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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狩(上)
冬狩(上)
大周朝并不像传承了多代的王朝那般重武轻文,历代皇帝都十分重视军事与兵力的发展。乾元帝也不例外,每年的冬狩,不管天气有多严寒,都必定是要举办的。
冬狩的地点在京城以北的皇家围场,围场占地颇大,树高林茂,四周山石嶙峋,猎物经过一年的放养,都养得膘肥体壮的。
青黛带着桃香坐在王妃制式的四驷黑漆马车中,混在一堆官员家眷的香车宝马中,一路朝皇家围场而去。
既是冬狩,那身为文官之首的杨巍和战功赫赫的卫渊都有极大可能会跟来,青黛其实不大愿意来的。只是太后都已发话了,她不想来也得来。
围场里京城有一段不远的距离,中途停下来歇息时,憋不住生理需求的青黛也下了马车。幸好这附近都是女眷,她并没有遇上些不该遇到的人,寻了个隐蔽的树丛解决了问题,正准备回马车上,便听到旁边树林里传来的轻声议论。
“今年的冬狩,杨大人和镇北公都没来啊。”隔着一株粗壮的榕树,清丽的女声中满是惋惜。
“妹妹很是可惜?”另一道有些促狭的女声问道。
“姐姐讨厌……”先前那道女声带了些撒娇的味道。
“娘亲已在为你相看年轻有为的青年才俊了,你莫要琢磨些有的没的。”被称作姐姐的女子突然肃了语气,带了些严厉道。
那妹妹似乎很是不服,轻哼了一声,嘟囔道:“杨大人虽然之前和沈家姑娘换了庚帖,但后来不又硬退了回去。镇北公之前更是和离放妾,如今也未婚配。我琢磨这些怎么就是有的没的?杨大人和镇北公长得英俊过人,更难得的是年纪轻轻就位高权重,不比那些还在六七品小官混的‘青年才俊’好多了?我怎地就不能想想了?”
“你也知杨大人和镇北公的情况,如今不知多少闺秀盯着他们的正妻之位,你别瞎掺和!”
姐妹二人的对话逐渐远去,青黛立在那株大榕树后,有些出神。
在原地站了片刻,等那对姐妹走远了,她才抬脚走了出去。
原来他们都没来,那她倒不用太过遮遮掩掩了。
短暂的歇脚过后,一行绵长的车队又慢悠悠地上路了,行了半日,终于到达了围场。
内侍宫人和御林军早已扎好了营帐,只等着贵人们进驻。
青黛的营帐离守卫最森严的皇帐不远,中间只隔了四五个营帐。她被宫人引着来到那处绣了青竹暗纹的营帐前时,见到守在营帐外的正平,愣了愣。
正平也有些惊讶,就听得那引路的宫人笑着道:“太后娘娘专门交代了,一人扎一个营帐太耗费财力,皇室当作表率,王爷与王妃便住一起罢。”
那宫人说罢便走了,青黛刚想揭帘进去,营帐的玄色门帘便被人一把揭起。
男人一身朱红色绣四爪蟒纹补子的朝服,鲜艳的色泽将他如青玉般的面颊衬得多了丝血色,只是挺俊的眉眼间依旧淡漠。
“替孤另扎一营。”他未看杵在门前的少女一眼,只是冷声吩咐正平,面色淡淡地同她擦肩而过。
“王爷,若现在才开始扎营,夜里才能入住。”她转过了身,面朝着他高大的背影,声线低柔。
“将孤的行囊从里面搬出来。”姜绍钧并未理她,又吩咐了正平一句,脚下不停,和她的距离已然拉远。
少女追了几步,忽而停住,手心攥着压在胸前,娇柔的芙蓉面上神色有些恍惚,“王爷,你就这么厌恶与妾身同住么?”
他的脚步顿了顿,俊朗的面容微侧,露出一道高挺的鼻梁线条,锋锐的薄唇线条开合,语声清厉:
“对。”
在围场安营扎寨歇息了一夜后,第二日,冬狩才正式开始了。
乾元帝一袭明黄色绣五爪金龙的骑装,骑在一匹雄健威武的骏马上,虽已过不惑之年,身姿却保养得宜,挺拔高大,颇具帝王威严。
帝王身后跟着的便是几位武将和擅长骑射的勋贵子弟,锦衣卫指挥使秋明良也赫然在列。他一双手挽着缰绳,薄唇抿着似笑非笑的弧度,姿态很是放松闲适,却无人能看清他那双浅灰色眸中的真实情绪。
待乾元帝射出了第一箭,正正命中了一头公鹿后,围在四周的官员们纷纷恭维帝王之威。乾元帝开怀朗声一笑,提了口气,高声道:“自此刻起至狩猎终止,射得猎物最丰者,朕有赏!”
人群立马骚动起来,来的人之中不乏武艺精湛想获得帝王青眼的寒门武将,一时间心思高涨纷纷开始搭箭射猎。
勋贵子弟中有不少骑射出众的英武青年,坐于马背上弯弓搭箭,瞄准猎物再利落将羽箭射出的英姿让不少骑着马在一旁溜达的闺秀红了脸。
人群渐渐分成了几拨,先前便熟识的少男少女们自然而然地凑在了一起,表哥表妹地招呼着。
青黛不认识几个人,便打算骑着马在人少的地方转一转。
她让内侍牵着一匹温顺的小母马来到一块空地后,便将脚踏在马镫上,准备跨上去。
秋明良射下两只肥兔子后便收了箭,只驽着胯下的马,信步踱在场中。这次冬狩的安全由御林军和锦衣卫共同负责,他也担着巡视围场的职责。
他如鹰隼般的目光划过围场上的每一寸,却蓦然在一道烟粉色的纤细身影上定住。锦衣卫手上有官员报上来的参加冬狩的女眷名单,他自然知道她也来了。
他应该立即移开落在她身上的视线,既然下不了手让她消失,便不该再让她影响自己,但他却无法控制自己。他看着她握住了缰绳,一只脚踏进马镫里,接着翻身而上,她贴身的骑装让他将她的动作看得一清二楚——
她跨上马背的瞬间,用膝盖抵了抵马鞍。
秋明良瞳孔倏地一颤。
冬狩(中)
冬狩(中)
青黛看到朝着自己这边骑马而来的“表哥”时,那日被他握住脖子的恐惧再次席上心头,几乎是下意识地调转马头要走。
但秋明良快了她一步,胯下的马一扬蹄,已拦在了她面前。
这是她嫁作人妇后他第一次见她,目光落在少女依旧秀美如画的面庞和那双似水多情的含情目上,他唇边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
青黛被他这般直勾勾地盯着又不说话弄得浑身发毛,勉强扯了扯嘴角,算是露出个笑容,尽量声线平和地问:“秋大人可有事?”
“表妹嫁人后便和我生分了?连表哥都不叫了?”他俊秀的面容上分明带上了温和的微笑,偏偏眸中一丝笑意都无,只剩一片她根本看不清的诡谲情绪。
他话中的亲密让青黛心中警铃大作,她身边的几个侍从护在她身边,她则驾着马后退了几步,将两人的距离又拉开了些,才面带严肃端庄地斥道:“秋大人慎言,你我不过普通表兄妹,有何生分之说。”
秋明良听完她的话眯了眯狭长的眸子,似乎嘲讽般冷哼了一声,她以为他还要拿她出阁前的事来说道,坏她闺誉,没想到他只问了一句:“我倒是不知,表妹这骑术是同谁学的?”
“这与秋大人无关罢。”青黛不想再和他多待,夹了夹马腹想从他身旁绕过,只是他马术比她高超得多,无论她想从哪个方向走,他都能拦在她面前。
他这如同狗皮膏药般缠着她的样子要是被谁看到就不妙了,也不敢让侍从和他打起来惊动他人,青黛心下着急,低声喝问:“你究竟要如何?”
“回答我的问题。”他说完后一双阴冷的浅灰色眸子便紧紧盯着她,寸步不移,大有她不回答便不放她走的意思。
“兄长教的。”她答完后猛地一转马头,越过他便往前冲,直到奔进了一处树林,她才敢回头。
他依旧策马立在原地,距离太远她看不清他的神色,却觉得他阴沉的视线如芒在背,如盯上猎物的毒蛇,一直刺在她身后。
“皇婶!”
男童清脆稚嫩的嗓音一下将心情有些沉重的青黛从沉思中唤醒,她转过头,就看到姜珵一身簇新的金黄色团龙衣袍,正被人抱着骑在马上。
她的视线顺着姜珵圆滚滚的腰际上那只骨节分明的大手往上移,男人身上是不染纤尘的月白色骑装,身后背着一张雕漆重弓,墨发尽数束于头顶玉冠之中,衬得一张俊朗挺秀的面容文雅中又带着矫健英气,颇有儒将的风范。
“王爷,珵儿。”她驽着马超叔侄俩走了几步,笑意浅浅,语声温软。
“皇婶!皇叔方才打了一只鹰,那鹰展开翅膀比珵儿还大!”姜珵一见到她,便兴冲冲地朝她分享姜绍钧的战利品,那骄傲的模样活像是他自己打下来的。
“是吗?王爷真厉害。”少女配合着惊叹了一声,一双美眸含着隐约的崇拜爱慕,望向了他。
大约是不想让姜珵看出他们之间降到冰点的关系,姜绍钧未置一词,只是冷淡地应了一声,便想换个方向走。
不过小孩子本就十分敏感,光是这样便察觉到了大人之间的异样,姜珵自以为隐晦地抬眸偷瞄了一眼姜绍钧线条分明的下巴,拽了拽他的衣袖,“皇叔,我们同皇婶一起走罢。”本文唯一更.新扣号:一七】六】二四】一六】捌三
姜绍钧低下头,对上了男孩藏着不安的祈求目光,他稍稍动了动唇角,淡淡道:“走罢。”
姜珵一喜,连忙从他怀里探出头,望向青黛,朝她招着小胖手。
青黛不由也抿唇一乐,跟上了他们。
几人带着侍从和宫人,沿着密林中的一条小道缓行,走了没多远,眼尖的姜珵便看到了一丛杂草里钻出的一只浑身雪白的银狐。
“银狐!是银狐!”他立马伸长了小脖子张望,激动得小脸都红了。
姜绍钧搭了弓准备射,只是那银狐颇具慧根,竟扭身躲过了他准头极佳的一箭,仗着身姿小巧轻盈,几个纵跃间便跑进了密林深处。
姜珵的目光一直追着那只银狐,小脸上是显而易见的失望。
姜绍钧低眸望了他一眼,夹了夹马腹,胯下神驹领会其意,四蹄轻踏,追了上去。
那只银狐背上似乎长了眼睛,又对这密林中的地形十分熟悉,好似是在耍着他们一群人玩,等他们找不到它要折返时,又从某个树洞或树根下钻出来,给他们一点希望。
如此聪明的小东西,姜珵不想伤它性命了,反倒想活捉它,几个侍卫也束手束脚不好放箭。
不知不觉间,一行人被那只银狐引着,已经到了一处崖壁边上。
姜绍钧蹙了蹙眉,虽然这还处在围场范围内,但已经接近边缘了,附近说不好会有什么危险的猛兽,便张了口,想下令折返。
只是他的话还未说出口,浑身的肌肉却霎时间绷紧了,伸臂环住怀中的姜珵,长臂一展拦在青黛马前,大喝一声:“趴下!”
他的话音落下,十几只箭簇从密林中激射而出,箭尖闪着银亮的白光,朝着他们疾速而来。
马匹受惊扬蹄嘶鸣,青黛趴在马背上,虽然她人没被箭射到,但她骑着的马腿上被射了一箭,她骑术本就不佳,立马便被甩下了马背,抱着头在草地上滚了几圈才头晕眼花地抬起了头。
这一看便是一惊,密林中不知从何处跃出了二十来个青衣刺客,已经同姜绍钧还有跟随而来的侍卫们交上了手。
姜绍钧不知何时已将怀中的姜珵交给了红荔,正骑于马上,一人对着三个刺客,面色凝重,手中的雪亮长剑都划出了道道重影。
他们带来的侍卫总共有二十来人,但显然不是这些刺客的对手,训练有素的刺客各个武艺高强,杀招连连,大开大合间全是不要命般的杀招,像是专门被培养出来的死士。
青衣刺客的目标也很明确,分出人手去缠着姜绍钧无法脱身后,便全部集中到抱着姜珵的红荔这边,试图攻破侍卫的保护。
冬狩(下)
冬狩(下)
青黛这个被摔下马背不知死活的王妃倒是没人注意了,眼看着那些保护姜珵的侍卫逐渐不敌,一个接着一个倒下。她心中焦急。趁着他们斗得正酣,悄悄摸出了放在袖袋里的肌肉增强贴来。上次她从系统里兑换出了一盒,里面有十几片,因着是要来冬狩,她便随身带了这个,万没想到在这派上了用场。
把带来的肌肉增强贴全都贴上后,她动了动腿,躬身捡了一块有西瓜大小的石头,如一阵风般蹿到一个围攻姜珵的刺客身后,趁他不备,出其不意地将那块石头砸上他的后脑。
她的速度很快,其他人又都将注意力集中在对手身上,没人在意她一个弱女子,竟让她一下就偷袭得手了。那个被她砸中的刺客发出了一声短促的惨叫,便软软地倒了下去。
趁着他的同伙迷茫凝滞的片刻,青黛捡起了倒下那人的剑,一气胡乱挥舞把离姜珵最近的刺客逼退,冲红荔喊道:“快带他走!”
其余人这时也回过神来,见同伙竟倒在一个娇弱少女的手下,端的是惊怒交加,攻势更加紧密。
青黛空有一身蛮力,却根本没学过剑招,左支右突地招架着,没多久胳膊上便被划了一道血口。
“皇婶!”看到她受伤流血了,姜珵紧绷着维持镇静的小脸也绷不住了,泪花已包在了眼眶里,惊恐地尖叫。
青黛狠狠咬紧了牙,忍着手臂上撕裂的疼痛,将手中的剑超敌方用尽全力一掷,将对方阻了一下后,她拧身搬起背后一块足有磨盘大小的石头,朝刺客那撞去,硬是将包围圈破出了一个口子。
“你们快跑!快!”她厉声朝红荔和姜珵还有保护姜珵的那些侍卫吼道。
姜绍钧终于将围攻他的一名刺客挥剑斩于剑下,听到姜珵的失声尖叫,豁然拧头,看到的就是这样的一副场面。
少女的胳膊分明细得他一手握住还绰绰有余,却举着那比两个成年男子还要重的巨石,为别人硬生生冲出一条生路。她娇嫩的唇瓣紧抿,秀美小巧的脸蛋苍白,一双黑眸却幽黑得吓人,闪着坚韧的光。本文更.新Q:
红荔咬紧了唇,当机立断用大氅紧紧裹着姜珵,在几个侍卫的护送下,从她破出来的一条路中冲了出去。几个刺客想追,青黛一转身便守在他们逃走的那条路上,手中巨石舞得虎虎生风。
刺客被她一拦,只分出了几个人去追姜珵,青黛眼角余光看到,松了口气,这些刺客很显然都是冲着姜珵来的。
只是侍卫走了一部分,剩下的这些护卫力量更加不足以抵挡刺客的攻击,肌肉增强贴的效力持续时间并不长,青黛砸晕了几个刺客后便觉得手脚开始发软了。
攻击她的刺客显然也察觉到了她的后继无力,不再畏惧她的大石撞击,利剑朝着她的胸腹划去。
青黛积攒着身体里最后一丝力气,将手中的巨石狠狠扔出去,砸在两名刺客身上后,在侍从的保护下退后了几步,急促地喘息着。
鏖战至此,侍卫们早已是强弩之末。而没了这个力大无比的定王妃的阻拦,刺客们又憋了一口眼见着猎物被逃走的怒气,攻势愈发凶猛。
眼睁睁看着她身边最后两个侍卫倒在她面前,不知是死是活,青黛紧紧掐着手心,硬是拖着酸软的腿脚往后跑。
肌肉增强贴有个副作用,那便是使用过后便会肌肉酸痛,毕竟它的功效就是将肌肉中的力量短时效内激发出来。
青黛刚才又一下子用了七八贴,双腿如灌了铅般沉重,绕过一株高大的榕树,她赫然发现前方竟是一处断崖,崖边荆棘丛生,崖底漆黑,深不见底。
已是无路可退了。
她心神一震,脚步踉跄,被一块突出的石子绊倒在地,身后刺客的身影却极快,她甚至听见了代表死亡的脚步声。她趴坐在地上倏地转身,耳边脑后是刀剑划过空气的隐隐嗡鸣声,她圆睁的瞳孔中甚至看到了雪亮的刀锋逐渐逼近她面颊的重影。
姜绍钧杀死一个刺客后很快又会有另一个补上来,将他缠得脱不开身,他一边对付着这些亡命之徒,一边用眼角余光注意着另一边的战局。
眼见着少女身边的侍从一个接一个地倒下,最后只剩她一人被逼到崖边。他眉间紧拧,手中利剑方逼退一个刺客,另一个刺客便已提剑朝他刺来。他硬生生挨了那刺客的一剑,肩膀上立时浸出了血花,他却连眉都没动一下,神色沉冽若冷面罗刹,剑锋趁此抹上那刺客的脖子,那刺客甚至没来得及叫一声,便倒下了。
姜绍钧看都未看他一眼,用未受伤的右手持剑,挥开剩下的两个刺客,冲向那羸弱的少女。只是他到底离她太远,眼睁睁看着她面前的男子执起刀就朝她劈去,他瞳孔一缩,挽起手中之剑,便要对着那男子的背心狠狠掷去。
但接下来这一幕却让他在一瞬间宛如心跳骤停,耳边无数嘈杂之声全数散去,一片死一般的寂静,连伤口的疼痛都察觉不到了,唯有心底升起了他都无法预料的惶恐害怕。
少女离悬崖边上不足一尺,在来势汹汹的刀锋逼近她的那一刻,她猛地朝后一仰,那烟粉色的身影便随着刀锋的落下消失在了悬崖边上。
姜绍钧骤然红了眼,脑中有刹那的空白,他无法再思考更多,身体已冲到了少女消失的那处崖边,纵身一跃。
“圣上——”远处跑来神情惊恐的侍卫,一见到乾元帝的圣驾便“扑通”一声匍匐在地,颤声道:“太子殿下、定王殿下和定王妃殿下遇刺于东北林中,太子殿下逃出,定王殿下与定王妃殿下——”
恰在这时,男童带着哭腔的声音由远及近传来,“父皇!快去救皇叔和皇婶!快去救他们!”
乾元帝面色骤变,一张威严面孔怒意凛然,挥手就道:“锦衣卫听命,速去救人!”
他身后立即有一匹健马疾驰而过,带起一阵飞扬的尘土,马上之人的朱紫飞鱼服随风猎猎而动。
其他的锦衣卫皆是愣了愣,才跟上了自己的头儿,心里暗自嘀咕,秋指挥使不愧是揣摩帝心的第一人,这令行禁止的神速,无怪乎圣上看中与他。
落难(上)
落难(上)
方才还是一场激烈鏖战的林间已是一片狼藉,刺客和侍卫的尸体横七竖八地倒在林间,鲜血将黄棕色的土地浸染得深黑,足以见得当时情况的凶险异常。
打斗的痕迹一直朝着密林深处延伸,秋明良的黑色皂靴踩着足下的枯枝败叶,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一路延着那条尸首铺就的路而去。
一直走到悬崖边上,他猛然停住了脚步,目光落在一截挂在崖边山石上的烟粉色衣角上,身形纹丝不动。
一名锦衣卫也看到了,他探头往下看了一眼那幽黑深邃的崖底,低声请示道:“指挥使大人,这衣角约莫是定王妃的。这山崖有百丈高,人掉下去,估计是凶多吉少……”
他话还未说完,就见到那本是一动不动如若雕塑般的男子豁然转头,另锦衣卫都闻风丧胆的指挥使大人一双浅灰色的瞳孔泛着生冷得让他胆寒的光,薄薄的淡色双唇启出一条缝,声线透着一股阴沉之气,“除了追踪刺客外的所有人,去崖底搜。”
他顿了顿,话音几乎是从齿间挤出来的,一字一句却清晰无比,“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他说完,率先迈开大步,朝着通往崖底的那条小路而去。
她,没他允许,不能死!
漆黑幽暗的冰冷崖底,正交叠躺着形容狼狈的一男一女。
男子面容俊朗出尘却苍白得厉害,身上昂贵的织锦蟒袍已被利器划得破烂不堪,全身上下的细小伤口都在渗着血,最严重的便是左肩那道刀伤,伤口中涌出来的温热鲜血已在这滴水成冰的季节里凝成了冰。但他臂弯里却紧紧护着怀中的娇小少女,少女手臂上也有刀伤,身上的骑装却无多少破口,一张娇颜上一丝擦伤都未见,可见被人护得极好。
少女搭在男子胸膛上的一根手指忽地动了动,紧接着,她缓缓睁开了一双黑眸。
青黛发现自己被姜绍钧护在怀里时怔了怔。
初醒的迷蒙褪去,记忆回到她在崖上被刺客逼到了绝路,一狠心便翻身下了崖,双手紧紧抓着她早前发现的崖边一处凸起的岩石上,身子紧紧贴在山壁上。只是她还是高估了她所剩的最后一丝力气,刚抓住岩石没多久,她的双臂便支撑不住她身体的重量,控制不住地发抖。
她咬紧了牙死撑,但身体却早已不听使唤,一双手掌被粗粝的岩石磨得血肉模糊,胳膊更是麻木得没了知觉。她能感觉到手指间在岩石上不断滑落,而她只能徒劳地看着岩石上留下她指尖的十道血痕,身子却一点点往下坠去。
就在她的手指完全离开岩石的那一瞬间,她抬起头看向一望无垠的碧蓝天际,视线中却倏而闯进了一道身影。
他面色冰冷凝然,清淡的眉眼间却染上了焦灼,一双深邃的凤眼看到她时翻涌不休。紧接着,一双坚实有力的臂膀便抓住了她早已无力的双臂,一把将她箍进自己怀中,力道大得似是要将她的腰肢折断。本文更.新dQ:二九一二六八二xx六七三
这便是脑海中最后的画面了。
青黛的目光又转向倒在地上人事不知的姜绍钧,先用手探了探他的鼻息,感觉到轻微的气息吹拂和他胸膛微弱的起伏后,她才暂时松了口气。她试探着动了动腿脚,发现跌下了百丈悬崖的她除了四肢还有些酸软无力外,倒是没有断腿断脚。
青黛不敢随意动姜绍钧,只能小心翼翼地在他全身上下逡巡了一圈。发现他手上紧握的削铁如泥的宝剑早已卷了刃,又回头看了看距离他们最近的山壁,果然找到了山壁上那道由上而下、又深又长的剑痕。
看来他是将剑插在山壁上,一路滑下崖底缓冲了一番,他们才没摔成肉饼。
青黛又蹲下身去,在他耳边轻轻唤道:“王爷、王爷……”
叫了几声他都未有反应,她刚放下一半的心又重新提了起来,这荒郊野岭的,都不知还在不在皇家围场范围内,若是现在冒出些什么野兽,他们命大没被摔死,却要葬身兽口了。
或许当真是怕什么来什么,青黛刚想罢,就听得他们左后方的茂密树丛中传来一阵从喉咙中滚出的兽类低吼,凶暴而残忍。
青黛身形一僵,忽而转头,便看到那树丛里款步走出来一只瘦得只剩一张皮的灰狼,狼身足有她半人高,一双通红的兽瞳直勾勾盯着他们,下面那张尖嘴微微张开,露出雪白的利齿,口中流出的涎水瞬间就在地上聚起了一滩水洼。
那只灰狼盯着僵硬不动的她看了好一会,突地身形一跃,锋利的前爪挥起,直冲着她扑来。
青黛毛骨悚然,捡起姜绍钧手中的剑,对着那匹狼就是一阵乱挥。
灰狼似是也被本以为并无还手之力的猎物吓了一跳,动作顿了顿,在原地转了转,眼见着就要离开了。
青黛心神紧绷,盯着它的脚步,刚想松一口气,却见那狡猾的灰狼趁她不备徒然转身,血盆大口张开,却是朝着躺在地上的姜绍钧而去。
青黛一惊,几步上前横剑挡在姜绍钧身前,对上灰狼凶恶的目光,她握剑的手不禁微微颤抖,却一步没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