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忙着下葬县令，门口的人都稀稀拉拉的，像是都去了墓地一般。
沈睿上前便亮出自己的身份，问道：“菊县县丞何在？”
县官去世后，朝廷会派新的县官过来接手，期间将由县丞暂代职务，县丞则是整个菊县的二把手。
守卫见他拿着翰林院的四品大官的腰牌，直接吓得跪在地上道：“回沈大人，我们何县令昨夜因旧疾发作去世，周县丞今日去安排人下葬了！”
沈睿道：“去派人将周县丞请回来，还有何县令的尸体，也一并带回来。”
“可是这……”守卫为难道，“沈大人可是有什么安排吗？何大人一心为民，如今去世了总还不能让人走的不踏实……”
这都要去下葬了，说不定都埋好了，总不能再把人挖出来啊！
偏远里县城里的衙门捕快都没怎么见过大官，心里有啥就直接问了出来，一点都没藏着掖着。
沈睿挑眉的同时解释道：“我还从未见过死亡一日就要下葬的，你家何大人的死，恐怕是有蹊跷。”
捕快一听，也顾不上其他，立马就应到去办事了！
别的不说，他们县令如此好的一个大善人，绝对不能死的不明不白！
沈睿跟宋承煜安排好以后，便跟着进了衙门里面，菊县不愧是菊县，整个县城种着各种各样的菊花品种，就连空气中都带着若有若无的菊花味道。
两人坐在屋里，下人也很快给他们沏了两杯菊花茶，俩少年尝了尝，味道还不错。
不过还没等他们喝完，便听见另一边的吵闹声音，沈睿开口问道：“他们这么快就回来了？”
捕快悲戚道：“不是的，是等待何大人审案的，只是大人如今去世了，县衙无人帮他们审理案件。”
沈睿又问：“他们？不是一个两个？你家大人不过才去世一天，就有这么多案子要处理？”
捕快道：“大人身体一直不好，年轻的时候为我们菊县付出太多了，最近几个月身体越来越差，堆积的案子也就多了些。唉，他们这些人，怎么不记大人对他们的好，都这个时候了还来催审案，实在是狠心！”
沈睿看了宋承煜一眼，都在彼此眼中看出了疑惑。
没过多久，外面传来更加喧闹的声音，夹杂着百姓的不满和哭声。
“为什么要将何大人的尸体送回县衙！”
“凭什么不给何大人下葬！”
“四品大官又怎么样，扰人下葬难平民愤！”
“就是！必须要给我们一个说法！”
第449章
旧疾发作还是中毒？
两个少年闻声抬起头，就见外面匆匆跑进一人道：“下官菊县县丞周勤，拜见沈大人！”
周县丞跟沈睿拜过之后，看见宋承煜年纪小一点又没说身份，还以为是沈睿的弟弟，便只点了点头。
沈睿应道：“周县丞客气了，不知贵县县令现在何处？”
周县丞闻言眼泪当即就流下来了：“回沈大人，我们何大人本来正准备入土为安，可您一句话就让我们把尸体带回来，我们不敢抗命，只能把大人又带了回来……”
“而外面何大人的亲人还有全城的百姓都不愿意了，此刻也正在县衙外面想向您讨个说法呢。大人，您……”
沈睿自然听到了外面那些百姓在指名道姓的质问他，要不是那些捕快拦着，恐怕他们还能直接冲进来！
不过好在他心理素质一向很稳，只出声问道：“不知你们何大人的死因具体是什么？几时死的？为何一日就要下葬？”
周县丞对答如流道：“何大人是昨夜子时，死于旧疾发作，因尸体已经开始腐烂了，亲眷们便紧急办了下葬。”
沈睿眼皮抬了抬道：“死了一夜尸身就开始腐烂了，这是为何？”
周县丞道：“是这旧疾太奇特了，大人每日都会被这旧疾折磨，身体早已从内里腐坏了，大夫说大人的大限也就是这几日。”
“奇特？如何个奇特法？”沈睿道，“你去将那大夫请来。”
“是。”
周县丞嘱咐好人去请大夫以后，又候在了一旁等候差遣。
宋承煜突然出声问道：“县衙中的案件为何堆积了如此之多？大燕官员律法中有列，所有案件审理时间不得超过一个月，凡超过一个月的需上奏朝廷。菊县，有上奏吗？”
周县丞见这少年随随便便的一句话便直接掐中了要害，如此熟背大燕官员律法的人难道也是翰林院的人？
周县丞一时心里也没底了，他疑惑的问道：“这位是……”
沈睿打断他道：“不该你打听的不要乱打听，如实回答即可。”
周县丞闻言低下了头，不过这么一问他也大概能摸到底了，眼前这个年纪小一点的少年就算就算官职不高，身份也绝对比沈睿还高！
他立马恭敬的应道：“是……县衙内的案件确实堆积了有数个月的案子，只是大人实在有心无力，只得放在了那里。至于上奏朝廷这个没有，菊县一向不怎么受朝廷关注，上面的大官也没人真的认真监管过这里，是以……”
是以，所有超过一个月没审理的案件都没有上报，朝廷根本不知道下面县衙已经多久没结过案了，甚至还以为这里风调雨顺、国泰民安。
闻言，两名少年的脸色越来越差。
都说一个县有一个县的治法，可这明显不听从律法指挥，而且还并不一定只是这个县城的问题，很可能是整个大燕的风气都是如此。
宋承煜不出来不知道，一深究都是问题。
说话的功夫，给何大人把脉的大夫来了，是个上了年纪的男子，看起来相当有经验。
大夫如实道：“回沈大人话，我们何大人因年轻时积劳成疾，身体一直不太好，再加上他平时爱喝菊花茶醒神，脾胃早已超出负担，如今也只是正常的油尽灯枯而已，唉。”
这大夫跟周县丞的说法一致，沈睿听完又问：“油尽灯枯怎会一日下葬？还能直接枯到尸体都腐烂了？”
“这……这……小人也不知道为何是这样。”诊脉本就是人活着才能诊出，如今人死了，又没有脉搏，他如何能知晓。
正当一群人一头雾水的时候，暗处的死士突然现身，吓得一屋子的人都不知道眼睛该往哪里看。
这人……还是人吗？
死士附在宋承煜耳边说了几句，便又消失在了暗处，仿佛没有出现过一样。
众人慌忙看着彼此，直到看见身边人眼里的震惊，这才确实不是自己看花了眼。
宋承煜站起身道：“去找仵作，开棺验尸。”
“额……是……是……”周县丞低着头让人出去找仵作，脸上神色也终于有了些变化。
仵作来了以后，直接将何大人的尸身里里外外检查了一遍，外面的亲眷不知怎么又得知了消息，纷纷闹着要进来。
沈睿眼睛微眯，看向了周县丞：“我们在府里查个案子，周县丞的消息倒是传的挺快啊。”
周县丞吓得连忙推脱道：“沈大人误会了，此事绝不是下官说出去的，只是这仵作大家都认识，一见他来就知道您准备做什么了！”
“是这样吗？”沈睿嘴角上扬，笑的邪气。
周县丞疯狂点头：“是的是的！”
仵作查验完尸体后，脸色有些奇怪。
沈睿问道：“可有发现异常？”
仵作疑惑的开口道：“回沈大人，确实有异常。何大人确实死于昨夜子时，可这尸体腐烂的速度也确实不正常。小人检查了何大人的肺腑，发现他的内脏已经腐坏完了。”
仵作想了想又改口道：“或者应该这么说，何大人的身体腐烂是从内里开始的，所以他的尸体腐烂速度远比我们看到的还要快！”
“可是中毒？”
仵作摇头：“何大人是旧疾发作而亡，尸体腐烂如此之快是另有原因，我此时只奇怪的是，这腐烂他内脏的东西似乎不是吃下去的，倒像是被放进去的。”
“放进去？”周县丞扬起声音道，“只有吃喝的东西才会进去内脏，怎么不像是吃下去的？难道普天之下还有什么东西是可以不通过嘴而进入人的五脏六腑的？”
第450章
俩少年审菊县堆积案
仵作答：“毒素进入内脏有很多种方式，鼻子、乃至耳朵，都可以成为进入的途径，只是何大人的尸检结果有些奇怪。”
宋承煜闻言顿了顿，之后上前看了看，发现尸体腹部有一块地方颜色不对，上面似乎还有一个非常细小的小红点。
他问道：“这处问题是否更大一些？”看起来像是从这里进入的。
仵作看了看道：“确实这里更大，可若是银针那能刺进去的毒素不多，应该不会造成这样的结果啊。”
宋承煜若有所思道：“若是银针再粗一些，里面是空心的呢？”
仵作当即扬起了头，震惊之余又连连否认道：“这不可能！就算是最厉害的暗器打造师，也做不出来这么精细的暗器，这太匪夷所思了！”
“不过要是真有这个东西，那您的这种猜测确实有可能……”
宋承煜沉默着没有说话，他心里已经有了大概的猜测，这东西或许大燕造不出来，但宫里关押的那人可以。
他又问道：“何大人身上的毒素多久能查出来？”
仵作摇摇头：“还不确定是不是毒素，这症状不常见，小人也不知道多久能查出来，只能尽力一试！”
宋承煜点头应道：“去做吧。”
“是。”
仵作带着何大人的尸体去停尸房接着查验，何大人的家眷也哭着要跟去看看。
外面百姓对沈睿和宋承煜的怨气更大了，查了半天什么都没查到，还要继续阻拦他们大人下葬，这两个少年简直太过分了！
“沈大人！请问何时能将我们大人下葬！若你们一日查不出来问题，难道就要何大人一日不能入土为安吗！”
“就是！京城里来的大官就以为多了不起了吗？凭什么这么对我们大人！”
“让何大人入土为安！”
“让何大人入土为安！”
百姓们群情激奋，个个带着怒气，要不是外面的捕快拦着，只怕他们都要冲进来了！
沈睿还是头一次遇见百姓们这么不待见他的时候，以往跟着宋承煜混可是连带着被夸的！
宋承煜坐回椅子旁安静的吃着糕点，仿佛事不关己一般，就看这位翰林院的四品大官怎么收场了。
沈睿恶狠狠地咬牙瞪了他一眼，狗兄弟，没良心！
他站起身朝外面走去，示意他们停下后，这才张口解释道：“寻常人去世三日后才可下葬，何大人明明刚去世半日身体便开始腐烂，分明事有蹊跷！”
“我理解大家对何大人的爱戴，但大家应该也不希望何大人死的不明不白吧，若他真是被人害死的，难道你们不想揪出来凶手吗？”
百姓们闻言一个个看着对方，也有了些迟疑：“那也要给个时间限制吧，你们要是一辈子都查不出来怎么办！何大人还能不能安息了！”
沈睿大声道：“两日。两日内，若我们查不出真凶，便将何大人按正常流程下葬，而我也回京请罪，以慰何大人在天之灵，如何？”
百姓们思索了下，才纷纷点头：“行，我们就信你一回！京城里的四品官，总不至于说话不算数。”
沈睿笑道：“那自然不会。”
百姓得到答案后，便慢慢散了去，但另一边击鼓鸣冤的百姓却还在吵闹中。
沈睿想起了，这位深受百姓爱戴的何大人，还遗留了几个月的案子没审出来。
他朝周县丞道：“走吧，我们跟你过去看看。”
周县丞受宠若惊道：“沈大人是打算帮我们菊县审理案子吗？这实在太麻烦大人了！不过我们菊县距离京城远，要是等新县令怎么说也得十几日，到时候堆积的案子确实会更多。”
沈睿应了一声后，便叫上了他那见死不救袖手旁观的狗兄弟，一起过去审案。
俩少年一块去了县衙正厅，沈睿直接就坐在了大堂上，宋承煜坐在了旁边的侧位上。
周县丞也则朝外喊道：“外面排好队，带人上来。”
“是。”
没过多久，几个妇人推推搡搡的就进来了，边推边骂，嗓门又十足的大。
沈睿听见这耳熟的声音，像是刚刚在里面听见的，原来就是她们闹得最狠。
沈睿问道：“这几人的案件是何时报上来的。”
周县丞道：“回大人，是昨日。”
沈睿皱眉：“不是说堆积了几个月的案子，为何不安排最早的人来？”
周县丞愣了下道：“是，是堆积了几个月的案子，只是我家何大人断案向来是先断最难的，所以……”
沈睿冷笑：“最难的？你是说谁吵的最凶，谁的案件就是最紧急最需要审理的？”
周县丞迟疑了一下，还是点点头道：“是的，我家大人一向都是这么审案，百姓们也都知道的……”
宋承煜闻言，眉头也拧了起来。
沈睿脸色更冷了：“按大燕律法，所有案件都得按照报案时间审理，让她们下去等着。”
“额……是。”
那几位妇人进来时就在推推搡搡的，见这位大人不好惹，也没敢再多说几句，只耷拉着脸一个接一个的走出去了。
没走多远，还能听见那几个妇人言语间还有不敬的话，一会儿骂官员一会儿骂律法，就算是耳朵再不好使的人也都听见了。
“？？？”
沈睿脑子里已经开始有问号了。
是这几个妇人太奇特还是菊县太奇特？蔑视公堂这个大罪她们不知道？？
沈睿刚想开口说话，周县丞连忙开口道：“大人，不可！虽然蔑视公堂是要打板子的，可她们毕竟是妇人，若是打伤了可如何是好？我家何大人向来爱民如子，对百姓的态度也都和蔼可亲，所以百姓们才将公堂当成了自己家。”
沈睿：“……”
这是提醒他少拿京城的那套，来对付这个荒郊野地里的菊县？
这个周县丞怎么越看越奇怪？
沈睿突然觉得有意思了，他扬起嘴角道：“既然如此，那便依着你们何大人的规定，本官不与这几人计较，待审到她们案子时再说。”
周县丞笑眯眯道：“是是是。”
不过他想，菊县堆积了这么多案子，没个个把月是肯定审不完，这沈大人也肯定不会待这么久。
开始审案了，堆积最早的案子，是一桩财产纠纷案。
主角：两人一狗。
起因是张、杨两家少爷在铺子里抢一副耳环，最后张少爷抢赢了，拿银票炫耀着要给掌柜，结果杨少爷的狗跳起来用嘴抢走了银票，然后把银票给吃了……
第451章
审案速度，震惊四座
于是张少爷斥责杨少爷教唆自己的狗当街抢银票，杨少爷则反驳说是他自己没拿稳怪谁，人又不能控制狗！
于是两边各执一词，闹上了官府。
沈睿看了看堂下的那条狗，身上皮毛黑白相间，那双眼睛瞪得溜圆，此刻正张着一张笑脸朝他吐舌头。
沈睿：“……”
这是什么品种的狗，长这么搞笑！
害他差点没笑场！
“大人，还望您为草民做主啊，这分明是杨家教狗不严！”
“大人，草民才冤枉，狗又不通人性，分明是张家自己没拿好银票！”
周县丞尴尬的笑道：“给沈大人见笑了，咱们这小地方的案件，都比较家常……”
也没什么命案悬案，大多翻来覆去就那点纠纷，但是也够人疼痛的。
沈睿嗯了声，开口断道：“此案，双方皆有错。狗虽不通人性，但杨家主人带狗出门需要对狗的行为做出负责。张家虽是苦主，但炫耀在先，有故意引诱狗犯罪的嫌疑。是以，此案判双方各承担一半责任，杨家赔张家五十两。”
“啊这……”
堂下的两人都傻眼了，他们本以为自己没错，结果竟然两人都有错。
第二件，地皮买卖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