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下摘了墨镜,露出那张帅气的脸来,眼睛通红地怒喊道:“许南栀,你还记不记得你的话!你说了要好好照顾顾隽州的,你都忘了吗?!”
他是顾隽州最好的朋友,林北州。
一接到许南栀发出的顾隽州的讣告,他就放下一切工作回国了,千里迢迢地出现在了顾隽州的葬礼上。
当年他受了情伤,任性地一走了之,想着再也不要回到这个伤心之地了。
只是没有想到,他再回来,是因为顾隽州的去世。
当年两人能成为朋友,林北州也觉得相当稀奇,他们性格迥异,顾隽州温和随性,他则热烈至极,酷爱热闹。
许南栀也记得他,上大学时,林北州没少为了自己和顾隽州的感情出力。
三人时常一起出没,她还没少吃过林北州的醋。
顾隽州说她是女朋友,说林北州是自己的好兄弟,两人结婚的时候要安排他坐在首桌,就这样哄好了身边的两个人。
谁也没有想到,再遇到会是这样的场景,一切物是人非。
许南栀那张无波无澜的脸终于有了点类似于痛苦的情绪,在她的五官中挣扎。
“……是我对不起他。”
林北州眼眶微红,没再理她。
……
傍晚,参与葬礼的宾客走了七七八八,只留下许南栀和林北州守灵。
两人整理着顾隽州的遗物,对着他生前的遗愿,有些烧掉,有些埋掉。
他从前就说过自己想当作家,种类稀少的遗物里,手稿就占了绝大部分。
许南栀每张都仔细看过。
有些是他记录生活中开心的小事,有些是人生思考,有些也是关于感情,酸里吧唧的情话。
她沉浸其中,几乎是贪婪地汲取着这五年来,关于顾隽州的一切。
他的性格分明还算内敛,写起字来却飘扬至极。
许南栀的视线突然凝固在一张沾着血的稿纸上。
写这页时,顾隽州的状态应该很不好了,字体飞扬得更厉害。
“没有肆意潇洒的前半生,也没有后半生,我爱的、爱我的,都离我而去。”
“好辛苦,但不算后悔,只是遗憾,许多事情做不到尽善尽美。”
许南栀被这短短几句话扎得生疼,深呼吸才能堪堪稳住。
“喵。”
突然一声猫叫,吸引了两人的目光。
殡仪馆里不知道什么时候钻进来一只小猫。
通身白色,眼睛是晶莹剔透的蓝色,相当漂亮。
许南栀猝不及防对上它的视线,瞧不出多少情感的竖瞳正专注地看着她。
这是一种非常“人”的状态。
她盯着看久了,就像看到了顾隽州一样。
许南栀感觉自己真的有点魔怔了,移开视线,轻轻一哂,再看回去,还是那只猫。
白猫已经踩着优雅的猫步,颇为屈尊降贵般得从她腿边蹭过了。
林北州愣了一下,又深深地看着许南栀,意味深长地说:“许南栀,你有没有听过一个说法?”
“就是说,去世的人会在葬礼这一天,变成某种动物回来看看还眷恋着的人。”
这回怔愣的人换成了许南栀,很快,她回过神,笑说:“怎么可能。”
但话是这样说,她还是捞着这只白猫过来了,抱在自己膝盖上,又伸手摸了摸它的背。
在此之前,它正冲着林北州喵喵叫。
被许南栀一捞,它咪地惊叫一声,明显想躲开她的触碰,但又勉强接受了她的抚摸的样子。
林北州想笑,但实在笑不出来。
他没和任何人说过,他家的林老爷子一直就爱研究些怪力乱神的东西,连带着他也通了些灵性,某些时候能看到点不同寻常的东西。
这只白猫的体内,分明就有顾隽州的灵魂。
林北州知道这意味着什么,无非就是顾隽州执念太深,无法离去。
他心里难得没有怕,只是不是滋味,替他的兄弟不值,又觉得他实在太傻。
林北州抱过白猫,这回猫不抗拒,反而亲昵地用头贴了贴他的脸颊,有用软软的肉垫撑住他的脸,像是在说“你回来啦”。
他倍感复杂,问许南栀:“许南栀,你真的爱过顾隽州吗?”
这话一出,在他怀里的白猫悄悄动了下耳朵。
这种不需要思考就能回答的问题,却让许南栀想起自己还和顾隽州在一起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