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照洵睁开眼，已是天光大亮，晨曦透过窗纸，可以看见空气中漂浮的微小细尘。他坐起来靠在软枕上，浑身是一种没睡好的乏力。掀开衣服，皮肤光洁一片，没有伤口瘀痕。

    摁了摁眉心，他总觉得忘记了什么，睁眼的一瞬黑暗褪去时有什么东西也一起隐藏起来了似的，心莫名余悸。

    他看着身侧有入睡痕迹的床褥，忽然皱眉捂住胸口，心跳不知怎么变得很快，跳出来一般。

    主角光环开始起效？他要喜欢上他了？他要让“命运”逆轨，接下来该怎么处理呢……方照洵脑中闪过无数念头，但突然意识到的另外一件事让他在意的不行，一个人在他身侧睡下又离去，他竟一点知觉也没有！

    时不时一起睡觉，跟召寝似的，他是开始习惯了吗？

    他冷着脸：“以后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都不准进我的宫殿，包括洛里措。——陈萤择呢？叫他来见我。”

    太不对劲了，昨天晚上一定发生了什么事，他的直觉在预警，绝对。

    陈萤择正在家和他老父较劲呢，听了这召也没多想，懒洋洋打发宫人：“过会就到。”

    陈萤择的父亲陈梭深受天子信任，其忠心耿耿到天子让他烹子煮食，可能他先考虑的都不是哭诉劝说他尊贵无比的天子，而是该向哪一个孩子下手。

    “愚忠。”陈萤择如此评价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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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萤择“子沾父光”，得到了从小就可以陪太子玩耍的荣幸，至于他开不开心愿不愿意，为了让他老老实实乖乖巧巧去宫里上学而打断了的五根木棍应该可以证明一切。

    陈梭今日才猛然发现，罗刹女的那句诅咒他竟没有告诉皇上，那句话幽幽的不停在他梦里浮现，只是醒来又很快忘却，他这几日恼得不行，好不容易今日白天想起了和儿子商量一下，他却来了一句，“那就不说了呗，一句话而已，想不起来还要硬想，扯的头发都快可以织个囊了。”

    陈萤择还没说完脸上就挨了一下，红红的掌印清晰印在脸上跟盖章似的。

    他就带着这个章跟宫人说的话，试图打发掉人再和他的老父好好“理论”。只话刚出口，背上又挨了一下，“还不快滚！赶紧给老子进宫！拖拖拉拉像什么样？你平时就是这么和太子殿下相处的？”陈梭怒着脸，直接把这不肖子赶出去了。

    但陈萤择今日似乎脸犯冲，刚进宫看着太子，笑刚扯出来脸上又挨了一下。

    “……”

    他偏着头，表情空白，太子打的不痛，连个印都没有，但他还是摸着那边脸。

    今日是怎么了？陈萤择懵然地想。

    一双手执着白瓷盏，微黄的澄澈茶水上冒着白色热气，龙山雪茶蒸腾出的气味馥郁芬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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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子用指尖将茶推到身边，慢悠悠说：“龙山雪，清热解燥。尝尝？”

    方照洵接过，描花似地手在杯盏上挨挨蹭蹭，抿着嘴，不说话，也不喝。

    “坏脾气。”

    “那两人是如何惹怒你了？跟阿耶说说？”天子柔声细语。

    方照洵闭眼，阴阳怪气道：“洛大人可没有惹怒我，我哪敢生气啊，他可是雪原来的使者，又是尊贵的圣、子。”

    是半句也不提陈萤择啊。

    他光是想想自己那种莫名的心悸和看的、想到洛里措时便加快的心跳也会发生在面前的人身上，他就躁郁的不行。

    他睁眼，眼神一寸寸描绘面前人那张俊美的脸，凤眼薄唇，颇为寡情的一张脸。

    但面对他时，那双瞳仁浅淡的眼里总是纵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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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而此时，那双眼里压了不虞和不解，他扳过太子的脸，正对着，声音很轻，“你为什么会这么想？”

    “任何事物都没有你重要。朕希望你能认识到这一点，不要再有这种想法，好吗？”

    年长者凑近了他的孩子，再一次强调似的：“任何、任何，都不及你。”

    方照洵看着那双浅色的瞳仁，太近了，甚至可以看到微微缩张的瞳孔和在琥珀色虹膜上深色的裂隙，这般直勾勾地盯着，冰冷的非人感让他后脑发麻。

    他又想起了幼时的“竞争对手”，那苍白消逝的病容也恍恍浮现片刻。

    也许，可以信任……？毕竟那个人的死亡也在命运之外。

    天子终于看见他的孩子松懈了，也微微笑起来。

    年长者的身躯几乎拢住了青年，天子从后半抱着他的孩子，手指穿插在怀里人的乌发里，一下一下捋，“现在，可以告诉阿耶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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