营帐内,烛火将熄未熄,在铜盆里的水面上投下细碎的金斑。沈星阑跪在榻边,指尖捏着浸过药汁的布条微微发颤。萧厉的伤口比她预想的更严重,暗箭淬了某种不知名的毒,伤口周围泛着诡异的青黑色,即便敷了军中最好的金疮药,依然不断渗出腥臭的脓血。
“盯着本王的伤口让什么?”沙哑的男声突然响起,沈星阑猛地抬头,撞进萧厉半睁的眼眸。他不知何时醒了,冷汗浸透的额发黏在苍白的脸上,左眼疤痕在烛火下扭曲如活物,却掩不住眼底的戒备。
“王爷伤口中毒了。”沈星阑将染血的布条扔进铜盆,水面瞬间晕开暗红,“军医开的方子根本没用,再这样下去”
“住口!”萧厉突然攥住她手腕,指节因用力而泛白,“本王的命何时轮到罪臣之女置喙?”他撑起身子的动作扯动伤口,闷哼一声跌回软垫,嘴角溢出的鲜血滴在沈星阑手背,烫得她浑身一颤。
帐外忽起一阵狂风,吹得牛皮帐“簌簌”作响。沈星阑想起原主记忆里记载的南疆毒术,心一横扯开衣襟。萧厉瞳孔骤缩,正要呵斥,却见她撕下里衣布条,将随身携带的半块玉佩缠在指尖:“这玉佩是寒玉所制,能暂时压制毒性。”
冰凉的玉质贴上伤口的瞬间,萧厉猛地抓住她肩膀。沈星阑被拽得跌在他胸口,听见男人剧烈的心跳声震得耳膜发疼。“你从何处得来这玉佩?”他的声音带着难以察觉的颤抖,温热的呼吸扫过她发顶。
还未等沈星阑回答,帐外突然传来急促的马蹄声。“报——敌军夜袭!”哨兵的呼喊撕破夜幕,萧厉瞬间推开她,扯过一旁的铠甲就要起身。沈星阑扑过去按住他:“王爷!您连站都站不稳,如何上战场?”
“放开!”萧厉眼中闪过暴戾,“本王的将士在流血,本王岂能躲在帐中苟且!”他挣扎间伤口迸裂,鲜血染红了新换的绷带。沈星阑突然咬住他手腕,腥甜的血味在口中散开。萧厉吃痛松手,她趁机夺过铠甲扔到角落:“您若执意送死,我现在就去告诉敌军主帅,镇北王重伤在床!”
死寂笼罩营帐。萧厉死死盯着眼前这个胆大妄为的女子,看着她通红的眼眶和颤抖的嘴唇,忽然想起昨夜昏迷时,似乎有双柔软的手为他擦拭冷汗,有个声音在耳畔轻轻哼唱着童谣。记忆太过模糊,却与眼前人渐渐重叠。
“你为何”他的声音沙哑得不像自已。沈星阑别过脸去,伸手将药碗递到他唇边:“王爷若死了,谁来还我清白?”滚烫的药汁泼在她手背,她却咬牙继续喂:“喝了药,我去给您找解药。”
东方泛起鱼肚白时,沈星阑顶着黑眼圈掀开帐帘。她怀中抱着一捆刚采来的草药,发间还沾着露水,却在看到帐内景象时僵在原地——萧厉倚着床头,手中把玩着她遗落的半块玉佩,晨光为他轮廓镀上一层柔和的金道疤痕,那竟也显得不那么可怖了。
“过来。”他将玉佩抛向空中,又稳稳接住,“说说,这玉佩究竟从何而来?”沈星阑走近时,闻到他身上淡淡的药香混着龙涎香,心跳莫名加快。还未开口,帐外突然传来喧哗,春桃跌跌撞撞跑进来:“姑娘!不好了!侧妃的陪嫁嬷嬷带人来了,说要彻查小世子的死因!”
萧厉猛地起身,却因动作太急扯到伤口,闷哼一声扶住桌案。沈星阑下意识伸手去扶,却被他避开。男人重新戴上冷漠的面具,将玉佩塞进她掌心:“本王倒要看看,是谁在背后兴风作浪。”他踏出营帐前,回头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那目光里的复杂,让沈星阑在晨风里打了个寒颤。
晨光渐盛,军营里的气氛却凝重如铁。沈星阑攥着玉佩,望着萧厉挺拔的背影消失在拐角,隐约觉得,自已与他的命运,早已在这血与火的纠葛中,缠成了死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