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宴清撞见谢渊亭父母始于一次偶然。
秋天到了,商场新进了一批水果,周宴清只记得谢渊亭上学时经常吃葡萄提子,其他水果不知道他爱不爱吃,于是周宴清几种水果各买了几斤,将购物车垒得高高的,谢渊亭父母瞧见他的时候还以为周宴清是干水果批发的。
周宴清主动上前打的招呼,他长得俊秀伶俐,是长辈一看就喜欢的类型。庄女士瞧他眼熟,“呀”地叫了一声,欢喜道:“原来是你啊!渊亭高中时开家长会老有一个小孩来偷偷跟我讲话,现在居然长这么高了,变化真大,模样也帅气了,我差点都认不出来!”
“男大十八变嘛,阿姨也是,变得越来越漂亮了。”
周宴清笑盈盈的,看庄女士提着包,便主动提出要帮她。庄女士不住打量他,说:“那你现在在这边工作吗?见过渊亭了没?渊亭和他爸在地下停车库正要上来呢,你一个人吗?刚好可以跟我们几个逛逛。”
“好呀!那谢谢阿姨了。”
周宴清正愁在公司门口逮不着谢渊亭呢,这下倒得来全不费工夫了,周宴清心头乐滋滋笑,表面还要装出惊讶的神情,和谢渊亭点头问好。
谢渊亭平静的眼眸中闪过诧异,一时之间没有开口,庄女士揽住儿子的臂弯,说:“在水果店遇到的,你说巧不巧?这都过去七年了还能在同一所城市遇到,这不就是缘分嘛!”
“是缘分呀。”周宴清重复庄女士的话,弯着眼睛直勾勾盯着谢渊亭,朝对方意味深长说:“好久不见啊谢哥。”
好见不见,指前几天刚在同一张床上乱搞过。
谢渊亭清咳一声,避开周宴清火热的视线,矜持地点头。庄女士边走边跟周宴清聊天,好奇问他:“你买这么多水果能吃的完吗?放坏了怎么办?”
“坏了就扔掉吧。而且阿姨,我买这些水果不单是自己吃的,”
周宴清刻意顿了一下,朝谢渊亭抛了个媚眼,暗送秋波,正经回答道:“也是给朋友买的。我不知道他平时喜欢吃什么,就都买了一份,他喜欢的话我再给他买,不喜欢的话我就自己留着吃。”
“那你对你朋友真好。”庄女士笑着夸奖:“你这孩子真会照顾人。”
“哎,谢哥,我买了这么多,你看有没有哪些是你喜欢吃的?”
周宴清故意把话题往谢渊亭身上引,垂下来的手背私有似无擦过谢渊亭,调情似的,谢渊亭将手揣进裤兜里,漫不经心道:“差不多吧。”
“啥差不多啊?我家这孩子喜欢吃猕猴桃,小时候亲戚家送来几箱红心猕猴桃,这小子吃得满嘴都是,第二天就长口腔溃疡了。”庄女士丝毫不介意在外人面前谈起谢渊亭当年的糗事。
周宴清听得津津有味,巴不得庄女士多透露一点,谢渊亭捂住老妈的嘴,谢父在后边走着,突然插嘴问:“小周结过婚了吗?”
周宴清被问懵了,他摇头道:“还早着呢,叔叔,我现在还是单身。”
庄女士不吱声了,她知道周宴清从小就暗恋谢渊亭,高中时庄女士去开家长会,其他孩子她都不认识,就只有周宴清懂事地带她去谢渊亭的教室,一来二去熟悉了,庄女士就问他谢渊亭的成绩如何,在班里表现怎么样。周宴清那时的眼神她至今都记得,那么明亮,满脸都是骄傲,周宴清说谢渊亭从来都是最棒的。
如今周宴清对自己同样亲热,有过之而无不及,十有八九是再次看上了谢渊亭,一点记性都不长,过了好几年还是掉进了同一个坑。庄女士不免为周宴清感到遗憾,毕竟自家儿子已经名草有主了,要撼动家中那位oga的地位还是过于艰难。
庄女士陪着谢父去海鲜区买了几只大闸蟹,家里阿姨请假时,就是谢父管饭。谢渊亭偶尔提一句建议,谢父在旁边应着,周宴清的目光一直没离开过谢渊亭,迷恋,崇拜,要多温柔有多温柔。谢渊亭要是注意到了他,周宴清的脸颊就会瞬间发热,别过头去假装戳玻璃缸逗鱼玩,庄女士说:“行了,你下午公司有事对吧?就别跟着我们溜达了,这不还有小周陪着我们呢。”
谢渊亭把手机放回兜里,对周宴清礼貌说道:“下次再见。”
“路上小心。”周宴清回以一笑。
谢渊亭走了,周宴清盯着他远去的背影,寻了个借口离开。
在车库的安全通道口,感应灯熄灭,一a一o吻得难舍难分,周宴清垫着谢渊亭的后脑勺,再次把他下唇咬破了皮。
谢渊亭出席离婚诉讼案那天,是周宴清有史以来过得最为煎熬的时刻。
法院正门出口的路边停车场,他坐在车里等待时间一点点过去。每一秒钟都仿佛被无限拉长,他心中忐忑又着急,不断刷新微信的聊天界面,想看看谢渊亭有没有给他发消息,他不敢去打扰谢渊亭,可他又实在想知道离婚案的结果。
周宴清安慰自己,谢渊亭要是离不了婚,大不了自己就当小三,反正他这辈子再也不要和谢渊亭分开,好不容易他才成功撬动谢渊亭的心房,周宴清绝对不会再犯自己年少时的错误。
他并不是怕这个,而是害怕谢渊亭见到叶洲会心软,谢渊亭那么疼爱叶洲,万一在法庭上回心转意,放弃离婚和叶洲继续过日子,那他呢?他该怎么办?
越想越恐慌,周宴清暴躁地把手机扔到副驾驶座,自暴自弃趴到方向盘上,他此刻的状态就像是等待死刑判决的犯人,又恐惧,又想要谢渊亭给他一个痛快,终于,他蓦然间抬头,在大门口看见一个熟悉的人影。
是叶洲。
周宴清踹上手机推开车门走了出去。叶洲高高瘦瘦站立着,对于周宴清的出现一点儿也不意外,只是傲慢地偏过头,他说:“谢渊亭不会真心爱你的,你永远都企及不了我的地位,他只是利用你来摆脱他心里的那道坎。”
“我不在乎,”周宴清说:“人也要,他的心我也要,我不在乎他心里有过谁,只要能挤出我的一点位置就够了。”
叶洲嗤了一声,像是看待垃圾一样蔑视他,无论从高中还是现在,叶洲都瞧不起周宴清这种得天独厚的人。
周宴清心中挂念的是另一个人,因此没把叶洲的挑衅放在眼里,他只是不爽因为叶洲的事谢渊亭去折磨自己的身体,他私心不想让谢渊亭再见到叶洲,于是嘲讽道:“你这是在等谢哥出来?怎么不敢在法庭上见他,你应该知道,谢哥如今最不想见的就是你。”
“别一口一个谢哥,显得你俩多亲密似的,周宴清,和他在一起恋爱结婚的是我。”
“放心,很快就不是了,”周宴清冷笑道:“叶洲,让他一次又一次放弃原则的人是我。谢哥在决心离婚的时候却还愿意终身标记我,在没和你彻底断干净之前就和我搞上了床,他这几个月有碰过你吗?好可惜,没有吧?”
叶洲猛地变了脸色,上前要抓周宴清衣领,周宴清把他手狠狠拍开,嗓音浸寒:“上次只是我确实做得不道德,才让你揍几拳泄气,你真以为我打不过你?”
周宴清练过拳击,高中时期还当过一阵的不良少年,主要是为了给谢渊亭打抱不平,无论是单挑还是群架周宴清还没怕过谁。这时门卫大叔探出头来,像是见惯了这种场面,打断道:“唉唉!要打到别处打,待会儿里头人就要出来了,别搁这儿挡道。”
叶洲紧咬了下唇,他如今确实没有见谢渊亭的立场与资格,放弃了出庭权利却仍然想和谢渊亭再说上几句话,就这么卑微的念想都要被人无情夺去,他憎恨地看了眼周宴清,戴上口罩神情恍惚地走了出去。
周宴清凝望叶洲单薄的背影,直觉叶洲的精神状态似乎不太正常,但他没来得及深究,身后传来密密麻麻的脚步声,周宴清惊喜地喊了声“谢哥!”,下一秒和泪眼婆娑的许妈撞了个对眼。
谢渊亭扶着许妈的肩,两人像是长谈过一番。周宴清走上前递了张纸巾,谢渊亭问他:“等很久了吧?”
“没事,我愿意等。”周宴清深深望一眼谢渊亭。
许妈拍一下谢渊亭的手背,说:“好了,你陪他去吧,我需要自己好好想想,你一直是个好孩子,是我的骄傲,我不愿意让你为难。”
“我送您上车。”谢渊亭一直送她到了公交车站,周宴清和许妈互相看了一眼,仿佛有许多未尽之言。公交车开走,周宴清牵住谢渊亭的手,问他:“你看起来心情不好。”
“那个人是我生母。”
谢渊亭看着周宴清愕然的表情,嫌弃他反应过大,揉了一把他的头发,说:“我不是我妈亲生的,我爸伤害了她,她怀着孕却不能和我爸结婚,认为我在谢家会活得更好,于是将我送到了我爸那里,自己一个人远走他乡。我也是最近才知道的,她当了几年我的保姆……怪不得她那么关心我,怪不得一靠近她我就会有一种亲近的欲望。”
周宴清欲言又止:“那她……”
“她说她一辈子都在为别人生活,她的爷爷、我爸、她的儿子……可从来没有考虑过自己的幸福。她做了一些糊涂事,为了我去伤害另一个人,她要为此赎罪,”
谢渊亭摇头:“可真正对不起她的人,是我。”
周宴清抬手去抚摸谢渊亭的面颊,他的思绪混乱了,周宴清想,她怎么会是谢渊亭的母亲?自己居然没有早一点考虑到这层原因,怪不得她会为渊亭疯狂到这种程度……
周宴清稳住心神,温声说:“以后再好好弥补她吧,会有机会的。”
谢渊亭“嗯”了声,周宴清反手抱住他的肩膀,着急地问:“那官司结果呢?胜诉了没?你现在是……”
“单身。”谢渊亭挑了下眉:“不是说自愿当情妇吗?你还会在意这个?”
“我又不傻,能当正室的机会我去当什么地下情妇?”周宴清激动地跳起来亲了一下谢渊亭的脸颊,简直想要嚎啕大哭一场:“太好了!我等了整整五年,终于苦尽甘来了!谢渊亭,你以后只是我一个人的alpha!”
“我又没答应和你交往。”谢渊亭笑着摇头,看着周宴清在面前红着眼眶傻乐。
“迟早的事儿。”周宴清牵住他的手指,踮起脚亲昵地蹭了蹭他的鼻尖,声音有些颤抖:“约定好了的,今天会带你去个地方,不许鸽我。”
“去哪,现在?”
“嗯,上车吧。”周宴清擦了擦眼角,率先去帮谢渊亭开了车门,笑着说:“谢哥,你都不知道我上午那阵儿有多难熬,就像当初等你答复我的表白一样,都快愁死我了。”
“是吗?我可记得我拒绝之后你没表现多少失落出来。”
“那不是得在你面前装个好形象嘛,回家之后我蒙头哭了三天,太悲伤了。”
周宴清绕过来坐上驾驶座,从后面找出一条毯子搭在谢渊亭腿上,递给他一只眼罩,体贴地说:“谢哥,你今早五点就醒了,这段日子还一直失眠,路上行驶时间比较长,你安心休息一会儿,到了我叫你。”
谢渊亭说:“谢谢。”
“赏我个吻呗。”
周宴清笑眯眯凑上去,谢渊亭将他额头抵开,问:“你怎么知道我失眠的?”
“呼吸节奏变了。你熟睡的样子我最清楚,这几天都要捱到凌晨三四点起来抽烟,等烟味没了你才回屋,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下过床?谢渊亭我告诉你,婚后别想着出轨,你稍微动一根心思我都能立马发现。”周宴清朝他眯了眯眼。
恐怖如斯。
谢渊亭挑下眉,周宴清抓起他的指骨吻了一口,笑着说:“和我在一起就别东想西想啦,其他oga哪有我好,我保证伺候你舒舒服服的。”
周宴清倒是说对了一点,谢渊亭这段时间一直没睡好,主要是谢渊亭太过焦虑,焦虑叶洲、焦虑婚姻、焦虑自己彻底变质的感情。周宴清陪着他时还好,一旦等他自己一个人,就会陷入一种空洞的绝望当中。
谢渊亭看了眼在驾驶座认真絮絮叨叨的男人,开口说:“谢谢你,周宴清。”
周宴清没回头,嘴角扬起,身后无形的狗尾巴开始螺旋桨甩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