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平躬身褪下,不多时他去而复返,手上多了一个竹青色绣百叶纹的包袱,里面似是包着些衣物,来到他面前,神情有些犹豫。
姜绍钧写完最后一个字,才抬眸看了欲言又止的他一眼,“怎么?”
“夫人言亲手给王爷做了些贴身衣物,送来给王爷。”正平只好如实道。
“还回去。”
“……夫人交给奴才,便走了。”其实是硬塞给他的,正平心中无奈苦笑,却又藏了些难言的希冀,新王妃同之前那些对王爷有意的小姑娘都不同,或许真能让王爷从孤苦中走出来。
正平不说,姜绍钧也猜到她是怎么做的,蹙眉看了那包袱一眼,“和先前的一起,放杂物室。”
她这些时日,日日都会送些亲手做的物件来,衣物鞋袜、荷包香囊,全身上下囊括其中,不一而足,全被冷冰冰地堆积在前院抱厦中一间积满了尘的杂物室中。
姜绍钧淡淡瞥了一眼被送去杂物间的包袱,又垂下眼帘。
做派倒是贤惠有加。
贤妻青黛此时刚从前院出来,桃香扶着她的胳膊,回眸看了一眼大门紧闭的书房,终是忍不住低声道:“王妃,都快半个月了,连王爷的一面都未见着……”
自回门那日后,不说需要上朝的日子见不到他人影,即算是休沐日她特意寻过来,也是如今日这般吃个大大的闭门羹。
她用膝盖都能猜到,那些她送去的物件一定都躺在某个角落里吃灰。青黛有些出神地盯着路旁的一丛灌木,忽而问道:“陪嫁来的三等丫鬟里,是不是有个名叫初晴的?”
桃香不妨她如此跳跃的问题,愣了一会,才答道:“是,王妃可有吩咐?”
“明日就把她调进南菱院正厅罢。”
桃香又摸不着头脑了,不过主子的吩咐最大,她还是干脆地应下了。
到了第二日,桃香便将那位名为初晴的小丫鬟调进了南菱院正厅中做些杂活,又伺候着青黛用了早膳,就听得她道:“今日我们在王府中逛逛。”
她穿了一身银红色的家常软绸褙子,下系一条樱草色荷叶莲纹百褶裙,斜斜绾了个倾髻,插了根金钗嵌珠步摇,便带着桃香和两个身强体壮的婆子出了院子。
桃香起先还带着让主子散心的心思,兴致勃勃地同她说这府中的秀丽景致,及至她越走越往东,就要走到那令府内下人都避而不谈的那处院落时,桃香猛地拉住了她的胳膊。
“怎么了?”青黛回眸,面露淡淡疑惑不解。
桃香以为她不知,心中犹豫,但看她非要往那边去的模样,才凑近了她道:“奴婢本该早与王妃说的,只是……”她小心地觑了她一眼,见她面色平静温和,才接着道:“再往前去便是兰初院了,是、是先王妃曾住过的院子,王爷曾下了死令,府中之人,除了总管正平和在兰初院看守打理的杜嬷嬷外,皆不得踏入。”
“我知晓。”桃香本想着她会就此止步,哪知道她点点头应了一句,脚下丝毫未停,径直朝兰初院走去,她们都已经能看到兰初院门外精致贵气的魏紫花丛了。
主子铁了心要去,桃香没办法,硬着头皮陪在她身边。
兰初院里头比外面瞧着还要华贵精巧,院内一侧蓄了一小方假山池水,水草幽碧的池子里养着几条呆头呆脑的锦鲤;小池边上是一座木质秋千,秋千的链子用了精铁打造,其上还挂着赤金铃铛,随着微风浮动发出“叮当”悦耳之声;院子正中是一套水头极佳的玉石打造的桌椅,玉质温润光滑,光看着便可想象坐于其上的温凉舒适。
整座院子花草繁盛,一片欣欣向荣之派,全然看不出这是个失去了主人八年有余的院子,足以见得维护保养之人的精心。
青黛只是站在院子门内方打量了一周,便见到院墙旁侧一个正侍弄花草的妇人猛地朝她的方向冲来。
能在这里摆弄花草的妇人应当便是那杜嬷嬷了,说是嬷嬷,其实她看上去方三十出头的模样,只不过两鬓都已斑白,法令纹深深,五官却可见年轻时的清秀。
杜嬷嬷察觉院子门口有动静,立马便警觉地抬头,婆婆18资源裙:97-76-12-93-5骤然见到闯入其中的少女花容月貌有着罕见的绝色之姿,又兼身姿玲珑、服饰钗环华美,转念间便猜到她是姑爷新娶的王妃,俞氏。
先前姑爷也曾告知于她将会迎娶新妇,但只是占了王妃之位的一个摆设罢了,他不会忘记她的姑娘。但今日杜嬷嬷亲眼见到这位娇柔可人,秀美如画的新王妃,对于姑爷的话却深深动摇了。
与如此貌美勾人、连女子见了都忍不住疼惜的美人朝夕相对,又是自己名正言顺的妻,哪个男人能把持得住,焉知姑爷不会被她勾了去?可怜她早逝的姑娘,只能躺在冰冷冷的地底,看着自己的丈夫娇妻在怀、好不畅快!
杜嬷嬷双眸喷火,一张面容如厉鬼般阴霾可怖,手中握着修剪枝丫的裁刀便不管不顾地向青黛挥来,口中状若疯癫地骂道:“哪来的贱人!不知这处不许进来吗?!”
“杜嬷嬷!你在作甚么!这是王妃!”桃香立马挺身而出拦住来势汹汹的杜嬷嬷。
这时,青黛专程带来的那两位体壮腰圆的婆子就起了作用了,一齐上前制住了干瘦的杜嬷嬷,夺下了她手中的裁刀。
“胆敢对王妃无礼!该笞二十!”桃香见这杜嬷嬷果真如传闻中那样古怪,还想对青黛动手,也是怒了,什么王爷的死令都抛到了脑后,厉声道。
青黛睁大了美眸,露出了一副害怕的模样,扯了下桃香,摇了摇头道:“罢了,她起先并不知晓我是谁,不知者不怪,算了罢。”
桃香狠狠瞪了杜嬷嬷两眼,这才示意那两个扭着她肩膀的婆子放了她。杜嬷嬷也知道刚才她不过是借着装疯卖傻冲过来,若再继续当面和新王妃作对,也讨不了好。
她被两个婆子放开后,一双阴沉沉的双眸紧紧盯了青黛一眼,礼也不行,快步反身走回了院子里。
“王妃……”桃香扶着青黛,怕她被吓到了,担心地望了她一眼。
却不想她已恢复了平静,似是什么都没发生一般,还对她笑了笑,“好了,回去罢。”
0123
公平否?
灯火初上的时候,南菱院的祥和安静被一阵突如其来的脚步声给打破了。
守门的仆妇震惊地看着自新婚洞房那夜就再也没见过的王爷面容沉肃如水,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扫都没扫同他行礼问安的下人一眼。
他手心捏得很用力,手背上的青筋如蛛网般暴起,径直入了南菱院的正厅,直直杵在当中,朝正厅里听到了动静惶惶奔出来的丫鬟冷然道:“叫你们主子出来!”
过了约莫一盏茶的功夫,与内室相隔的那幅六扇绘仕女图屏风后,传来了清浅的衣物摩挲和脚步声,接着,一道水红色的身影便从里转了出来。
她身上只穿了家常软缎袍,外面披了一件水红色的织锦外衣,见到了他,少女很是欣喜,双眸晶亮,面上带着柔柔的笑意。
只是当看清他冷沉幽暗的丹凤眼时,少女的神色一僵,唇边的笑容逐渐收起,迎向他的步伐也变得踟蹰,犹豫间开口:“王爷可要先坐下喝杯茶?”她说着朝一旁战战兢兢立着的初晴唤道:“初晴,给王爷上杯热茶。”
姜绍钧猛然转过脸,眉间紧蹙盯着那名叫初晴的丫鬟,“你叫什么?”
他一身冰冷怒意不加掩饰,初晴被吓得瑟瑟发抖,颤着声答道:“奴……奴婢唤初、初晴……”
“改了。”他语调冷锐不带一丝情感。
初晴不敢回答,只偷瞄着自己的主子,见她露出错愕的表情,先让下人都退下了,才带着些谨慎问道:“王爷,妾身做错了什么吗?”
他这才将幽冷的视线投向她。
她似乎刚沐浴过,粉黛未施却腮凝新荔,眼眸和粉唇在烛光下散发着润泽动人的莹光。发梢还潮潮的,往下慢慢滴着水珠,把她肩颈那块衣衫晕出了一片湿痕,透出里面隐约的玉质肤色。如天鹅般的脖颈滚着晶莹水珠,将一缕黑发黏在了上面,将嫩白的肌肤衬得愈发动人。
他骤然移开目光,冷声道:“她的名字犯了忌讳,以及,孤来此是为了警告你,”他又转回了头,这回只深深盯着她那双柔婉的含情目,“今后不许再踏进兰初院半步!”
他撂下这句转身就要走,身后的少女高唤了一声:“王爷!”
他未曾理会,她又道:“王爷不觉得,这般对妾身很不公平吗?”
他顿住了脚步,听到身后细微的响动,她身上隐约的桂花香随之浸了过来。
“妾身知晓王爷对姐姐矢志不渝,但王爷这样对待妾身,公平吗?”
他倏地转回了头,如谪仙般清冷出尘的面容有一丝破裂,露出了内里的冷厉怒火,“你何以同她姊妹相称!”
她深吸了一口气,“好,妾身无德唤先王妃姐姐。”她抬起眸,一双黑眸不躲不闪地直视他,“但王爷当时难道不是自愿娶的妾身吗?自嫁给王爷以来,妾身扪心自问已恪守妻子之德,从始至终妾身都没做错任何事。”
她说完这番话唇瓣轻微颤抖,似乎是委屈极了,眼圈微微泛红,脸蛋也涌上了红晕,“妾身方及笄之年,不仅要独守空房,空有一个连面都见不着的丈夫,甚至不能拥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孩子吗?”
姜绍钧眸光沉沉望着她,语气锋锐无比:“当日之事,你便没有掺杂其中吗?”那次的事件巧合中透着诡异,虽然没有确凿的证据能证明她并不无辜,但姜绍钧直觉她并不是表面上那样是个无辜单纯的受害者。
“孤予你王妃之尊,这定王府里也不会有别的女人挑衅你的地位,这样还不够吗?”
少女被他的一番话说得面色发白,一阵透骨的秋风自穿堂吹过,她身上的织锦外衣被吹得紧紧裹在她玲珑的曲线上,单薄的身子摇摇欲坠,她冷得抱紧了双肩打了个冷战。
“妾身不知王爷竟是这样看妾身的。”她唇色发白,却依旧倔强地仰起头与他不偏不倚地对视,颤着声道:“虽然嫁给王爷是妾身从未曾想到的,但既然已经嫁了,妾身便想好好过日子。”「馆里Q;
姜绍钧暗含怒火而来,又留给她一个冷漠的背影走人后,青黛拉起还微微发抖的初晴,歉疚地对她道:“抱歉,你也不用改名字,还回小厨房做事便好。”说着塞给了她一只水头极好的玉镯。
初晴愣愣的,还是摸不太清这一日在正厅中当差的波澜壮阔,但听到主子竟然和自己道歉,慌忙道:“奴婢当不起,王妃让奴婢去哪,奴婢便去哪。”听到还能回到小厨房,初晴心中一宽,露出了点欢喜的神色。
等初晴退下了,青黛也赶紧回了已烧起了银丝碳的内室,让桃香为自己擦干头发。
她点开系统界面,看着那果然没有完成的任务,沮丧地叹了口气。
姜绍钧的第二个小任务名叫:不破不立,简介依然只有一句话——触碰他的底线,挑战他心中的白月光!
虽然任务完成的点数奖励有两百点,但这任务也太难了。今日她只是试探了一下,就让对一切都淡淡的姜绍钧发了如此大的火,她若是真去不管不顾踩他底线,他分分钟就能把她退回俞家吧?
青黛颇为头疼地揉了揉额角。
今日的秋风刮得格外呼啸凛冽,北风将街道上的酒旗吹得猎猎作响,风大得似要将摇晃的旗杆刮折。
路上的行人寥寥,无不裹紧了衣衫,下了朝的官员们也大都选择了坐上温暖舒适的马车回府。姜绍钧却依然骑着座下那匹棕红色骏马,迎着萧瑟秋风,俊颜如冰凿雕刻般深邃硬朗,朱红蟒袍的广袖被狂风吹得鼓起,更似那飘飘欲升、俯瞰众生的仙人。
“东家!我与宋二干相同的活,何以他的月银要比我的多上一分?”即使是这般的大风天,百姓们依旧要营生,路过一家酒肆时,门口便传来了一位男子的怒喝。他说完了这番话,指着那神情不满的东家大声道:“这对我不公平!”
姜绍钧握着缰绳的手徒然一僵,少女似嗔似怨,含着委屈无辜的那双含情目毫无预兆地出现在他脑海,连着她就算是抱怨也娇软甜濡的嗓音似乎也在他耳边响起。
“王爷这样对待妾身,公平吗?”
恰在此时,酒肆旁边的旗杆终是受不住这狂猛的烈风,经历风霜的木杆“嘎吱”一声从中折断,足有成年男子腰粗的硕长圆杆笔直朝着姜绍钧的方向砸来。
ps.
?
珍珠满6000的加更~
0124
上药
“咴——”受惊的棕红色骏马高扬前蹄,一阵嘶鸣。
有一瞬失神的姜绍钧猛然回神,眼睁睁看着朝自己头顶砸来的旗杆,硬是一扭身,圆杆结结实实地在他的肩上狠狠砸了一下,才顺着他的肩滚落在地。
“王爷——”跟着姜绍钧的小厮失声惊叫,姜绍钧极力稳住受惊的马,忍着肩上的剧痛,竭力从马背上跃下,站稳后却晃了晃。
小厮慌忙过来扶他,姜绍钧落地后四处看了看,幸好旗杆只伤到了他一人,街上寥寥的百姓只是受了惊而已。
五城兵马司的巡逻兵士听闻这里的动静立即赶了过来,见到竟然砸伤了金尊玉贵的定王,惊得惶恐不已,一叠声叫人去请医,又要送他回府。
姜绍钧摆手让他先去处理了断掉的旗杆,让自己的小厮扶着他回了府。
幸好这里已离定王府不远,走了一刻钟便到了。
门房见到王爷面色发白,被小厮搀扶着走回来,也吓得不轻,忙开了门。匆匆赶来的正平见他伤势不轻也是一愕,他曾随姜绍钧去往南疆战场,知他武艺非凡,没想到在京中竟也会受如此重的伤。
“快将王爷扶进内室。”正平一脸凝重,遣人去请御医后,一位擅于治疗跌打损伤的刘御医便被带进了内室。
正平立在屋外廊下站了片刻,稍一迟疑,唤来一位婆子,低声道:“你去告知王妃一声,王爷受了伤。”
婆子应声而去,过了不久,新王妃果然面色焦急地行了过来,见到他后急急地就是一连串的问题:“正总管!王爷怎样了?伤势如何?御医可到了?”
“王妃稍安,御医已至,正在内室为王爷诊治。”正平垂首恭敬答道。
“我要进去看看。”少女提着裙摆,瓜子小脸上神情担忧不已,跨上门外台阶就要往里去。
“王妃,容奴才先去禀报王爷一声。”
正平忙上前想拦住她,只是少女却朝他一瞪眼,娇斥道:“事有轻重缓急,都什么时候了还要通禀!”说罢便越过他,径直朝内室去了。
正平虽被斥了一句,却无半分不悦,没再拦她,望着她走进内室的身影,还有些隐隐地期待。
姜绍钧所住这间前院的卧房里还未烧起炭火,在清冷的秋日里,有种孤清的味道。门口入内先是一扇分隔了内外室的竹报平安围屏,可隐约见到内室里的人影憧憧,刘御医的声音徐徐传来。
“王爷乃是伤到了肩胛之骨,老夫先为王爷上药,再以木板固定王爷的肩膀,佐以养筋生骨之汤药,静养两月,便可痊愈。”
姜绍钧淡淡颔首,听闻屏风外传来的脚步声以为是正平来了,哪想到一抬眼,竟见到惹了他分神的少女正一脸忧虑地看过来。
“你来作何?让正平进来。”他抿紧了唇角,见到她的瞬间有那么一刹那的心虚愧疚,又转为恼意,面色更冷。
“王爷受伤,妾身自是来照顾王爷的。”少女表现得如一个温婉贤惠的妻子,扭头问刘御医,“老先生,王爷的伤可要紧?平日里有何需要注意的?”
刘御医也知道定王娶了个新王妃,如今见一位衣衫精美的娇柔少女出现在此,便猜到了她的身份,两人的摩擦他不敢掺和,行礼之后小心回道:“王爷手臂上有一道皮外伤,每日勤加换药,日常注意饮食清淡便可。”
她接过刘御医拿出来的装在瓷瓶中的外伤药,抬眸看向眉心紧蹙的姜绍钧,柔声哄道:“王爷,妾身来替您上药罢。”
她的语气像是在哄劝着不听话的调皮幼童,惹得刘御医抬眸悄悄瞥了二人一眼,又赶紧深深低下头。
她面上的神色包容温和,衬得他如同无理取闹的孩子,刘御医还在,姜绍钧无意让外人观看他们之间的争执,一张俊朗的容颜宛如结了冰霜,一动不动地任由她撩起他的衣袖。
虽有几层布料阻隔,但那倒下来的旗杆上粗糙的木刺颇多,他肌理分明的手臂上是一大片还渗着血迹的擦伤,还有些地方被倒刺扎进了肉里。
少女低低地惊呼了一声,两手小心地捧起了他的手臂,先用清水擦拭后,从荷包中拿出了一根银针在烛火上燎了燎,抬眸望向他线条硬朗的下颌线,声线十分柔和:“王爷且忍耐一下,妾身为您将木刺挑出来。”
这对新婚夫妻之间气氛诡异,刘御医早就识相地先去了外间开药方、吩咐下人去将固定肩膀的木板拿来,只留两人独自呆在内室。
姜绍钧微阖的眼眸睁开,语气冷淡,“你不必做这些,叫正平过来……”
他话还未说完,手臂上便是一阵连续的刺痛,他转头一看,少女正认认真真地捏着一枚绣花针,手速奇快地在他的伤处挑挑刺刺,把那几块尚算完好的皮肉给扎得千疮百孔。
“你……”他眉间的皱褶便没松开过,刚想接着将她赶出去,她将手中的针放下,从旁拿了一块沾了烈酒的帕子,在他的伤口上狠狠擦了一下。
“妾身做这些都是应当的。”她笑得温温柔柔,手上的动作却半点不轻,姜绍钧只觉得胳膊上火烧火燎地疼,皮都似是要被她搓下来一层。
接着她便拿起了玉质的药棒,沾了膏药,轻轻将半透明的膏体均匀涂抹在他的伤处。少女精致迤逦的眉眼低垂,秀美的侧脸温婉宜人,一双长睫下的黑眸专注又认真,如一位贤惠柔顺的娇妻。
若她果真未曾掺和进七夕宴上的那场计谋中,那倒是他误会了她。
“你不必因担心而讨好于孤,在外人面前,孤会配合你。”
她已经在替他拿纱布包扎伤口,听到他清冷的声线,愕然抬起了头,望着他的神色中有些惊讶,旋即又转成了逐渐浮升的喜意,直至娇柔笑靥晕染上双颊,一瞬便让她如画的容颜生动起来。「馆里Q;
“多谢王爷体贴妾身。”
真容易满足。
姜绍钧想。
0125
探望
姜绍钧受了伤,便告了假,于府中养伤,准备等到肩膀固定一段时日后再去上衙。
在府中接连呆了一个来月,姜绍钧大半时日都会在书房中处理公务,有时在府中散步,偶尔几次会碰上这王府里的另一个主子。
她见到他会柔柔地笑着迎上来,对他道一声安好,关怀一番他的身体伤势,然后朝他点头道别。
姜绍钧挺满意她的知趣,只要她不再去奢望更多的不属于她的东西,在别的方面,不管是多奢华的衣食住行,他均可满足她。
天气日渐趋寒,几场淅沥小雨过后,定王府的前院书房中,也终是燃起了银丝碳,温热了一室清寒。
“王爷,太子殿下来了,正和夫人朝书房来。”正平从外间走进来,带来一阵清冽的寒风,他低声禀报后,悄悄抬起眼皮看了自己主子一眼。
姜绍钧用未受伤的左手持着书卷,闻言翻书的修长食指一顿,沉默了片刻,道:“让他们进来罢。”
不多时,外间便隐约传来了男童脆亮的声音和少女温婉如江南细雨的语调。
“皇婶,皇叔的伤可要紧?”
“多谢殿下关心,王爷的擦伤已痊愈,只是伤及肩上骨头,如今还需静养。”
“嗯,”男童的声音顿了一顿,接着他的声线中似有些羞涩,“皇婶是珵儿长辈,不必称珵儿殿下,且唤珵儿名讳便好。”
“好,谢谢珵儿关心。”
紧跟着便是少女含笑的轻柔嗓音,他们便是在这时迈进了屋里,一身簇新锦袍的男娃肉嘟嘟的脸蛋红润,一双黑葡萄般的眸子全程粘在身侧娇美的少女身上。
直到跨进了门槛,姜珵才将目光移至坐于桌案后的男子身上,小大人般敛衽规矩地施了一礼,“珵儿见过皇叔。”
少女也随着他福了福身,臻首微垂,衣领后一段细白的脖颈如玉质般细腻温润,“王爷。”
“珵儿怎么来了。”他放下书卷开了口,视线落在姜珵身上。
“皇叔受伤了,皇祖母、父皇、母后和珵儿都很担心皇叔,但他们太忙了,便让珵儿出宫探望皇叔。”小男娃逻辑清晰,一板一眼地答道。
姜绍钧微微点了点头,朝着姜珵露出些微笑意,让他这张冷清的俊颜透出一丝难见的柔和,宛如冰天雪地中骤然淌过的暖流,“过来,皇叔考校一番你的功课。”
姜珵松开了青黛的手,迈着小短腿“啪嗒啪嗒”朝他走去,正平忙将男娃抱进一旁的紫檀木太师椅上。
“‘知及之,仁不能守之,虽得之,必失之。知及之,仁能守之,不庄以莅之,则民不敬。知及之,仁能守之,庄以莅之,动之不以礼,未善也。’,此话何解?”
“于治国安民中,知、仁、庄、礼缺一不可,《义庄》中有云……”
叔侄俩一问一答,青黛唇角抿起一个笑容,亲自上前为他们沏了两杯茶,置于他们手边。
姜珵伸出小胖手拉住她的衣袖,抬起头,奶声奶气地道:“皇婶也坐。”
她抬起眼眸,望向神色淡漠的男人,他没有点头也未置一词,甚至都没看向她。她便顺着小太子的力道,坐在了另一张圈椅上,与姜绍钧中间隔着一个白嫩嫩的小包子。
姜绍钧又问了姜珵几个问题,听完他的回答后,满意地颔首,唇边满意的弧度更深,伸出手摸了摸他的脑袋。刚收回手抬眼,不期然间便对上了少女带笑的眸光,那双黑白分明的漂亮眼眸中似是漾着一湾清浅的湖水,透着如润玉般温柔的光。
他移开视线,正平恰好端上来一盘柑橘,品相圆润饱满的橘子搁在雕着鱼儿的透明琉璃盘中,表皮黄橙橙地透着鲜亮的色泽。
“皇婶剥个橘子给珵儿吃,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