拇指轻轻摸着戒托，指肚的触感微凉。她答应南先生求婚，好像又有些冲动——可是求婚真的很美好。还有何总昨晚的那一页清单，她其实很感动。

    还有Alex。

    还有拉斯维加斯。

    风险她均已知晓。

    这些都是她已经经历的。

    水声依旧沙沙，她站在镜子前，慢慢的放松，又慢慢的集聚起来一点点面对现实的勇气。她看着镜子里的女人，水红色的蚕丝睡袍，漂亮微红的脸，艳若桃花。

    环境抬人。这漂亮的洗手间里她美丽高雅，已经不可能回去了。

    必须要面对啊。

    进击的打工人。

    “我和姝怡——”

    没有换睡衣，水红睡袍的女人坐在餐桌前吃着饭，身姿婀娜。粥已经温热。南先生没有坐在她对面，这次坐在了她身边。他主动和她说话，声音低沉，语速很慢，似乎有些犹疑，“我和姝怡的事——也许你知道。”

    男人的脸上的轮廓在日光下依然冷峻，拿着勺子他看着她，“其实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喝了一口牛奶，林素愣了一秒，两秒，三秒。

    终于反应过来他在说谁。

    原来是叫姝怡。

    这是求婚之后的坦白心迹环节？林素突然明白了。这个男人倒是老派传统，一板一眼，莫名让人觉得可靠——和深深的代沟。

    “延礼，”

    这种坦白局就是“清醒的痛苦”，符合男人一向的理智和冷静。她其实也不喜欢“糊涂的快乐”。想了想她也决定说些什么，也拿出理智的态度来，“我想缔约夫妻关系，主要是一种合作形态。”

    感谢何总昨晚上给的文案，不然她现在还不能表达这么清楚，也许这些话对于她也是思想上的升华，“是精神，道德，经济上的一种契合关系。”

    她夹了一块烧鹅，突然又有些反胃，于是又放下了，她看着他，“我们其实都是独立的个体。”

    “可以有自己的小秘密。”

    他不必在她面前自剖心迹，对于他这个年纪，怕是也不好受。

    也许这就叫什么？她自己和自己和解了？

    男人拿着勺子，看着她的脸。

    阳光下，她的脸年轻——漂亮却又沉静。

    慢慢的他笑了起来，似乎也是松了一口气。

    “谢谢。”他微笑。显然是不准备再说这个话题。

    “嗯。”她点了点头，也不准备再问。

    走进一个人的心，太累。

    “我给你一张卡，你可以去逛逛街，买点包包什么的，”

    看了看她无名指的戒指，他说着话，转身准备去拿自己的钱包。

    “不用。”拿着杯子这一刻林素突然想起了南姜，这个舅舅显然已经习惯当“备用零花钱包”。是的虽然抠门——可是对于他的身家来说，抠落的一点点，也已经够普通人家用一年。

    又想起了自己那百事待兴的事业。

    他倒是不必这么按程序“付账单”。

    “我已经有包了。”她说。周先生已经给了她很多包了。

    “拿着吧。”一张黑卡放到了桌子上，男人把卡推向了她。

    “……那我真花了？”

    犹豫了下，她看了一眼戒指，还是拿起了卡。

    “嗯。”

    “……我一个月可以刷多少？”拿着卡她想起了那个夭折腹中的“充值送烧鹅”计划。先问清楚最好。问着话，她心里先自行预测了一个——20万。

    “200万。”

    沉默了下，男人却报了一个让她微微吃惊的数字。瞄了一眼她平坦的小腹，他神色不动，“这是给你的零花钱。孩子和家庭的一切开销，都归我。”

    是月零花钱。

    林素点了点头。

    当“大佬太太”的工钱已经开出来了，她挺满意，并感觉这说不定还是一个“市场价格”。

    也许可以问下微信里的林太。

    不冒犯的话。

    “周琛和何越那边，”他握着勺子，又看着她的脸，神色不动，“你是怎么打算的？”

    0643

    17.下午茶，我请（周一free）

    17.

    她怎么打算的。

    这种问话。

    好像带上了戒指之后，两个人亲密了很多似的。

    “夫妻是利益共同体。”

    居然还能谈论这种事。

    阳光洒落在餐桌上，林素拿着杯子，沉默了。

    她觉得自己24岁的瘦弱肩膀扛不住这些事，可是又不得不扛。就像是华尔威内迁，她不想面对，又不得不面对。

    是形势逼迫她。

    “我想先知道他们怎么想的。”她想了想，硬着头皮，觉得自己刚刚接受了求婚就已经开始在背叛他，“我和何总有孩子——”

    男人点了点头，神色不动。

    “可能分不了手。”她吸了一口气，还是觉得自己舍不得那页清单。这份清单，连她的养老都包全了。

    再也不为退休金烦恼。

    感觉自己很渣。

    可是现在对面的男人也只是沉默——神色冷峻，然后点了点头。

    “也许以后等他找了另外的女朋友，”她又补充，“我们就分了。”

    男人继续点头。

    “周先生那边，”她眨了眨眼，“我也得去问问他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要是他要分手——拉斯维加斯——”

    “米国的婚姻，不被国内承认。”男人开口说话，他看着她，语气不变，“他，你，你们在拉斯维加斯领证，在国内都还是算未婚，牵扯不了什么财产关系。”顿了顿，他又说，“可能只是对你起个安慰作用。”

    “当然，不管你们在哪里领证，”他又说，“在种花，在米国，你对上他，本来就是如卵击石，毫无胜算。”

    原来剥去感情只谈利益，到底是赤裸裸的让人觉得不适。

    可是就像是南先生说的，只是一个安慰方案——周先生愿意提出这个安慰方案，她已经感觉到了安慰。

    “我如果在米国和他领证，”

    新晋未婚夫神色言语都十分冷静，于是她鼓足勇气问，“延礼你会介意吗？”

    “那你重婚了。”嘴角的线条微微动了动，男人到底是回答了她。

    “……”

    “你背叛了我们，我和他，可能都会起诉你。”伸手给她又倒了一杯牛奶，阳光落在冷酷的面部线条上。旁边这个男人到底是杀戮果断的商业大鳄，尽显无情的本色，“你没有胜算。林素你要选择，在刀尖上跳舞吗？”

    她还是不适合和商业大佬谈判。

    南先生难得和她多说了几句话，她就已经溃不成军。早餐午餐已经二合一了，吃完饭看着南先生没有收回戒指和黑卡的意思，林素吃完饭揣着黑卡出了门。阳光那么好——她却很烦躁。

    今日周日。

    她需要找人聊天。

    “出来玩不？”摸出手机，她给吴迪发信息，“埃尔法特，下午茶。我请。”

    0644

    23.素素你在想啥？

    23.

    埃尔法特。

    骆驼之光。

    金屋圆顶，尽显奢华本质。就连桌子椅子凳子也都是金灿灿的——黑裙的女人坐在太阳伞下，服务生上了甜点架，高高低低，各种色彩形状的小甜点错落有致，造型可爱。泳池就在不远处，此刻没有人。

    金色的圆顶，晃得人眼睛有些疼。

    “你的两杯红茶到了女士。”

    “谢谢。”

    林素微微靠后，看着服务生躬身放下红茶，姿态优雅。她抬手挥了挥，吴迪已经到了，就在那边。朋友很给她面子，一叫就到～也没有穿职业装，反而穿着休闲裤的白衣黑裤，搭配白色运动鞋一双，背着一个圆饼挎包，看起来活力满满。

    熟悉的老花。焦糖拼色。

    显眼的Logo。

    乐于驴。

    “新买了个包？”

    吴迪坐下来的时候，林素主动伸手拿她的包看。

    无名指上的钻戒在空中晃出了一道明亮的光。

    “是啊。”

    刚刚碰到吴迪的包，吴迪反而握起了她的手，“好大的钻！”

    她握住她的手指，语气惊喜，又略带夸张。

    还没有走远的服务生回头看了看。

    “咦～～～”语调上扬又下降又上扬，一个咦被她叹出了花，朋友轻轻捏着她的指尖，面带笑容，一语中的，“南先生送的？”

    “咦你怎么知——”话音未落，戛然而止，林素笑容满面，突然又回忆起什么。

    “昨晚上那么大的声势，肯定就是为了什么啊，”

    低头看着朋友手指上这颗硕大的鸽子蛋，吴迪看着她眨了眨眼，“我猜就是南总必有动作。不然搞这么大排场做什么？没想到南总看起来那么严肃，人还挺浪漫。小丑送玫瑰的时候，真的感觉好浪漫诶。这是几克拉？五？六？七？南总是回了家才求的婚吗？”

    “是啊，回家求的。五克拉吧？”

    嘴巴咧了咧，林素看了看钻石，轻轻抽回了手，到底是微笑了起来。跪是跪了，仪式感全有。如今这外部表象太圆满，搞得她现在都不好说什么起诉的事情——面子上有点下不来。

    “以后就是南太太了呀。”

    吴迪放下了包，拿着红茶喝了一口，又看了看她笑，“真的想不到我身边还有个阔太太——”

    “你单位也有啊。”

    “我们单位关系户多着，都是子女。太太来的很少，都在家里享福呢。”吴迪说，“又哪里比得上南总？就算在ZX，南总也是巨头。要是素素你想进ZX，”

    女人看了看她，“估计都不用面试，我们副总肯定扫榻相迎。”

    “我去能干啥？”林素抿了一口茶，摇头。吴迪还算是她职业的启蒙导师，告诉她打工是没有前途的。事实的确如此，当过了老板，习惯了自由，就受不了约束，打不了工啦。

    “南太太什么时候喝喜酒？”

    朋友还在笑。

    “我还在思考呢。”

    拿着小金叉子林素去切甜点架上的小甜点，那金屋圆顶就在不远处，她也不好说太多，只能叉着蛋糕，隐隐晦晦，“南先生那边，其实和我年纪差很多——”

    “素素你在想啥？这点年纪算啥？看看那谁和那谁？”吴迪笑了起来，“人家四十来岁，正值壮年。再看看那谁，五十六了还娶一十八！”

    年纪的确不是问题。

    “他人有时候有点严肃。”

    还说要起诉她呢。

    “这把年纪了，又是大老板，严肃点儿很正常吧？”

    叉了一个小桃子形状的糕点，吴迪咬了一口又笑，“素素你是在犹豫什么？我这么和你说吧，我们公司那些人，挣得算是打工人中最多的。结果呢，上级搞下级，养小三的，嫖的。别说女的想高嫁，就算男的，也想找个金枝儿攀了。我们公司有个，大学研究生工作交了七八任女朋友，模特空姐大学老师，啥样没有？都栓不住他。最后人家长得帅，找了一个——”

    吴迪凑过来，神神秘秘。林素知机的把耳朵凑过去，吴迪捂着嘴，在她耳边说了什么，林素眨了眨眼——

    “这才把他制服了，”吴迪大了声笑，“彻底不玩了，变成好男人了。把公司其他人羡慕得，眼睛都红了！”

    “所以男人嘛，”吴迪喝了一口茶，“就看你拿不拿的住他了！”

    0645

    24.来自大佬的告白

    24.

    冷酷的下颚线在脑海过滑过。

    “我拿捏不了他。”

    林素灰心丧气，摇了摇头。

    “怎么可能？”刘迪眨了眨眼，“素素你想想，为什么南总不和别的女人结婚，就和你结婚？素素你肯定有你的优势。你仔细想一想，什么是你有的，别人没有的？”

    她有的，别人没有的？

    年轻。

    美貌。

    不是。

    工作能力。

    肯定也不是。

    她捂了捂小腹。

    孩子？

    这都不确定是不是他的。对哦，这样的形势，南先生居然还是求了婚。

    是因为基金？

    这些甜点，甜腻腻的，林素丢下了勺子。无量股权质押已经在进行中了，离岸基金的团队已经组建好了，名字还是写着她的，最近她都签了很多合同了。法律她不懂，要是谁起了坏心要挖坑，那她真的要被卖到外太空了。

    又低头看了看戒指。手背微微的翻折，切面熠熠生辉，折射着光。

    南先生，对她，应该还是有几分喜欢的吧？

    “南先生你是真心喜欢我的吗？”

    想问就问，于是摸出了手机，直接发微信。

    发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