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黛加快了脚步,但前面的男人根本没有等她的意思,步子迈得极大。
到了王府正门外,姜绍钧回头,只能看见身后远远缀着一道纤细袅袅的身影,正迈着小碎步朝这边走。
他冷漠地回了头,利落地翻身上马,面色冷淡地看着定王府前宽阔的道路。等到她走到了马车前,他才骑在马上,居高临下地看着她道:“今后莫要这么迟。”
少女上车的动作顿了顿,鸦翅般的睫羽垂下,轻声道:“妾身明白,往后必不会迟了。”
一人骑马一人坐车,一路无话,很快便到了皇宫门外。
入了宫后,便有宫人领着他们往慈宁宫而去。
慈宁宫里,不光太后在,帝后、小太子和乾元帝的另两个皇子都围坐于殿内。太后笑容慈和,帝后孝顺体贴,小太子童言稚语,两位已经成年的皇子都仪表出众挺拔,大周朝最尊贵的一家人相处出了一派其乐融融、儿孙绕膝之象。
经由宫女通禀后,青黛便随着姜绍钧走进了殿内,和他一同跪在了摆在殿前的大红锦垫上,叩首问安谢恩。
“起身罢。”乾元帝已年过不惑,身材适中,即使保养得宜,面上依旧免不了生了几许皱纹,对于亲弟终于成亲,他似乎十分高兴,威严的脸上添了几分和善欣慰的笑意。
这是她头一回见到这位大周朝的掌权人,青黛不敢多看,规规矩矩地垂着眸子站起身,在姜绍钧身边当一个羞涩的新妇。
又有宫女端来红漆托盘,其上摆着几盏茶杯,青黛和姜绍钧朝乾元帝、太后及皇后敬了茶后,这婚礼才算是完成了。
同民间的风俗一般,三位大周朝最尊贵的长辈分别给了青黛见面礼,青黛再依照齿序分别给年纪比她还大的大皇子及二皇子见面礼,最后才将准备好的镶金同心扣玉锁给了眼巴巴望着她的小太子。
小太子宝贝般地将玉锁亲自收好,甜甜地改口唤她:“多谢皇婶。”
之前还是姐姐,如今便已升了一辈的青黛含笑点头,姿容仪态温婉妥帖。
诉苦随你
乾元帝又略说了几句,多是交代新婚夫妻同心同德的话,他政事繁忙,例行公事般嘱咐过后便率先离开了慈宁宫,大皇子和二皇子也跟着告退。
殿内只剩下一对新婚夫妇、小太子及太后皇后,太后招了青黛来自个跟前,拉着她细柔的小手,眉目和蔼,温声说道:“哀家第一眼瞧见阿黛便心生欢喜,圣上这婚啊,可是赐对了。”
“谁说不是呢,臣妾初初见到弟妹便觉有缘,方才见着皇弟与弟妹两人如神仙眷侣般走来,臣妾才知究竟是有缘在哪。”皇后跟着凑趣道,一双美艳的丹凤眼微挑。
握着一只青瓷茶杯的姜绍钧略蹙了眉,扫了一眼上首,终究是未曾多言。
太后笑得眉眼弯起,拍着少女嫩滑的手背,柔声问道:“今后哀家便是你的长辈,你且老实说,绍儿对你可还体贴?”
昨日来定王府上观礼的宫中女官在喜宴结束后便回宫了,太后估计还未曾听闻姜绍钧将她独自撂在新房里,独守一夜空闺的过分行径。
青黛垂下了眼睫,白玉般的面上浮现如晚霞绚烂的红晕,微微咬着柔嫩的唇,一副羞于启齿的新妇模样。
太后果真被她毫不作伪的神情骗了过去,放宽了心同她闲话家常。
姜绍钧抬起了头,看着面颊如春印海棠般含羞带怯的少女,眉间皱褶更深。
太后拉着二人说了一连串的话,才放他们去皇家宗祠,上了玉蝶,她便真的成为了板上钉钉的定王妃。
皇家宗祠里清幽肃冷,一排排龛神牌位仿佛散发着黯淡的冷光,教人不敢直视。
两人皆跪在蒲团上,先拜过列祖列宗,接着,便轮到青黛给姜绍钧的原配先王妃冯氏的牌位持妾礼了。
青黛的心绪有些复杂,绕来绕去,她还是没能摆脱妾的命运。
她思绪翻飞不知走神到哪去了,动作却依旧规范标准,姜绍钧冷眼看着少女奉茶行礼,又慢慢垂下眸子,心中暗暗默念。
你便当府里养了个闲人,多了件摆设,我不会碰她。莫要伤心生气,无人可以替代你。
两人从宫里回了府中后,便分道扬镳,姜绍钧去了前院,而青黛回了南菱院。
姜绍钧交了兵权后便在兵部领了闲职,又有三日的婚假,手上应是没什么要事的,他却坐在书房内,拿着几分奏报和信件在查看。
日头滑落映下一片夕阳余晖,他专注的姿态也被门外轻轻叩门的侍从打断。
“王爷,王妃求见。”侍从的语气显然有些为难,王爷交代过他在书房时不允任何人打搅,但那是新嫁的王妃。虽然昨夜之事已传遍了整府,但侍从摸不准王爷的态度,不敢太过怠慢。
姜绍钧听闻“王妃”二字一阵恍惚,回过神来后才意识到指的是昨日他娶的少女,狠狠皱了皱眉头,沉声说道:“今后在孤面前莫要唤她王妃。”王妃这个称谓,只能是她的。
侍从愣了愣,有点摸不着头脑,不叫王妃那叫什么呢?但他不敢多问,只得诺诺应下。
还是一旁服侍的正平躬身问道:“王爷,可要让夫人进来?”
姜绍钧凝眸在屋内角落的一株苍翠的冬青盆景上,过了半晌,才淡淡道:“让她进来罢。”
正平朝侍从示意了一下,侍从便出了屋子。
约莫片刻的功夫,一阵细碎清浅的脚步声伴随环佩叮当声响起,一只纤柔白嫩的玉手撩起竹青色的锦布门帘,一道袅娜娇小的身影迈过门槛,走进了屋里。
少女已换了一身桃红色绣鸾凤纹织锦衣裙,既有新妇的喜庆又不失鲜嫩,手中提了一个四层高的红漆食盒。她在屋中站定后,缓缓朝坐在桌案后一动未动的姜绍钧福了福身,微微垂着小脸,柔声道:“妾身下厨做了几样小菜,见天色不早,便想着端来给王爷尝尝。”
“你不必做这些事。”还以为她入府以来初次到书房寻他是有什么要紧事,未曾想只是来送羹汤的,姜绍钧听她说完立即淡漠地开口。
“……王爷,妾身可是做了何事引得王爷厌恶?”少女屏息了片刻,轻轻咬了咬唇,面色难堪羞窘,但依然轻声问道,两只手不停交换着握着食盒把柄,她的不安显而易见,可怜又可爱。
“并无。”姜绍钧似是不曾看到她忐忑的情态,抛出两个字的简短回答便不想同她多说,刚端起茶盏准备送客,又忽然想起了甚么,抬起了那双极易让人情陷其中的丹凤眼,眼眸内却幽冷如山涧冰泉,“你不必对母后,或是对旁人遮遮掩掩,孤是如何待你的,你照实说便是,想告状诉苦且随你。”
少女愣了愣,娇美的面上难堪之情更甚,水雾般含情的眸子挂上了泫然欲泣的晶莹泪珠,盈然动人。连正平这般早已除了根的内侍不小心瞄了一眼,都觉得心脏狠狠跳动了一下,万分舍不得看她伤心落泪。
“王爷,妾身只是……”
她张了张口似乎是想解释,姜绍钧却不再看她,端起手边的茶杯,冷声道:“以后若无大事,不必来找孤。”
她将下唇咬了又咬,把柔软的唇瓣都压出了两排齿印,她却仿佛毫无所觉,轻轻将食盒递给一旁的正平,转身便埋头走了出去。
正平拿着手中的食盒,如捧了一个烫手山芋,悄声走到姜绍钧身后,低声问道:“王爷,这餐食……”
“拿去给外面的侍卫分了。”
他眼皮都未抬一下,对于新婚妻子的一片殷殷心意,极为漫不经心地交代道。
另一头,回了南菱院的“贤妻”青黛瘫在圈椅上,低低叹了口气。
嫁给姜绍钧之后,他的第一个小任务“嫁作正妻”便完成了,但如今她的点数只有五百多点,兑换“免死金牌”还远远不够。
青黛又看了一眼姜绍钧的第二个小任务,叹了一口更长的气,蔫头耷脑地丧在圈椅里。
这系统是真想要她命吧?
回门(上)
王爷大婚三日,除了新婚之夜进了新王妃的南菱院约莫一炷香功夫,便再未踏足过新王妃的南菱院。新王妃极不得王爷喜爱,新婚才三日,便让王爷厌弃得连她的院子都不入了!
这消息在王府的下人中传遍了,以至于当回门这日,青黛从南菱院出来时,听到了好几个府中婢女的窃窃私语。
“我就说,王爷对新王妃不会欢喜的。”
“可不是嘛,听闻新王妃是从杭州府来的,说不准是王爷不喜那等土包子的作态。”
随后就是婢女们一阵压低的嬉笑声。
“王妃!”等路过了那几个说闲话的婢女,桃香怒气冲冲又颇有些委屈地唤着青黛,方才若不是她拉着,她都要冲上去教训那些满嘴胡吣的贱蹄子了。京中之人都是些自视甚高之辈,分明江南鱼米丰足不知几多富庶,竟被她们看扁成土包子!
青黛对她微微摇了摇头,她来这是做任务的,可不是帮姜绍钧管理后宅的。
桃香的怒意过后,又转变为担忧,喃喃道:“王妃,若是一直未见王爷,那今日这回门,可怎生是好……”
时下有新婚三日后,新婚夫妻三朝回门的习俗,若这一日新郎不能陪新娘回娘家,对于新娘来说是一件十分没脸的事。今日她们本该一早便出发的,但一直不见王爷的踪影,便拖到了现在。
“所以,我们要找到他。”青黛快步走在府中的青石小道上,一边左右留意,等过了垂花门,她远远便看见一道身着靛色刻丝圆领长袍的身影急匆匆行过,眼睛立即一亮。
“正总管!”
正平方让仆妇们领了对牌,正要往外院而去,就听得少女一声甜脆的叫声,他停下脚步,恭敬对着快步朝他行来的少女行礼。
“奴才见过王妃。”婆婆18资源裙:97-76-12-93-5
“正总管,你可知王爷如今在何处?”她面上的神色很是急匆匆,开门见山地问道。
正平愣了愣,小心翼翼地觑着她,试探着问道:“奴才斗胆多问一句,王妃寻王爷,可有何事?”
少女好脾气地没有追究他的逾距,双眸满是焦灼,又有些委屈地低声道:“今日是我回门的日子。”
正平恍然,紧接着他犹豫了一瞬,最终还是指了指东边的方向,“王爷在卢辉亭,王妃沿这条路直走,便能寻到了。”
少女大喜,带着她身后的丫鬟连连朝他道谢,“多谢正总管!”
正平连忙让开身子,一叠声道不敢,直到他看着少女渐行渐远的蹁跹背影,才轻轻叹了一声。
这些年王爷过得实在太冷太苦了,希望这位新来的小王妃,能把王爷捂得热一些。
卢辉亭正对着昭昭升起的日光,亭子四周又有层层纱幔垂悬,坐于亭中,可以感受到光辉的流转,又不会被耀眼的光芒刺目。从冉冉升起的日出到斜晖流转的日落,尽在这一亭的景致中美不胜收。
姜绍钧靠在亭边的栏杆上,手中持了一盅茶,正一边品茶,一边遥望着已升至东边的圆日。
他自幼习武,耳力极佳,闻得一阵细碎的脚步声由远及近而来,眉心微皱,转头朝亭下的甬道看去。
少女上着大红色织锦窄袖褙子,下身一条百蝶穿花马面裙,发髻高挽,珠翠钗环齐聚,俨然一副即将出门的模样,此刻正匆忙朝亭中走来。
“王爷。”她走到了近前,不顾他漠然冰冷的面容,福了福身,轻唤了一声。
姜绍钧只是扫了她一眼,又将目光移向那轮红日,似乎千娇百媚的美人都不及美景吸引他半分,“何事?”
丈夫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冷,初为新妇的少女似乎再次感到尴尬和难堪,但依旧柔声解释道:“王爷,今日该是三朝回门之日了……”
“你且自行前去罢,回门礼让正平备好。”姜绍钧根本未曾理会她话语中的未尽之意,眼也未抬地说道。
但少女并未如他所料那般或负气或失望离去,反而在他的眼角余光中上前了一步,走进了卢辉亭中。
“妾身不明白究竟是何处惹了王爷的厌,但王爷婚礼那日曾对妾身许诺让妾身享有定王妃之尊,可王爷洞房当夜便丢下妾身离去,这些日子王府上下对妾身这个名存实亡的主母是如何看待非议的,王爷可知?”少女面色微微泛红,不知是激动还是窘迫,粉唇颤抖着,双手捏拳,大着胆子说出了这番话。
姜绍钧终于抬眸看向她,神情若水平静,只有黑眸中划过几许了然。
她果然在乎王妃之位带来的尊贵。
“……若王爷连回门这日也不随妾身一同,明日起,满京上下便都要笑话妾身这个王妃当得落魄,母后听闻了也会惹得她忧心。”她睁着一双清亮剔透的杏眼,恳切地望着他,“王爷的承诺,难道要食言吗?”
姜绍钧眸色深沉了些许,定定望了她片刻,忽地起身站起,从她身旁擦肩而过,语调如凌凌冰泉。
“走罢。”
俞府中,俞老夫人早已在寿安院中翘首以盼多时,直到日上中天,才终于听得定王与定王妃进了府门的消息。
虽然定王乃皇亲,但俞老夫人也是正一品的诰命夫人,无需去正门迎接,只让儿媳高氏去了。不多时,寿安院外传来隐约的人声,顾嬷嬷面带笑意地揭帘走了进来。
“老夫人,王妃和王爷来了。”
俞老夫人立即将目光移向门口,当先便是一道挺拔高大的身影,大步走进来的男子面若冠玉,一双丹凤眼既俊朗又清冷,通身清贵端方的气度,犹如谪仙下凡般令人不敢逼视。落后他半步的是一位娇美柔婉的少女,唇边噙着点点笑意,面容平和,双眸明亮,倒叫俞老夫人看不出她过得究竟如何了。
两人行完了礼,又免了俞二夫人高氏的礼,才落了座。
俞老夫人笑得温和,和蔼地与他们拉家常。
对于这位慈和的俞相之妻,姜绍钧言辞之间也很是尊敬,答了几句后,便起身去拜见俞相了。
俞老夫人目送他的背影走出厅中,高氏也识趣地找了个由头退下,才拉着青黛的手问道:“阿黛,他待你如何?”
“祖母安心,自然是……”青黛装作羞涩的样子,说到一半抬眼对上俞老夫人洞察的黑眸,话语便哽了哽,低声道:“祖母,孙女早已料想到,无事的。”
俞老夫人的目光忽地变得爱怜,枯皱的手轻轻抚了抚她柔顺的青丝。
回门(下)
青黛和姜绍钧来得有些迟了,俞府中分男女各整治了一桌家宴,待宴饮毕,正是让人最为困乏的暖阳午后。
“你们且去阿黛出嫁前的院子里歇一会,到了下晌日头下去些了,再归去。”俞老夫人很是亲切地同姜绍钧说道,看着他的目光就像是望着家中疼爱的小辈般慈爱。
姜绍钧紧抿的唇角动了动,就听得身侧的少女已说道:“王爷,我们且待到下晌再回府罢。”
他低眸和她祈求的视线对了一下,那双水眸中晃着一汪莹玉般的光,他未曾表态,算是默认了。
少女似乎很是欢喜,一路上带他走到她闺中所住小院,柔声为他介绍着府中景致,她的声线甜软,不疾不徐地说来,让人不由自主地有了心神放松之感。
“……说来,王府中的楼阁布景更有江南园林之风,妾身自小于江南长大,很是喜爱王府的格局。”
两人已走进了她出阁前的院子中,一路未发一言的姜绍钧倏而扭头看着她,半边侧脸线条锋锐,冷声道:“有些不该说的话,不要说。”
少女愣了愣,小跑了两步追上迈进正厅的姜绍钧,在他身后期期艾艾地问道:“王爷,可是妾身说错了什么话?”
姜绍钧未曾回答她,只是端坐于正厅中的太师椅上,凝声道:“你若要歇息且自便。”
少女咬了咬下唇,“王爷若是乏了,可去西厢房歇会,那边置了长榻,被褥枕席都已换新。”
“不必。”他淡淡道了一句,低垂眼帘,看模样不会再理会她了。
她在他面前如一根柱子般杵了片刻,才福了福身,扭身去了东厢房。
姜绍钧以为她去歇着了,正端了盏茶缓慢啄饮,又见到她去而复返,她和她身后的丫鬟手里都拎满了物件。
姜绍钧刚蹙起眉头,就见她将手中的物件放在了他手边的梨花木雕竹节长案上,他扫了一眼,是几本书册,不光有经史子集孔孟之道,还有天文地理、医书算学等杂书。
她身后的丫鬟手里提的是一方食盒,把食盒也摆上长案后,她将食盒里的几层隔盘取出,每一层的隔盘里都有好几个分隔,每个小格子里都分别装了一样形容精美的小食,咸甜皆有。
少女的脸红扑扑的,眉眼有些殷切地望着他,“王爷若不倦,可用这些打发些时候。”她说完又施了一礼,这回真的走了。
姜绍钧等她的身影消失不见,又端坐半晌,终是枯坐无味,便伸出手去翻那几册书,却发现了书的旁边还放着九连环、鲁班锁和华容道。
把他当成孩童吗?
他又看了一眼那个打开的食盒,每个小格里的吃食都塞得满满的,他便是豕也吃不了这么多。
日头逐渐往西滑落,姜绍钧手中捧着一卷南北游记翻看,桌上食盒里的吃食分毫未动。
门扇外传来隐约的动静,他从纸墨中抬眸。
容颜如画的少女面颊红润,水眸含雾,带着方睡醒的娇柔,走到他面前,朝他软软道:“王爷,时候不早了,归府罢。”
姜绍钧放下书,始终与她保持一定距离,走出了这方处处都充满着少女闺阁气息的院落。
出了院门刚走两步,他身侧的少女便扯了扯他的衣袖,他顿时皱眉,面色愈发冷然,将衣袖从她手心里抽出,一双冷厉淡漠的丹凤眼睨向她。
少女已收回了手,双眸望着他,又用带着恳求的语气道:“王爷,待会可否同妾身一道坐马车归去?”他从没和她一起同坐马车,来的路上他便是骑马来的。
“得寸进尺不可得。”他听闻后几乎是没有任何转圜余地的说道,扭头便朝前路接着走。
她小跑几步追到他面前拦住他,精致迤逦的眉眼满是真挚的渴盼,“王爷,您也见到了,妾身的家人很是疼爱妾身。求王爷成全妾身的一片孝心,让家中年迈的祖父母安心。”
这便是要他陪她一起做戏给俞家人看。
他的脚步顿了顿,没有答话。
两人到了俞府门口,在俞府众人的目光相送下,姜绍钧抬腿跨上了王妃制式的那辆双驷悬宝珠马车。
刚在车上坐稳的少女看见他揭帘进来,似乎有些惊讶,圆溜溜的黑眸瞪得更大了。
他并未看她,上了车便径自坐在离她最远的那条排凳上,闭目养神。
她的婢女去了后面那辆下人坐的车里,宽阔的马车厢中,唯余他们二人。
密闭的车厢里寂静了片刻,有温软甜柔的女声响起。
“多谢王爷成全,妾身感激不尽。”
姜绍钧睁开眸子扫了她一眼,少女面带满足的笑意,双眼晶亮地望着他,可以看出清澈的黑眸中满是纯粹诚挚的谢意。
他忽然问道:“欺瞒家中长辈,你可心安?”
少女怔了怔,垂下了眸,面上的神情不复方才的纯澈,微微翘起的粉唇带了些无奈的苦涩,让她娇美的面容多了些难言的意味,仿佛身不由己的无可奈何,“妾身觉得,有时善意的谎言,对两方都好。”
只是她的坦白和示弱却没激起他半分怜意。
在母后和家人长辈面前装得两人夫妻和美,她果然心思甚沉,不似初蕾单纯天真根本藏不住事。
这点念头在姜绍钧心中一闪而过,随即他立即觉得荒唐,他怎会将她与初蕾相比,她根本不该与初蕾放在一起。
她不及她半分。
窗外街景有序倒退,马车驶出了俞府门前那条街道后,他立即开口:“停下。”
车夫应声而喝吁,姜绍钧一手揭开车帘,下了马车利落翻身上马。
这趟,便当俞家将女儿嫁入定王府当摆设的回礼罢。
兰初院里疯嬷嬷
清幽的书房内只闻毛笔尖落于宣纸上的细微声响,正平迈着极轻的脚步,在姜绍钧的桌案旁侧站定,轻声禀道:“王爷,夫人来寻。”
他头也未抬,握笔于宣纸上游走之腕不见分毫停顿,声线清冷,“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