蝉鸣撕开七月的清晨时,林小记正蹲在梧桐树下,把最后一片槐花夹进信纸。墨迹未干的字迹在阳光下微微发亮,她对着信纸上的字迹反复端详,忽然有些懊恼自已写得太急,把"训练"写成了"训炼"
这是她写给周正的在阳光下闪闪发亮。父亲重重敲在门槛上:"就这么定了。"
第一次收到周正的信是在立夏那天。浅蓝色的信封上印着"中国人民解放军"的红字,林小记捧着信在仓库后面的槐树下拆开,信纸带着淡淡的硝烟味。他的字写得刚劲有力,说部队在昆仑山脚下驻扎,每天训练结束后,能看见漫天的星星。
从那以后,等待信件成了林小记生活的全部。她把周正的照片贴在床头,对着照片说话,给他讲棉纺厂的琐啐小事,讲巷子口新开的包子铺,讲隔壁家的阿黄生了四只小狗。每封信都要写三遍,第一遍打草稿,第二遍誊抄,第三遍检查有没有错别字。
最开心的是收到周正寄来的军装那天。包裹是当会计的父亲从居委会捎回来的,林小记抱着牛皮纸包躲进房间,颤抖着拆开。墨绿的军装带着阳光的味道,她把衣服贴在脸上,仿佛能感受到周正身上的温度。
"等你穿上军装,就是我的新娘子了。"周正的信里这样写道。林小记对着镜子试穿军装,宽大的衣袖垂到指尖,她想象着自已站在周正身边的样子,脸颊泛起红晕。母亲推门进来,看见女儿穿着军装的模样,笑着抹了抹眼角:"我家小记要当军嫂了。"
变故发生在初秋。那天林小记像往常一样去村口的邮筒查看,却看见周婶站在那里,手里捏着一封信。看见林小记,周婶的脸色变得很难看:"小记啊,这是小正让我带给你的。"
信很短,字迹潦草得几乎认不出来:"小记,对不起,我们不合适。别再写信了。"林小记觉得天旋地转,她想问为什么,想问自已让错了什么,可周婶已经转身走远。
接下来的日子像一场噩梦。林小记把自已锁在房间里,不吃不喝。床头的照片被她翻过来扣在桌上,那套军装叠得整整齐齐,用红绸布包着,托人送了回去。母亲、父亲小声嘀咕着,可林小记什么都听不见。
多年后,林小记在整理旧物时,又翻出了那些泛黄的信件。信纸已经脆得一碰就碎,可字里行间的情意却依然鲜活。她有时会想,如果当初没有收到那封绝情信,如果周正能当面说清楚,结果会不会不一样?
或许是命运的捉弄,或许是阴差阳错,又或许,那段感情从一开始就是一场美丽的误会。但不可否认的是,那个和兵哥哥通信的夏天,是林小记生命中最纯粹、最美好的时光。那时的她相信爱情,相信远方,相信所有美好的承诺都能实现。
如今的林小记已经结婚生子离婚,每当夜深人静,她望着窗外的月亮,总会想起西北的雪山,想起那个穿着军装的身影,想起那些带着槐花香气的信件。那些年少时的欢喜与悲伤,早已沉淀成生命中最珍贵的记忆。
有时侯,遗憾也是一种美。就像未完成的诗篇,未唱完的歌谣,永远停留在最美好的瞬间。林小记终于明白,有些答案或许永远不会有,但正是这些未解之谜,让青春变得如此动人。
窗外的梧桐叶沙沙作响,林小记把信件重新放回木盒,锁进抽屉。月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洒进来,照亮她嘴角的微笑。那个关于兵哥哥的梦,终究是醒了,但那份纯真的情感,却永远留在了记忆深处,像一颗永不褪色的星辰,照亮她人生的旅程。
生活还在继续,林小记依然会在每个槐花盛开的季节,想起那个等待信件的夏天。那些未说出口的话,那些未完成的心愿,都化作了生命中的养分,让她在岁月的长河中,变得更加从容,更加坚强。
这就是青春,这就是爱情。有欢笑,有泪水,有遗憾,也有成长。林小记知道,无论过去多少年,那个穿着军装的少年,永远会在记忆的角落里,对她微笑。而她,也将带着这份美好的回忆,继续走向未来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