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我乘坐的船就在他们包的船后面,满船人都指着前面的两人说,“看,他们多般配?”
两位海归学子,在这个封闭灰暗的时代里,像纷杂鸡群里优雅行走的两只仙鹤,无论到哪儿都如此惹人瞩目。
我笑着附和:“的确般配。”
“廷岳,我想看杜鹃花,西山的杜鹃花开了……”
夏白薇还说她要记录下最后的美好时光,往后余生,她看着这些照片,也能撑过生活的所有苦难。
褚廷岳终是不忍拒绝,特地拿出尘封已久的相机。
那天,其实我也去了西山,跟这个生活了多年的城市告别。
最后的日子,褚廷岳陪着夏白薇走过他们曾经走过的地方,记录下每一时刻。
而我,在约定的时间回到那个家,最后一次为那个人准备了一桌饭菜。
可惜,终究没等到我要等的人。
我没有失落,只是摇头失笑,又一次将特地为他准备的饭菜吃干净。
曾经执着的爱情梦想就此结束。
放下钥匙,锁好门窗,我彻底离开了那个地方。
我将褚家母子给的大团结和流产报告放进一个匣子里,然后交给了师兄何靖。
“如果褚廷岳来找你,麻烦把这个给他。”
何靖听出了我话中深意,“如果他不来呢?”
我笑答:“如果夏白薇生下孩子他还不来,那就烧了吧。”
如果他想不起,其实也没必要告诉他这些不是吗?
第二天一大早,我收拾好行囊,踏上开往他乡的列车。
等褚家人再想起我时,已经是半个月后。
夏白薇提前发动,杀了褚家人一个措手不及。
褚母着急忙慌让保姆炖鸡汤,褚廷岳则是抱起夏白薇往医院送。
在外执行任务的褚父也被喊了回来。
褚父一看推进产房的是夏白薇,脸顿时绿了。
“她生孩子你们叫我回来做什么?纪楠呢?纪楠什么时候生?我记得她的预产期在夏白薇前头!”
褚廷岳和褚母双双一愣。
褚父蹙眉:“你们、该不是把纪楠给忘了吧?”
褚母立时发作:
“这能怪我们吗?白薇马上要生了,谁还顾得过来她?
“纪楠这丫头真是没规矩!生孩子都不过来说一声!”
褚父眉头皱得更紧。
褚廷岳好像终于意识到自己忽略了什么,心脏骤然紧缩,全身血液都往脑门冲。
他跌跌撞撞就要往外跑,褚母一把拉住他:
“你去哪儿?白薇出来看不到你得多伤心?”
“纪楠要生早生了,你现在过去又能做什么?上赶着让她埋怨?”
是啊,现在去又有什么用?
她早生了!
她一个人,默默生下孩子!
痛得死去活来的时候,他却不在身边,那时,她该有多悲伤,多绝望……
褚廷岳不敢再想下去,连脚都没勇气再迈出去一步。
第一次,
他感觉到畏惧。
畏惧面对纪楠的怨怼,害怕面对纪楠的眼睛。
褚母以为自己的话奏效了,更喋喋不休,发泄着对纪楠的不满。
“她不来找我们,肯定就是没遇到什么事需要我们帮忙,她一个农村丫头,吃苦也吃惯了,生个孩子这点罪根本不算什么,白薇可不一样……”
刚好这个时候保姆熬好鸡汤也送过来了,要给夏白薇吊气。
两相对比,原本很愤怒的褚父突然间什么都不想说了。
他再不想多呆一秒,毅然转身离开。
褚母气得顿足,“里面可是你大孙子,你真不管了?”
褚父头也没回。
夏白薇生下孩子时,褚廷岳还没从锥心的恐慌中回过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