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何知逸拿着两样东西冲进厨房,“这个花瓶是谁送来的呀?"
柳如燕擦了擦手上的面粉,笑道:"宁家姑娘送的啊,上次不是跟你说了吗?那孩子手真巧,听说在陶瓷厂跟着老师傅学了好几年呢。"
何知逸怔怔地看着手中的罐子和花瓶,心里涌起一股奇怪的感觉。
但他还不敢确定。
同样是两个姓何的人,难道有这么多相似的地方?
"她经常来送东西吗?"何知逸轻声问。
柳如燕往锅里下着面条:"可不是嘛。前几天给老张家送了个腌菜坛子,上周又给楼下的王奶奶做了个药罐。"她叹了口气,"那孩子不容易,白天在厂里上班,晚上还去夜校读书"
何知逸没再说话,只是把罐子和花瓶并排放在窗台上。
午后的阳光透过玻璃,在两个陶瓷器皿上投下温暖的光斑。
他伸手轻轻抚过上面的梅花图案,突然很想再去集市看看,那个围着红格子围巾的姑娘是否还在寒风中守着摊位。
"知逸,发什么呆呢?“柳如燕端着一碗热腾腾的面条放在他面前,”快趁热吃。"
何知逸回过神来,低头扒了一口面。
隔天,宁纭手里提着的塑料袋哗啦作响。
她刚从菜市场回来,篮子里装着两把青菜、一块豆腐,还有特意绕到老刘家铺子买的一斤五花肉。
拐进家属院一区时,宁纭的脚步慢了下来。
红砖房外墙上斑驳的“抓革命,促生产”标语已经褪色,几户人家的窗户上贴着崭新的窗花。
她在一扇漆皮剥落的门前停下,轻轻叩了叩。
"谁呀?"门里传来柳如燕的声音。
“阿姨,是我,小宁。"宁纭跺了跺脚上的雪。
门吱呀一声开了,柳如燕围着旧围裙,手上还沾着面粉。"哎哟,小宁啊,这么冷的天怎么过来了?快进来!"
宁纭笑着摇摇头:"不进去了阿姨,我就是路过。"她从篮子里拿出一个油纸包,"昨天我舅从乡下捎来的腊肠,给您带两根尝尝。"
柳如燕连忙在围裙上擦了擦手:“这怎么好意思。"
"您别客气,"宁纭把腊肠塞进柳如燕手里,“知逸上次帮我修自行车连口水都没喝,这点心意您一定得收下。"
两人正推让着,隔壁的门突然开了。宁美玲裹着一件崭新的貂皮大衣,头发烫着时髦的大波浪,倚在门框上:”哟,我说谁在外面说话呢,原来是小宁啊。"
宁纭转头笑了笑:”妹妹,你也在啊。"
宁美玲踩着高跟鞋走过来,眼睛往何家屋里瞟。
何家不到二十平米的屋子一览无余:掉漆的方桌上铺着洗得发白的桌布,墙角堆着蜂窝煤。
真是太寒酸了。
换成是她,她是一点都不愿意来。
"啧啧,"宁美玲撇撇嘴,"小宁啊,你来串门连个水果都吃不上?“她故意提高音量,”何阿姨,您这也太寒酸了,客人来了连个苹果都没有?"
柳如燕局促地搓着手:“这个家里确实"
宁纭眉头微皱:”我就是给阿姨送点东西,马上就走。"
"那怎么行!"宁美玲夸张地摆手,"等着啊,我那儿有刚买的红富士,给你拿几个。"不等回应,她就扭身回了何学强家。
柳如燕眼眶有些发红:"小宁,你别往心里去,美玲她"
“阿姨,我明白。"宁纭轻轻拍了拍柳如燕的手。
不一会儿,宁美玲端着个果盘回来,里面是几个又大又红的苹果,还有一串紫得发亮的葡萄。
她像施舍般把果盘往柳如燕手里一塞:"给,别客气。我们家老何单位发的,吃不完都要放坏了。"
柳如燕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宁纭看着宁美玲得意的表情,突然从篮子里拿出一个精心包装的盒子。
“阿姨,其实我今天来还有件东西要送给您。“宁纭打开盒子,里面是一条驼色的羊毛围巾,”天冷了,我看您那条都起球了。"
柳如燕愣住了:“这这太贵重了。"
"我自己织的,”宁纭笑着说,"跟厂里张师傅学的,织得不好您别嫌弃。"
宁美玲的脸色变了变:”哟,现在还有时间织毛衣?我们可都是直接去百货大楼买现成的。"
宁纭没接话,帮柳如燕围上围巾:"正合适。对了美玲姐,你的水果还是拿回去吧,阿姨家就两口人,吃不了这么多。"
宁美玲嘴角抽了抽:“放这儿慢慢吃呗。"
"真的不用,”宁纭温和但坚定地说,“何叔叔血糖高,不能吃太多甜的。"
气氛一时有些尴尬。宁纭突然想起什么,又从篮子里拿出一个用报纸包着的物件:”差点忘了这个。"
她小心翼翼地揭开报纸,露出一个素雅的青瓷花瓶。瓶身上绘着几枝淡雅的梅花,在冬日的阳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泽。
“这是"柳如燕眼睛一亮。
"我上陶艺课做的,"宁纭有些不好意思,"第一次做,形状不太规整。想着您喜欢养水仙,正好可以插花用。"
柳如燕接过花瓶,手指轻轻抚过上面的纹路:"真好看比商店卖的还好看"
宁美玲在一旁冷笑:"现在谁还自己动手做这些?商场里要什么没有"
"心意不一样,"宁纭直视着宁美玲,”何阿姨教知逸读书那么辛苦,我做个小物件算什么。"
柳如燕突然抹了抹眼角:"小宁啊,你这孩子"
"哎呀,你们慢慢聊,我回去了。"宁美玲一把抓起自己的果盘,"老何还等着我做饭呢。"她踩着高跟鞋哒哒地走了,背影透着几分狼狈。
宁纭长舒一口气:“阿姨,花瓶您放窗台上,等过年养盆水仙,肯定好看。"
柳如燕拉着宁纭的手不放:”进屋喝口热水吧,我刚蒸了馒头"
"下次吧阿姨,“宁纭看了看表,”我妈还等着菜下锅呢。"