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洲在车上睡得不安稳,眉梢一直皱着,时而辗转身子,头发蹭得乱糟糟的,应该在做噩梦。
谢渊亭把车停在路边,解开安全带,俯身过去给他调靠椅,叶洲刚好这时醒来,整个人吓得大叫一声,脸色霎时惨白。
“叶洲,是我。”
谢渊亭抬手帮他拭去额上的汗,碰到脸颊,叶洲稍微一顿,似乎有些不自然。谢渊亭问他:“做噩梦了?”
叶洲点头,谢渊亭帮他擦完汗就坐回了驾驶座。叶洲盯着他的手指,出了会儿神,散癔症似地摸了摸侧脸,耳朵有些烫,谢渊亭跟他说:“很快就到家了。”
“是啊,终于回家了。谢……渊亭,渊亭。”
叶洲抿了抿唇,手攥在安全带上。红灯,谢渊亭踩下刹车,待谢渊亭看过来,叶洲开口道:“我有点害怕坐车。”
是出车祸那晚留下的阴影,叶洲惴惴不安,谢渊亭放缓了车速,说:“我知道了,以后会注意,先忍耐一下,五分钟就好。”
谢渊亭把车驶入车库,绕过来开副驾驶座的门,叶洲体温有些凉,不知是因为紧张还是被冷到了。谢渊亭脱下外套披在他身上,握着他的手反复搓了搓,叶洲肢体有些僵硬,好半天才开口:“你爸妈今晚也在啊?”
“过来给你祝贺获奖的,他们估计看完了直播。”
谢渊亭笑起来,整理了一下叶洲鬓角的碎发,“想要什么奖励?”
叶洲似乎在发愣,别墅外头候着谢父谢母。庄女士冲过来一把挽住叶洲胳膊,一脸自豪道:“我洲洲就是棒!年纪轻轻就斩获了分量这么重的大奖,我家洲洲将来可是要成为影帝的男人!”
谢渊亭拆自家母亲的台:“妈,你当初原话可不是这样说的。”
“就你话多,我现在改变想法了不行啊!”
庄女士作势要揪谢渊亭的耳朵,谢渊亭笑着躲叶洲后面,母子二人打闹,叶洲不好意思地抿着唇,垂下的手指一直紧握着谢渊亭。谢父为人稳重,无可奈何地摇头:“都要当过父亲的人了,玩心还这么重。”
叶洲听见这句话的时候身躯一震。
许妈这几日请假,做饭的活儿自然落到了其他佣人手里。庄女士心血来潮说要学做饭,谢渊亭和谢父闻言脸色大变,过去十几年庄女士一直十指不沾阳春水,在家娇生惯养的,被儿子和丈夫宠,很难不怀疑会做出什么黑暗料理。谢父叹口气:“你饶了我吧。”
“爸,这就是爱情的代价啊。”
谢渊亭看热闹不嫌事儿大,恨不得在火上多扔几桶油,充分贯彻了坑爹的宗旨。庄女士大手一挥:“洲洲,你来帮我看锅子!”
叶洲笑着走过去,站到庄女士身边,客厅是父子二人谈心,厨房里头热热闹闹。
庄女士一边笨拙地切菜,一边诚恳说:“对不起啊洲洲,以前我不支持你和渊亭的婚姻,因为我觉得你照顾不好他,渊亭是我的孩子,我自然希望他凡事得到最好的。渊亭的性子说温柔也温柔,有时又很强势的,我觉得他需要一个非常爱他、把他当成宝贝呵护的爱人,”
“当然我不是说洲洲你不好。你很优秀,也有野心,在事业上很成功,但是在爱情上,我不觉得你能给渊亭想要的,作为母亲,我不想让我的孩子受委屈,他一直很骄傲。这其实是我的私心吧,但在这半年来,我发现是我错了,你真的很爱他。”
叶洲盯着锅里沸腾的番茄汤,手逐渐握紧了桌角,用力到青筋凸起,庄女士没有察觉到异样,问他:“洲洲,我切得还可以吧?”
“嗯,很不错。”
叶洲嗓音干涩,他偏头压住咳嗽,庄女士莞尔道:“所以,叶洲,你能原谅我的偏见吗?”
“……当然。”叶洲撑出一个笑容:“我可是从高中开始就喜欢渊亭了,我怎么可能不爱他?”
厨房门外敲了两声,谢渊亭探出个头,问:“二位尊贵的oga,请问需要帮忙吗?”
庄女士趁机捏谢渊亭英俊的脸,怀疑道:“是你爸派你来查探情况吧?!”
“何止,你把我老婆拐跑了,我肯定要亲自到现场调查啊。”
谢渊亭朝叶洲眨了眨右眼,叶洲脸颊一阵发热。
庄女士简直受不了这对alpha父子,迅速炒了两个菜就端出去,谢父和谢渊亭已经在手机上选外卖了,没想到成品意外还可以?一盘笋肉一盘回锅肉,加上谢父最喜欢的番茄汤,谢渊亭第一次怀疑做饭有天赋这回事。到晚餐吃完,庄女士才解答:“……这桌都是洲洲做的,我只是去切了个菜。”
“丢谢家人的脸了啊,妈。”
谢渊亭拆起台来是毫不心慈手软,庄女士对谢渊亭又爱又气,绕着桌子要过来揍他。晚上炖了点补品给叶洲养身子,谢父和庄女士就启程回去了,谢渊亭送了他们一段路,夜色深黑,回来时屋内亮着灯,叶洲守在门口等他。
谢渊亭快走几步,牵住叶洲的手进家门,叶洲说:“今天叔叔阿姨看起来很高兴。”
“是为你高兴。”
谢渊亭从酒窖取出两瓶威士忌,拿起子开瓶塞,客厅的水晶吊灯折射出华丽夺目的光彩,映照在alpha修长挺拔的身姿上。
袖口被挽至手肘处,手臂肌肉线条分明,他从橱柜里拿出两盏玻璃杯,食中二指掂着,琥珀色的酒液溢满杯底,酒香漫出来,谢渊亭倒酒的每一个姿势都不失矜贵感,仿佛生来就是优雅的。
叶洲痴痴地凝望他,谢渊亭朝他走来,俯下身子,绅士地邀他共酒。叶洲很是爽快,扬起下巴,将杯子里的半杯酒一饮而尽,喉结滚动,谢渊亭眯起眸子看他,轻声笑了:“总觉得你有心事,是颁奖仪式时候遇见了什么吗?”
叶洲自顾自摇头:“我本来就是这样的啊。”
叶洲不愿意说,谢渊亭自然尊重他的意愿,叶洲又独自闷了点酒,两个人之间暧昧的氛围忽然就冷下来。叶洲挖苦道:“你更喜欢‘失忆’的我吗?”
“有什么区别?那不都是你吗。”谢渊亭皱了下眉:“只要是你,我都会很喜欢。”
叶洲沉默,把剩下一点酒喝完,“啪!”一声放在桌上。他站起来,抓住谢渊亭的衣领,猛然抬头覆上去,龙舌兰的信息素溢满口腔。
谢渊亭睁大眼睛,毫无防备被扑倒在沙发上,嘴唇含住两瓣柔软的物体。叶洲扣住谢渊亭的后脑勺,将他按在身下强吻,舌尖舔开谢渊亭的牙关,长驱直入,谢渊亭隐隐有失控的前兆,奈何叶洲给他的信息素太淡,他伸手揉了揉叶洲的腺体,属于他的终身标记还在,谢渊亭松了口气。
叶洲胡乱扯开谢渊亭的衬衣,一口咬在谢渊亭性感的锁骨处,谢渊亭闷哼一声,叶洲比alpha更喜欢折磨人。“谢渊亭,你是我的。”
“我已经恢复‘记忆’了,从今往后我就是我,我会对你好,我会爱你,你只准喜欢现在的我。”
也不知道叶洲哪来的醋意,红着眼睛发怒道:“在我面前不准提‘失忆’时的任何事!”
谢渊亭有点懵,他现在很少被叶洲凶过,叶洲追着哄他都来不及,这半年多来第一次被这样吼,谢渊亭甚至不知道哪里惹到了他。一阵突兀的电话铃声打断思绪,叶洲看了眼,说:“对不起,经纪人电话。”
“你接。”谢渊亭坐起来整理衣服。
叶洲似乎想跟他多说些话,表情有一瞬的为难,但很快他捏起手机走到厨房门口,谢渊亭收拾酒杯,独自一人上楼。经纪人在另一头小心翼翼问他:“叶哥,这么晚打过来,影响到你俩二人世界没?”
“有事说事。”叶洲烦躁地抓头发:“公司又安排新节目了?”
“您不是说不接了吗?这下颁奖完爽到了,想清楚还是娱乐圈滋润了?”
经纪人长舒一口气:“怕你不愿意,这儿有档恋综,会有许多知名大牌明星参加,您这不是刚拿奖嘛?本身就有热度,再通过炒cp攒攒粉丝,还愁冲不到一线?”
叶洲冷冷道:“我很久之前就说过,不要给我接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我不需要绯闻来提升知名度。”
“哎,哥,你都在娱乐圈里几年了,你还不清楚现在的情况吗?黑红也是红,让你去卖cp又不是卖身,既要又要是不可能的。如果不是公司当初给你包装的那些人设,你现在能出现在大荧幕上吗?你不就是想通过演戏赚很多钱吗?”
经纪人苦口婆心,怕就怕对方像往常一样怼“那我退圈不干了”,但现在不知道是理解了他的用心良苦,谢天谢地,叶洲竟然真就没再提出异议,经纪人很快把剧本发给他,激动地商量后续的行程安排。
这一聊就聊了将近一两个小时,深更半夜,叶洲握着滚烫的手机回客厅,室内大灯已经关了,谢渊亭为他留了盏台灯,洗漱完已经睡下了。
他们相处的时间总会被叶洲各种各样的事情打断,百分之九十是工作原因,这对谢渊亭来说早已习以为常。房间里安静得只能听见沉稳的呼吸,叶洲知道谢渊亭没睡着,踩着拖鞋走进房间,蹑手蹑脚拉开被子,歉疚地从后面抱住谢渊亭的背。
叶洲变了很多,这个说法或许不对,是叶洲在拾回“失忆”前的处事作风,那才是最原本的他。
谁也不知道颁奖典礼那一夜到底发生了什么,叶洲隐瞒了许多事,他总是会突然表现得特别爱谢渊亭,不会跟他吵架,会时时刻刻关心谢渊亭,想尽办法和他待在一起。但叶洲终究是叶洲,他不会为了谢渊亭放弃掉自己所拥有的一切。
谢渊亭注意到叶洲身上出现了很多伤,手腕突然戴了只手表和腕带,洗澡时谢渊亭才发现那下面是一圈青紫的淤青,脚踝处也有,叶洲的皮肤很雪白,那一处伤痕显得触目惊心,像是被虐待囚禁导致。
谢渊亭把花洒关了,将叶洲从浴室里抱出来,拿毛巾擦干头发,沉默着从橱柜取出医疗箱。
谢渊亭不说话的时候会显得格外吓人,叶洲心惊胆战地伸出手来上药,舔舔干涩的唇,小心地喊:“谢渊亭……”
“怎么搞出来的?”
谢渊亭的脸色无比阴沉,如同雷雨天即将发狂的骤雨夜幕。叶洲盯着他,眼眶渐渐红了,忽然张开嘴,随即又强行闭上,他似乎在极力忍耐着什么,抬头瞪着空中某处虚无的一点,等到泪雾干掉,他才挤出一点笑容来。
“没什么事,就是拍戏的时候勒久了。”
“骗我好玩吗?”
“我没有骗你,是我自己不小心,不相信我可以去问经纪人。”
叶洲漫不经心道:“别大惊小怪的,我又不是纸人儿,小时候我就经常受伤,拍戏本就要求武打动作,威亚吊多了就是会这样,我上一次——”
“砰!”的一声,医疗箱猛地砸在地上,叶洲的心脏随着那阵巨响狠狠一颤。
谢渊亭难得发了次脾气,他比叶洲更加关心他的身体,可叶洲每次都像个没事人一样,无论遇到什么事都憋在心里,自己处理、自己解决,仿佛谢渊亭才是那最不相干的陌生人。
隔天叶洲刻意腾出时间去了趟医院,找医生做检查、拍ct,花了整整一个钟头,确认身体没有任何问题,只是一些皮外伤。
找了个公司体检的由头,叶洲把病历单拍给谢渊亭,一会儿捏起手机,一会儿又放下,反反复复数十次,手机一有风吹草动他就急忙拿起来看,无外乎都是谁谁在微博上跟他点赞互动了,或是经纪人发来的电视剧消息,叶洲翻了个白眼。
他不想承认自己其实正焦急地期待谢渊亭的回信,也不想承认自己试图哄谢渊亭开心,alpha生气太难搞了,叶洲没有做错任何事,发给谢渊亭看不过是不想浪费花钱做的医院检查罢了。
可意外的,谢渊亭再也没有理过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