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眉心,自小就生着一朵似红梅的印记,抚抚眉间,也不疼,就是颜se鲜红了点,这让她出门有些不敢抬头,总让人指指点点。
可他说这是一朵好看的梅花,令他舍不得别开眼。
他总是亲吻这朵红梅,低声轻语。
「哪怕你变作无盐,我仍旧要你做我发妻。」
她赧红了脸,知他从不妄言。
可就在那天,她的眉间像是生了刺般,忽地真生出一朵梅。
很疼,血随着生出的花j、花刺一迸流出。
无视她疼痛的嚎叫,那个誓言要她做他发妻的男人,早吓得逃之夭夭。
「娘亲!娘亲!好疼,快救我。」她一面捂着眉心,一面跌跌撞撞的往闺房内快步走去。
她记得娘亲在她开始懂事时,曾经告诉过她那件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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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娘才刚怀上她,为她起名为穗荷,父亲自然是高兴得不得了,说要努力攒钱,让她娘俩能过上最好的日子。
思来想去,父亲便想到做些米粮买卖的生意,民以食为天嘛!每日早起睁眼,家家户户就得张罗早点吃食,无论士农工商,到了中午也定要用午膳的,晚上就更不用说了,大夥忙了一天回到家里,还不是都得吃饭,做这生意可有赔钱的道理?
父亲做起米粮生意是从不马虎的,进的都是上等好米,稻壳、稗子绝对是淘得乾乾净净的,蒸煮起来,也特别的饱满香软。
等到她出生以後,父亲的米粮行已做得有声有se,是都城里最大的米粮商号。
那时候,娘亲背着她,也同父亲一起经营,两人可甜蜜恩ai了。
某日,米行里来了一个老者,老者四处张望一番後,瞧见娘亲背着的她,便往她额上轻轻一点,这一点令她吃痛不已,顿时放声大哭。
她捂着额,一时间未曾松开手。
老者只是淡淡一笑:「小娃儿莫哭,老头子见你可ai,送你一朵小红梅,从今往後,若真能生出红梅,记得千万别摘了它呀!到时候,老头子自然会来取走它。」
老者说罢,便头也不回的走出米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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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都是娘亲告诉她的,她其实早已没有那些印象。
当时,父亲和娘亲都傻愣住,见她仍因疼痛哭闹不休,便掰开她摀在眉心上的手,却见她额头竟像种了一只梅花印一般,一朵鲜yan的梅贴印在眉间。
父亲知是遇见高人,待他想到要追上老者时,老者早已不知去向。
如今,倒似乎真是生出红梅了。
穗荷因受不住疼痛而浑身颤抖着,她不知该如何是好,只能扶着花桌一步一挪的来到梳妆台前坐下,她在铜镜中看到一枝梅花,就种在她的眉间。
她无法相信她看见的镜中的自己,头疼yu裂令她不断流出泪水,ch0u泣。
待到yan红的血水不再自眉心渗出,她缓缓的拿起巾帕将那些血水拭净,然後灭了屋里所有的火烛灯芯,安安静静的拉下布帘,躲进床榻。
她感到疼痛,不只是因为眉心间生出的带刺花j刺疼着她。
更因为那个男人仓惶失措的逃跑了,令她的心也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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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过不久便是她与他婚嫁的日子。
可是,她刚才应该没有看错,他所露出的那付惊愕的表情,还有,就这样放下她一个人逃走。
她仍然是个普通人,她真的不知道为什麽凭白无故的,眉间会生出一支梅花。
她知道她现在的样子一定很诡异,可怕,可是她知道,她还是她,没有因为生出这枝梅,而变得妖异或作恶。
好累,好痛。
整个脑仁像火在燃烧似的痛。
厅外的房间被推开,她知是娘亲来了。
「别进来。」穗荷颤抖的张嘴,深怕被看见这付模样。
做娘的,又岂有害怕之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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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夫人只是静静的走到床边,在烛盏上,打亮一只灯芯。
「娘,别点灯,我现在的样子,怕会吓着你。」她抓起脚边轻薄的被单蒙住自己,不想让娘亲看见她这付诡谲的模样。
文夫人掀开布帘,往两边挂妥,倚坐在床沿,轻握住她的手。
「可还好?」
「不要紧的,只是头有些疼,休息一会就行了。」
不想让娘担心,穗荷只是将情况轻轻代过,究竟多疼,她也无力再说。
「乖nv儿,别怕,娘早知有这一天,岂会害怕,若你不想让娘看你的眉心,娘便不看。」
文夫人在穗荷手上轻拍两下,安慰着她。
「还记得娘以前跟你说过的那个老者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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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穗荷轻啜的回应。
「娘相信他会来的,替你摘下那枝梅花。」
文夫人虽然哄着穗荷,但其实她在心里也分外忐忑,无人知晓那位老者何时会来,当年也未曾问及这梅花怎生处置,不知道情况的严重x,若是自己冒然摘下,只怕将会发生什麽古怪之事。
可若是不摘下这朵梅花,穗荷怎麽好好过日子?
「今晚,你就好好休息,什麽也别想,娘已命人煎了汤药,舒缓jg神的,待会好好喝下,疼痛会减轻些的。」
「是,娘亲。」
仍用薄被遮住头脸的穗荷,微微挪动了姿势,慢慢的侧身躺在枕上。
「爹爹出城已三日有余,何时回来?nv儿不想吓坏了爹爹。」
她不想父亲几日回来之後,还要因为这朵梅花而担心苦恼,做米粮生意已是又忙又累,若再让父亲为这怪异之事费心,穗荷便真要无地自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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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放心,这件事娘会好好向你爹爹说的,你无须担心。」
穗荷总是如此温柔贴心,知道爹娘做生意向来都是亲力亲为,日夜c劳,即便是眉间生了一支梅花这样令人惊惧的怪事,她也不希望爹娘c心。
其实,不管发生什麽事,穗荷都会独力承担的,她就是这般坚强的nv子。
或许是因为文家就她一个nv儿,从小到大,她都是一个人过的,一个人吃饭,一个人玩耍,若不是爹爹在她六岁那年,问她要不要上私垫读书习字,她可能大字也不识半个,只懂得在闺房里做做nv红活吧。
商人家的nv儿六岁之後,都被要求要学做生意的,只有她没有,她的爹爹让她读书认字,而不是只让她打算盘,看帐册。
她一直都是那麽幸福的,她的爹娘很ai很ai她。
若是没上私垫读书,或许她根本没有机会认识那个人…。
张天南宰相的儿子,张柏年。
她知道她和他之间是门不当户不对的,可她就是管不住自己的心,y是悄悄的把他放在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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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以为无人知晓的,却瞒不过娘亲……。
门外的家仆轻敲着穗荷的房门。
「夫人,外头一个老人抱着一个小娃儿说要见您呢。」
文夫人一听,马上命家仆将老者和小孩给请进来。
「快,快将那老者带进来。」
阿娃由着老爷爷抱她来到这间文氏米粮行。
还未进门,阿娃便闻到一gu扑鼻的花香。
「是梅花的香气,好香。」
守木人笑着,「今日梅花开,老爷爷要借你之手,折下梅花,阿娃可不能给爷爷我漏气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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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阿娃点点头,笑得甜腻,她喜欢屋里传来的梅花香味,那是拥有善良之心的nv子散发出来的清甜香气。
文氏家仆将老爷爷和阿娃领到穗荷闺房的花厅。
文夫人一眼便认出是当年那位老者,立即迎了上去。
「老先生,请您救救我的nv儿,她…。」话未说完,文夫人已忍不住情绪哭了起来。
见nv儿这样隐忍疼痛,却又假装没事的样子,她心里真是说不出的疼,如果可以,她希望遭罪的是她,而不是她的好nv儿穗荷。
「请夫人莫要伤心,本道怀中的小娃儿,今日便是来取走穗荷生出的梅枝。」
「这小娃…真有办法能取走梅枝?」文夫人心里虽踌躇疑惑,但也只能将希望寄放在这老者及小娃的身上。
老爷爷将阿娃轻放在地,便往前一步坐在花桌旁的小圆凳,拿起桌上的香茗嗅闻之後,轻轻啜饮。
「夫人,这是好茶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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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娃不顾老爷爷随意讨了茶喝,顺着梅花香气走至穗荷闺房内的里间。
虽然只有两盏烛火的亮度,但阿娃看得很清楚,躺在床榻上,因为疼痛而瑟瑟颤抖的穗荷。
「穗荷姐姐别怕,阿娃来替你折了梅花,你便不疼了。」
穗荷听见来者是个小nv娃的声音,虽疼如万蚁啮咬,仍忍着开口:「小妹妹别再进来,姐姐的样子可怕,怕会吓着了你。」
一步爬到穗荷的榻上,阿娃用她的小手轻抚着穗荷的背脊。
「阿娃有办法帮姐姐折下梅枝,信我一回吧。」
也不管穗荷还犹豫再三,阿娃忽的掀开穗何的薄被,伸手握住梅枝,ch0u拔。
「可感觉疼?阿娃已把梅枝拿下,姐姐莫怕,以後再也不会长梅了。」
真的就那一瞬时间,穗荷连疼也没来得及喊,便看到阿娃咧嘴笑着,手里握着一枝红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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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阿娃笑,穗荷也跟着放心的笑了。
她伸手00阿娃可ai的脸颊,也许是过度疼痛後的疲惫,她的手仍在抖。
却,心情轻松。
「阿娃可知道,为何当年那位老者在我额上种梅?」
原来还笑嘻嘻的阿娃,一下子嘟起小嘴,「这我不能说。」
「都是老爷爷不好,谁不挑,偏偏挑中了穗荷姐姐,这枝梅花,无论如何阿娃都必须带走,况且姐姐已平安无事,其他切莫再问。」
未等穗荷再度开口,阿娃已跳下床榻,走向花厅。
见阿娃手里握着梅枝,眉开眼笑的走出来,守木人知道穗荷已平安无事,便抱起阿娃,准备向文夫人告别。
「这梅花之事,文夫人不可再多问,天机虽然不可泄露,但为了这枝梅花,令穗荷所受的疼痛,来日定有福泽回馈於她,文夫人大可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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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者才说完,便抱着怀中的娃儿离开了。
听完老者这番话,文夫人急忽忽的进到里间的床榻边,皱着眉,忍着泪水,左右仔细的端详穗荷。
「穗荷可好些?眉间还疼不疼?可还有哪儿不适?」
「娘,我没事,已经不疼了,只是有些疲累,让孩儿睡一觉可好?」穗荷微微笑着,想让娘亲知道自己真的已经没事。
「真的不疼?娘亲看你眉间还有些红红的印子,怕是以後又长梅枝出来,那怎麽办?」
拉来娘亲的手,穗荷轻轻的握着,「别担心,阿娃说以後不会再长的,我信她。」
「好,好,那就好。」
此时,家仆送来一碗熬好的汤药,文夫人接过手。
「喝了药再睡,娘喂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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穗荷已没那些力气拂逆娘亲,便依了她,一口一口的喝下娘亲勺来的汤药。
待喝罢,文夫人便哄着nv儿早些休息。
「快闭上眼睡会儿,明日娘再来看你。」
见娘亲如此紧张自己,穗荷便感到说不上的愉悦,她知道爹娘这麽宠着她,是因为太ai她了,她好幸福。
「娘亲,谢谢你这麽疼ai我这个nv儿。」才说完,穗荷便昏沉沉的睡去。
满脸微笑。
「这傻孩子…。」
她知道,她也看见了,张柏年那个混帐小子仓惶逃走的样子。
若不是夫君出城办货,家里少了人来张罗,她早命人将那混小子从宰相府里揪出来,管他宰相府多麽位高在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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口口声声说会疼ai他们家的穗荷,说归说,可真正出了事,却逃得b谁都快。
「都怪娘亲,明知门不当户不对,还是由着你,让你订了这门亲。」
文夫人深长的叹了一口气―――。
他不该害怕的,她是他心ai的姑娘。
他是官家公子,是莫夜国的宰相张天南的儿子,人人都说米行家的nv儿配不上他,可他执意向父亲求来这椿婚事。
穗荷是个好姑娘,纤纤气质本就不在话下,若不是她的爹爹打小就给她上私塾读书习字,他还未必有福气能遇见这麽好的姑娘。
如今,穗荷和他已到适婚之龄,他巴不得早早娶她过门,他对她许过诺的,也立下无数誓约,他说他会ai她,一生一世一辈子。
可他看见了,穗荷眉间无来由的生出一枝红梅,那让他恐惧,他未曾想过世间竟有这等诡异之事,人的身上怎会无端生出梅枝?
一番冷静过後,他终於想起穗荷曾经对他提起过的往事,关於她眉心间那朵红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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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知错了,他不该那样反应,他不该逃走,他怎麽能放下因疼痛而哭喊出声的她?
此刻,她该有多害怕?
可他忍不住这麽想,或许这是一场梦?夜已这般深沉,他得好好睡个觉,或许明早醒来,一切都会没事。
他不安的掀开蚕丝凉被,躺进睡榻,阖上眼。
明天,什麽都会好的,穗荷依然是他心ai的姑娘,依然是他已订下亲,未过门的娘子。
他怎会这麽想?睡一觉,一切就会好转吗?她仍然会是她渴盼已久的新娘吗?他不禁一阵苦笑,天知道哪里还有像他这般懦弱无能的男人,这样的他,真还算是个男人?
当他正心神纷乱,无处发泄的同时,他已起身踏出房门,步出宰相府,只身来到文氏米粮行外。
看着悬梁上的两盏灯笼,紧闭的大门,他的心一阵揪紧。
此刻,如果能好好的搂搂她,抱抱她,或许就能让她安心,而他也不至於如此歉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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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到底,他还是只想到他自己,想为他的逃跑找一个合理的理由,藉口。
抬头看向那轮淡淡的月光,渐渐的被一朵深长的乌云遮住,也渐渐的掩去他背後恒长的身影,那阵乌云似乎也正在蒙蔽他的心。
假如,当时在听她说过那则往事後,他能就此收住他的心,今日或许他们不会订亲,或许他不会再那样ai她,即便他那麽珍ai着她的一切……。
他终於明白自己究竟有多麽软弱,他害怕。
他无法接受那看似理直气壮又极度不合理的现实景况,梅花不该从一个nv子的眉间横生而出,他读过的无数的书里,从来没有描述过这样的东西。
如果这样的事情再发生一次,他还是会逃的,因为他想不通,也没有办法正常冷静的接受那个毫无道理的诡怪之事。
他扪心自问,还ai吗?望着那道让灯火照得明亮的大门。
初时,父亲为了这门婚事,是极度反对的,而他又是费了多大的功夫才让父亲点头答应,他相信官家与平民的婚姻,终会成为一方美谈。
他原本一直是这样深信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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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现在,什麽都不是了,再也。
他带着害怕和惶恐的心情,以及那微微抖颤的身躯,沉重而绝望的转身离去。
已过子夜,都城城门早已紧锁,他没有回去宰相府,他选择离开都城,他无法以现在的这个样子回去,他不想再做一个没有担当的懦夫,离开也许是最糟糕又差劲的方式,但这又或许是能够改变自己的一种最恰当的方式。
即使害怕,他也想成为一个能被依靠的男人。
此刻,月挂的好高,亮澄澄的照着眼前的路,而他漫无目的的走着,然後,来到巴令港,站在岸边,望着被月光映得波光粼粼的海面。
原来子时以後的夜se,这般的美,即使无尽的海洋深沉而黑暗,可是月光将海上映得璀灿如繁天星斗,天se彷佛是另一片海洋,这座大海就像是他未曾见过的美丽天堂。
他忍不住轻叹。
其实,他从没想过或做过任何脱序脱轨的行为,过去他一直是听话的照着父亲所教导的走,像现在这样过子夜还未归宿这种事,他根本不曾做过。
除了忤逆父亲,执意娶她,那个眉间生出梅花的nv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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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无声的苦笑,嘲弄自己,这世间尚有多少是他未知的?过去他究竟是怎样愚昧而无知的活着?
像他这样的文弱书生,假如拿掉莫夜国当朝宰相之子的头衔,那他到底还有什麽?应该什麽都没有吧,从来锦衣玉食就是他理所当然的生活,假如他不是宰相之子,凭什麽他能过得如此优渥不黯世事?
紧握双拳,按捺,止不住的泪水无声涌现。
他想她,无数次的想,想她亲手熬的绿豆汤,想她甜甜笑起来的模样,可真正想念的,究竟是她的声音,还是她的样子?是执着还是迷恋?
心狂跳,颤抖,压抑不下的躁动,渴望着她。
强烈的想念,好想。
好想,想到几近崩溃。
那麽努力压抑,也压不下眼泪扑潄的直流。
现在,不可以,他不能再出现在她面前,他没有那个资格,也许他所选择的离开会再一次伤她的心,但请原谅他的自私,因为他再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好让他成长成更好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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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平静无波的海面,在子夜的月光照s下,渐渐升涌,顺着那道折s在海面上的月光,海水慢慢往两边切分,露出一条不宽不窄的通道,直到他的脚边。
他愣怔的吓傻了眼,朝通道的尽头看去,那里似是连接着一个入口,虽然害怕,可他才刚下了决心不愿再做一个懦夫,於是,他鼓起勇气朝切分开的通道走去。
四周轻泛着奇异的紫光,顺着海水摇摇荡荡,闪耀整片大海,他缓步走向海中的通道。
时间、空间,静而无声,悄悄置换。
「好美…。」
当他通过那道入口,忽地,紫光骤失,海面回复平静,通道消失。
子夜,一片静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