了十大板,这何县令是干什么吃的!”
沈睿气红了眼睛,又仔细翻着那卷宗结果就这么草草两句话没了。
“没了??堂堂县衙里的卷宗连贼人的姓名都不写了!为护女子清誉不写名字也就罢了,贼人为何不写!”
沈睿快要气死了,他从未见过如此离谱的结案!
宋承煜轻点着桌案上的卷宗,开口道:“看来只能问问何县令的师爷了。”
周县丞只是辅佐县令的朝廷官员,而师爷才是为县令出谋划策的。
如此大案,当时必然引起了较大的轰动,师爷不会不知道。
第453章
凶手现
宋承煜让人去请师爷,而师爷因为陪着何县令的家眷,一夜都没阖眼,只回了句要好好收拾一番再过来。
仵作那边的验毒结果是最先出的。
如二人所料,何县令确实不是自然身故,而是死于毒杀,而杀人的刀子就是菊花。
“大人请看,这是七虫七花草,特产于南境,因南境限制传入大燕,所以从未被引进过大燕。小人是家住丰城,碰巧知道此草。”
“七虫七花草有强身健体之效,长期服用对身体很有好处,只是此草虽然名中带花草,却最怕花草,若是与我们菊县的菊花茶一同饮用就会变成慢性毒药,逐渐蚕食人的身体。”
整个菊县不止都爱喝菊花,就连满城都有淡淡的菊花香味,七虫花草在这种环境下轻轻松松就能要了一个人的性命。
仵作又道:“七虫七花草虽然能慢慢蚕食人的性命,可也不至于这么快就使人油尽灯枯、内脏腐烂,所以最后一击的死因小人暂时查不出来……”
沈睿应道:“能查出这个已经实属不易,仵作先下去休息吧。”
“是。”
菊县的师爷没过多久也赶过来了,一来以后就立马跪下行礼道:“小人钱有为拜见沈大人。”
沈睿颔首道:“起来吧,钱师爷请坐,本官有些问题想问问你。”
钱师爷诚惶诚恐道:“小人不累,小人在这站着就行!”
与四品大官同坐,他没这个胆子!
沈睿也没再跟他客气,直接将卷宗递给他道:“你看看这个案子可还记得吗?”
钱师爷连忙上前接到,看到这个案子后脸色都变了。
宋承煜眯了眯眼睛。
这师爷果然知道。
钱师爷颤着手道:“小人……知……知道……”
“你细细说来。”
钱师爷将当时的场景又详细的复述了一遍,再听一遍仍然让人感觉很气愤。
沈睿压着怒气问:“县衙的案宗为何不写全名,那七旬的贼人究竟是什么身份,才让你们为他费心遮掩!”
钱师爷被这一声厉呵吓得赶紧跪在地上猛磕头道:“大人饶命啊,此案与小人无关,全是何大人一人做的决定,小人一点意见都没提!求大人明鉴!”
沈睿冷声道:“那贼人是谁?”
钱师爷闭着眼回:“是……是何大人的父亲……何向勇。”
沈睿手里的茶杯一个没拿稳,差点没摔在地上。
他难以置信的问道:“因为作案人是何县令的父亲,所以何大人徇私了?好一个百姓爱戴的何县令,只怕他连那十大板子都没打吧!”
钱师爷擦着汗道:“打了打了,真打了……就是下手的时候会轻一些……”
“混账东西!”
沈睿气的把茶杯直接狠狠地砸到了地上,他站起身道:“那何向勇呢?马上押入大牢!如此畜生还在逍遥法外,视我大燕律法于无物,这父子两人简直可恨!”
沈睿厉吼的声音传出去,死士立马派人去将何向勇抓获,直接押入了大牢!
这阵仗太大,外面陪着何大人家眷的百姓们又纷纷叫嚷了起来:“你们干什么干什么!这是何大人的家眷!谁让你们动他们的!”
“何大人刚死,你们不让他下葬安息就算了,还动他的家人呢,还有没有天理啊!”
“这是什么狗屁的四品大官,老子要去京城告你的御状!”
百姓们谩骂的声音此起彼伏,周县丞见状脸色变了变,最后匆匆朝后堂赶去。
待他过去的时候,正听沈睿问道:“那罗氏是何人的家眷?为何案宗里也没有写详细?”
钱师爷吞吞吐吐的不敢说:“大人,这罗氏已经受到了这样的伤害,就别再追问了吧,若是传出去,她和她的夫君恐怕一辈子都抬不起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