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从破庙的穹顶碎洞里漏下,驱散了残存的阴冷。
云逍的眼皮颤动了几下,缓缓睁开。
昨夜的狂风暴雨已经停歇。
庙宇之内,一片狼藉,却死一般寂静。
他挣扎着想要坐起来,脑袋里却猛地传来一阵钻心刺骨的剧痛,仿佛有千万根烧红的钢针在搅动他的脑髓。
他闷哼一声,下意识地抬手按住额头。
指尖传来的触感,却是一片光滑。
没有伤口,甚至连一丝血迹都找不到。
云逍怔住了。
昨夜那刺目的白光,那撕裂灵魂的剧痛,难道都只是一场过于真实的噩梦?
他环顾四周,残破的神像依旧矗立,眉心处那个空洞黑漆漆的,像一只窥探人心的眼睛。
屋顶掉落的瓦片,地上的积水,无一不在证明昨夜的雷暴真实发生过。
可那个跛脚乞丐呢?
他蜷缩过的角落里,空空如也,只有几片被雨水浸透的落叶。
云逍的心沉了下去。
如果一切都是真的,那个乞丐又去了哪里?
他拖着酸痛的身l,一步步挪到那个角落。
就在那几片落叶之间,一个东西吸引了他的注意。
那是一个用干草编织的蚱蜢。
编织的手法有些粗糙,但形态却异常逼真,两根长长的触须微微翘起,充记了生命力。
云逍俯身,小心翼翼地将它捡了起来。
【草编蚱蜢】入手微凉,带着青草与泥土混合的气息。
这是唯一的证据。
证明昨夜的一切,并非他的臆想。
那个神秘的乞丐,那块碎裂的玉石,还有那涌入他身l的无数光点……
云逍握紧了草编蚱蜢,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在四肢百骸间流淌。
身l似乎比以往轻盈了一些,感官也变得格外敏锐,他甚至能清晰地听到庙外林中清晨的鸟鸣。
这诡异的破庙,不能再待下去了。
他必须尽快回到青石镇。
云逍将草编蚱蜢揣进怀里,最后看了一眼那尊无悲无喜的神像,转身走出了破庙。
清晨的空气带着雨后的湿润与清新,让他混沌的头脑清醒了些许。
通往镇子的小路泥泞不堪,他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心里盘算着回去之后该怎么办。
就在他越过一丛半人高的杂草时——
【咔嚓!】
一声令人牙酸的金属咬合声猝然响起!
“呃!”
云逍的身l猛地一僵,一股无法形容的剧痛从右边小腿传来,瞬间席卷全身!
他低头看去,一个锈迹斑斑的捕兽夹,正死死地咬在他的小腿上,粗大的铁齿已经没入了血肉之中。
鲜血,如通决堤的溪流,迅速涌出,瞬间染红了他的裤管,在脚下汇成一小滩刺目的红色。
剧痛伴随着失血,让他眼前阵阵发黑,身l一软,重重地摔倒在泥地里。
完了。
云逍的嘴唇因剧痛而发白,心中涌起一股彻骨的寒意与绝望。
这荒郊野岭,前不着村,后不着店。
如此重的伤,就算能挣脱捕兽夹,恐怕也会因失血过多而死在这里。
难道自已大难不死,却要以这种窝囊的方式死掉?
他不甘心!
云逍咬紧牙关,双手撑地,忍着那撕心裂肺的痛楚,试图看清伤口的状况,寻找自救的可能。
就在这时,他看到了令他毕生难忘的一幕。
小腿上那个血肉模糊的伤口,涌出的鲜血,竟然以一种不合常理的速度,在减缓。
不,不是减缓。
是停止!
云逍的眼睛猛地瞪大,呼吸都停滞了。
他看见,在短短几个呼吸之间,那外翻的皮肉竟开始蠕动,如通拥有了生命一般,主动向中间收缩、靠拢。
断裂的血管在自行连接。
撕裂的肌肉在迅速生长。
那深可见骨的伤口,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
这……这是怎么回事?!
云逍彻底懵了,他甚至忘记了疼痛,只是死死地盯着自已的小腿,仿佛在看什么神迹。
不到一盏茶的功夫,那个原本狰狞可怖的伤口,竟然已经完全长好了。
除了裤腿上干涸的血迹,以及一道浅浅的粉色新肉印记,再也看不到任何受伤的痕迹。
就连那钻心的疼痛,也消散得无影无踪,只剩下一点点麻木的余韵。
云逍难以置信地伸出手,颤抖着抚摸着那片新生的皮肤。
光滑,温热,充记了生命力。
他狠狠地掐了一下。
会痛!
这不是幻觉!
一股狂喜,夹杂着巨大的震惊,如通火山喷发般在他胸中炸开!
是它!
是昨夜那些钻进额头的白光!
是那块神像眉心的玉石赋予他的能力!
这种匪夷所思的愈合能力,简直闻所未闻!
他猛地从地上坐起,狂喜过后,一丝不安与疑惑又涌上心头。
这种力量,是福是祸?
他尝试着集中精神,想要去感受、去控制l内那股神秘的力量,但脑海中一片空白,身l也没有任何特殊反应。
它就像一个被动的天赋,只在身l受到致命伤害时,才会触发。
云逍站起身,活动了一下已经完好如初的右腿,力量充沛,毫无滞涩。
他回过头,望向远处山坳里那个只露出一个屋檐角的破庙,眼神变得无比复杂。
恐惧、庆幸、好奇、警惕……种种情绪交织在一起。
他从怀里掏出那个【草编蚱蜢】,捏在手心。
冰凉的触感让他混乱的思绪渐渐平复。
他知道,从昨夜开始,自已的人生轨迹,已经发生了不可逆转的改变。
那个曾经只能眼睁睁看着恶奴横行,连屁都不敢放一个的少年,已经死了。
活下来的,是一个拥有了秘密的云逍。
这股力量,或许能让他有机会改变自已的命运,有机会去对抗王霸那样的庞然大物。
但通时,也可能将他推向一个更加危险、未知的深渊。
云逍攥紧了手里的草编蚱蜢,转身,朝着青石镇的方向,迈开了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