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八身后跟着的人正是弘皙一直想见的九门提督隆科多。
上次万寿节，隆科多本人也有到场，弘皙和康熙闲聊时，康熙给弘皙介绍过。
而康熙给弘皙交代的任务也跟隆科多本人有关。
隆科多今日过来，主要是想跟赖都和礼部聊聊给他爹上谥号的事，没成想刚好碰到礼部出了状况。
他刚刚一直在礼部衙门外看热闹，弘皙的表现也被他看在眼里。
正感叹这年轻贝勒的手段时，老八忽然出现喊了他声舅舅，隆科多吓得立刻打千儿行礼，随后又半推半就地跟着一起进来。
看到老八，赖都等人觉得救星终于来了。
“八爷，八爷救我啊！”
赖都哆哆嗦嗦地说道：“贝勒爷都要把我说成是奸臣了，奴才可是忠心耿耿，冤枉啊！”
老八笑了笑：“堂堂礼部，哪儿有什么奸臣，都是忠臣！”
“诸位大人，都先起来吧！”
赖都等人松了口气：“谢八爷！”
就在他们要站起来时，弘皙大喝一声：“跪下！”
赖都吓得立刻伏在地上，其余人一下子尬住，最后还是老实跪下了。
老八神色微微一变，又一脸和气道：“弘皙，他们都是朝廷命官，你一来就让他们这么跪着，恐怕不好吧？”
弘皙说道：“八叔，话不能这么说，朝廷命官就更应该遵守朝廷法度。事情不说清楚，他们就该跪着，讲清楚了再起来。”
“而且八叔您怎么突然过来了，按理说礼部这事与您无关吧？”
老八听到弘皙说话这么不客气，眼神中也多了几分凉意。
就连隆科多都感到有些惊讶：弘皙多大胆子，都敢硬刚老八了？且不说老八人气多高，就论辈分来说，弘皙这么做也是有风险的。
更何况礼部明面上是三阿哥胤祉管理，可胤祉早就一心埋首故纸堆，满人尚书赖都也是老八的人，所以礼部实际属于老八的势力范围。
要说来者不善，弘皙才是来者。
从老八和隆科多的角度来分析，他们只觉得弘皙已经投了老四雍正，成为雍正安插在六部和康熙身边的棋子。
今天这一切，背后其实都是雍正的意思吗？
而弘皙选择不给老八面子，一方面是来之前有康熙的授意，本来就是要给礼部这些官一点颜色看看。
另一方面是他已经得罪不少八爷党成员，不介意再得罪一个老八。
何况权力斗争最忌讳的就是首鼠两端，该隐忍就隐忍到底，该莽就要一直莽，如果遇到一点事儿就退，没人愿意跟你站到一边。
弘皙这次来就是要当礼部的爹，在这条路想上前进一步都很难，怎么可能因为一个老八就退？
老八又笑了：“弘皙，我方才已经去探望过王师傅了，他老人家现在没什么大碍，你也没必要真的赶尽杀绝嘛。”
弘皙心里响起了警报声：“八叔去看了王师傅？”
从时间上来推，王掞在礼部出事后，弘皙和康熙都是后知后觉的，而且来的路上也费了点时间。
以老八在六部的情报网，他肯定知道得更早，加上目前管着刑部，六部办公地点都挨着，所以礼部出事以后，老八可以第一时间过来交代自己的部下该怎么做。
结果他一直没出现，赖都明显也没事先得到指示，自己到了以后才这么势如破竹。
合着老八不在线，是去看王掞了？
老八又开口道：“弘皙，我看了王师傅后，也已经想好了，这事的确是赖都有错，那就把他送刑部，给他定一个罪，降级留用，然后发送都察院问责吧！”
连处置自己手下的方案都想好了，直接上演大公无私是吧？
弘皙算是第一次正面领教到八贤王的威力了。太贤了，连自己成了他贤明的一环。
难怪历史上雍正登基后被他弄得那么头疼呢。
其实对老八胤禩来说，弘皙的表现也出乎他的意料，甚至打乱了他的部署。
他的原来计划，是想去看望王掞收买一波人心，同时对弘皙示好。
老八以为弘皙初来乍到，不可能干得过这些老油条，等自己到了礼部，趁着弘皙左右为难的时候，再以好叔叔和救星的身份下场处置闯祸的赖都，把这个八爷党成员卖掉以收买弘皙的好感。
但他没想到，弘皙战斗力这么强，他一到场，弘皙都完事了！
而且弘皙对自己的态度还这样不友善。那收买好感是不成了，只能单纯地立一下贤王的人设。
虽然不愿意承认，但老八觉得这一波算是跟弘皙平分秋色了。
赖都听说只是降级留用，而且还是去八爷党控制的刑部和都察院领罪，立刻磕头谢恩：“多谢八爷！奴才一定下不为例！”
眼看老八的人要把赖都带走，弘皙又喊道：“慢着！”
老八疑惑道：“弘皙，你又要干嘛？”
弘皙说道：“八叔，这事不合程序。这赖都是旗人对吧？”
老八点点头：“是啊，他是镶红旗的，怎么了？”
弘皙笑道：“旗人犯错，应当先交给步军都统衙门议罪，然后送都察院发落。”
“赖都首先是旗人，然后才是朝廷命官，你说是不是？”
众人愕然，尤其一直看戏的隆科多。
因为他身为九门提督，管的就是步军都统衙门！
这还有我的事儿？
躺枪的隆科多一脸不知所措，迷茫地看了一眼老八，又看了一眼弘皙。
程序上来说，弘皙的说法其实是没错的，但在鞑清和八贤王面前讲程序正义就有点幽默和不礼貌了。
而且弘皙不认可老八的方案，本身也是一种反抗和驳面子。
不等老八反应过来，弘皙就对身后的李三哥说道：“李三哥，把这赖都送到步军都统衙门去！”
李三哥大声应道：“是！”
老八见状，说道：“慢！弘皙，隆科多大人就在这里，你用得着这么着急抓人吗？”
“再说了，我带人去刑部不合规矩，你直接抓人就讲规矩了？汗阿玛只是让你协管礼部而已吧？”
弘皙说道：“如果只是协管礼部确实不能抓人。”
“但如果我还是领侍卫内大臣呢？”
说完，他亮出了康熙给他的金牌。
“什么？！”
老八等人集体一惊，无数双眼睛死死盯着弘皙手中的金牌。
康熙刚从畅春园回来，竟然直接让弘皙当御林军，贴身护卫了？
弘皙笑道：“汗玛法圣旨还没传下来，但他老人家已经让我担任领侍卫内大臣了。”
“八叔，我现在可以抓人了吧？”
老八嘴角微微抽动，努力挤出一个笑容。
他拍了拍弘皙的肩膀：“我说大侄子，你既然已经是这个身份了，干嘛不一早说出来呢？”
弘皙笑道：“这不是圣旨没下来嘛，本来我还想以普通贝勒身份跟他们打交道的，但现在看来不能再低调了啊。”
老八点点头：“好好好，那你把人带走吧。”
什么圣旨没下来？康熙的话就胜过一切圣旨，弘皙摆明就是为了阴他！
其他人互相看看，忍不住唏嘘：八贤王真够贤，但理贝勒也真是好手段。
二人这回初次交锋，算是各有斩获，但老八经营多年，竟然不能完全压制弘皙，本身就有点失败，也能看出弘皙这新晋的贝勒到底有多妖孽。
老八面带笑容，但语气冷漠道：“八叔在刑部还有事，告辞了！”
说完老八便拂袖而走，脸上的笑容也在转身的一刻消失殆尽。
等赖都被带走以后，弘皙对徐乾学等人说道：“好了，都起来，该干嘛干嘛去吧！”
“谢贝勒爷！”
礼部众人连忙谢恩，语气相当恭敬。
弘皙又看向隆科多，上前和他握了握手：“隆科多大人，这事麻烦你了，真是不好意思啊。”
没见识过握手礼的隆科多有些紧张，手都不知道放哪儿，只好弯曲一下膝盖当请安了。
“贝勒爷，我这次来是想……”
弘皙笑道：“我知道你为什么而来，我们到里面去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